糖画

溱湖公园里,阳光正好,虽是冬天,照在身上却暖暖的。 

空气里,弥漫着些温热的香,光线透过金色的糖画,觉得更诱人了。一群孩子熙熙攘攘挤在小车边,卖糖画的是位老爷爷,面对那十几张口,与十几只伸长的小手,他从容地微笑着,不慌不忙搅动着一锅流动的美味。我自觉避开那一大群人,我不馋,也知道自己牙不好,走到不远处爸爸身边的长凳上坐着。 

瞧着升腾起的白烟,那一群人里挤出了个熟悉的身影,是瑾!她双手高举两个糖画快步走过来:“唉!你看!”她脸上挂着欢乐的笑,朝我挥挥手里的糖画。正是这时候,迎面跑来个小男孩与她撞个满怀,“咔嚓”一声脆响,两个糖画都碎了,小男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跑开了。瑾呆愣了会儿,两指捏着袋子,向我痴痴笑着,瞧她那狼狈样,我也笑了。瑾走过来拿一袋给我:“不嫌弃吧?”随即坐在我身边。为了使她高兴,我象征性地拿起一小块,放在嘴里,温润的甜,不寡淡,却也不十分浓烈,甜得很纯粹,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缭绕舌尖,似曾相识的感觉,偶然让我忆及了过去。 

小时候,村口也常有糖画卖。卖糖画的是个胖胖的爷爷,有副好嗓子,他推着小车吆喝几声,不久,窗户里就会冒出一个个张望着的小脑袋。软磨硬泡的,问奶奶要来几个硬币,推开门就往外跑,常引得她跟在后面边追边骂:“小鬼,跑慢点,跌不死你!”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小摊前,拿出那几枚早已捂得发烫的硬币。便见那爷爷用厚墩墩的粗糙的手,拿起大铁勺搅啊搅,空气立刻浸满了香甜。琥珀色的糖丝落在案板上,随着铁勺的移动,一下、两下、三下,一根、两根、三根,不久金亮金亮流动的糖丝就勾勒出一只小兔儿或是大公鸡来,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围观的孩子们目不转眼地看着,在小车旁转悠转悠。瞧那糖丝固定在了木棒上,爷爷且笑盈盈地递给我。颇有些得意地,我有意拿糖画在其他孩子眼前一晃,他们那睁大的眼睛就像克制不住似的,跟着我手中糖画走,此时我便一转头,甩着辫子,大摇大摆地回家去。 

怎么吃呢?直接吃,是种十分奢侈的做法,这么好的东西一下子全吃了,不是太可惜了!把糖画掰开兑上水,看着那金色的一小块慢慢融化,渐渐变成一根又一根极小极细的丝儿,用筷子搅一搅便完全化开来,捧起来喝上一口,是淡淡的甜,暖暖的香。 

回忆萦绕在心间,忍不住又用手伸向那糖袋,爸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忽地回了神,缩了手。想这时光一天天过去了,不知自几时起,那些往事就有些淡了。人啊,终究会随着时光的步子,或成长,或老去,总是生活在当下,但也似乎就能预见未来。日后,若我也忘了现在呢?看瑾那纯纯的笑,我沉默了。 

也许人是真的会变,但不变的是糖画,就如这世间的情,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爸继续看远方。我低头,又抬头:“爸。” 

“嗯?” 

“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趟老家。” 

“嗯。” 

空气里弥漫着些甜,飞得很高,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