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稻草人

清脆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一阵清爽的风如甘甜的泉水沐浴着脸庞,青山的那头,羞涩的太阳从朦胧的云雾中穿过,阳光洒下大地,像是罩上了一层金黄的细纱。每天,我都是从这样的早晨中醒来。 

我是一个稻草人,干枯的稻草编织而成的身体,依靠着一根十字形的支架,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脖颈上围着一条灰色的布,站立在一片广阔无垠的稻田上。稻田的主人常常在这个时候来,身后总跟着一个扎两角辫的小女孩,她为了赶上大人的脚步,不得不走几步跑几步。小女孩的身后又跟着一只大黄狗,它一边走一边甩着稻穗似的大尾巴,紧紧地跟着。主人在稻田中干活,小女孩在一旁玩耍,她一会儿在没过肩膀的稻群中与大黄狗捉迷藏,一会儿又蹲在野花群中挑选美丽的花。小女孩摘了一朵鲜艳的黄花,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插在我的脑袋中,往后退了几步,端详了几眼,觉得不满意。她轻快地跑向一片狗尾巴草丛,拔了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又轻快地跑了回来,两只小辫在背后一上一下地跃动。 

小女孩把狗尾巴草也插进了我的头上,跟刚才一样,退后几步,仔细的端详着我,满意地笑了,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白牙。 

太阳渐渐升高,主人时不时擦擦额头的汗,又继续埋头干活。小女孩跑累了,也出了不少汗,她把外衣脱了挂在我的肩上,和大黄狗一起躺在稻田中,惬意得很。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稻子显得越发的金黄,发出隐隐约约的闪光。忽然,一阵风闪过,主人站直了身子,享受着片刻的凉意。风邀请稻穗一起舞蹈,翻涌起一层又一层的金黄的稻浪。 

太阳慢慢地走到了青山下,主人很快就收拾好工具,叫唤着小女孩。小女孩急急忙忙地起身,拿上外衣,便像鸟儿似的飞到了大人身边,大黄狗也随之跑去。主人慢悠悠地散步在狭长的小路上,牵起小女孩的手,与她嬉嬉笑笑地谈论着什么,大黄狗在两人身后也兴致勃勃地听。远处,一个老农牵着一头老牛在夕阳余晖中走着,如同一幅剪影画,黄黑相衬。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般,似乎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仅仅停留在这刻就足够。 

鸟儿从天际轻盈地滑过,发出悠长凄冷的声音,一刹那打破了我的宁静。人已走远,太阳快没了头,四周陷入了漆黑和寂静,只有我一个稻草人了。 

一天过去了,我静静的站立在这片稻田中间,寒冷的夜,风儿也变得冷了,四周一篇寂静,偶尔我听到几声清脆的蛙叫,抑或是几只在夜间觅食的松鼠,它们见了我,似乎知道了什么,搜的一声,从我的身边溜走。 

我抬头望了望布满星星的夜空,如水的月光静静的洒在我的身上,我渐渐的进入了梦想:人有家可归,就连鸟儿也有窝可回,但我呢?只能孤零零地站立在这片黑夜中,寒风冰雨作伴,漆黑孤寂随行。在某个时刻,我仰望着碧空下肆意飞翔的鸟儿,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多想随它们展开翅膀一起飞去啊,飞向远方,飞向一个全新的地方。但我不行,也不能,我已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地,我的汗水就是赐给土地的雨水,我的双臂就是土地的港湾。在远方,可能有清澈透亮的池塘,能有波涛汹涌的大海,但都比不过这儿的一条平淡无奇的小溪;在远方,可能有艳丽的玫瑰丛,可能有芳香四溢的薰衣草田,但都比不过这篇金黄的稻田。 

一年又一年,我身边的稻田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也慢慢的变得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渐渐的剥落,头顶上的草帽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那无情的狂风吹走了,那条围巾也变得破烂。我多想自己能有一套全新的衣服。 

忽然有一天,我正静静的观赏着主人弯腰收割金黄的稻谷,主人把刚刚割下的稻草绑在我的身上,我一下子变得非常美丽,穿上了新衣服,他摇了摇我的身子,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稻草人,我的使命就是守护这篇稻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赶走鸟雀和松鼠,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我是一个稻草人,一个默默坚守着脚下那片土地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