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

武汉的樱花孕育着生命的日子,阳光灿烂着黄鹤楼的金碧辉煌。谁知,将有千万生命随着那场春雨陨落。

除夕前夜,收到通知的他毅然报名,而后悄悄收拾起行装。迈出家门,抬起右手腕读了表——正是凌晨一点。回头看看熟悉的家,忽地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救护车司机,此刻,却义无反顾地将“责任”与“担当”扛在肩膀上。那一刻,他注定不再平凡。

协和医院熟悉的车钥匙已握在手中。原是横刀立马无所畏惧,此刻,却有些冷。是天气吧。他想。病魔仿佛向他招手。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他想着。多少病人也在等呢。穿上防护服时他又想着,莫名增添了些许勇气。

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安静的驾驶室也静谧了他的心。颤抖的手握住方向盘,人却忽地镇静下来。炙热的引擎似乎与他冷静的心呼应着,他的大脑、手指似乎与方向盘、四个轮胎连接在了一起,一种控制感飘飘悠悠地从轮胎涌向了大脑。踩下油门的一瞬,心是雀跃的。

风驰电掣。路过女儿今年上大四的学府——武汉大学。两排樱花树的枝丫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每一朵小花都好似盛满了生命的醇酿,与碎金般的阳光一起,摇曳出生命的韵味。

却只是一闪而过。当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派出所所长将疑似病人送上他的车时,口罩下传出沙哑的声音:“辛苦了。”他想注视那双浮肿的眼睛,可转眼,所长已跨上摩托,他也一个掉头,回到他如鱼得水的地方——道路。

抬起右手腕——晚上十一点了。他胡乱啃着肉包,抬头望见天边那条弦月。短信。“你愿意再跑一趟吗?你知道,你是最快,又是现在的唯一一台。累了休息也没事,老李就要回来了。”上级深沉又关切的声音传出,这声音里总有一种令人宽慰、踏实的东西。他男人的那股倔强一下子上来了。是的,这是男人的责任与担当,他不愿辜负他肩上的重担。他感觉自己像个英雄,将这座城扛在了肩上。一声“再见”挂掉了妻儿带着哭腔的电话。心一阵撕裂。

“北四环路,辛苦了。”此刻,上级的声音中却显出疲惫。他将包子三两口咽下,在驾驶座上挺直身板,左手扣上安全带的同时,右手将档挂向了“D”。

解封了,胜利了。他看着洒满了泥土与尘埃的救护车,他曾在上面睡了五个月。千百通电话后,他打开家门,一头倒在床上。“武汉,本来就是一个英雄的城市!”钟南山院士的声音传来。

而他,卸下了肩上的这份责任与担当,像武汉卸下了樱花的绯红。这是生命的亮色。樱花树孕育着下一轮生命,像,如此多生命,被挽救。而阳光,依旧在黄鹤楼上灿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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