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幕 加冕
穿越重重迷雾,前方将于何时出现光芒却是未知。
古老的宫灯散发着荧白的光,浅色的一陰一影覆在女孩苍白的面庞上,勾勒出一交一错折叠的光影。秋落缓缓地前行,无心去计算究竟已在迷雾中走了多久。
王鸟乖一巧地站在秋落肩头,黑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与主人一样,一言不发。
在不知走了多久的某个时间里,白雾忽如潮水般地退去,飞快地将其后掩藏的建筑物显现了出来——
无数堆积的巨大石块,模糊的纹路与苍翠的青苔、藤蔓一交一织着攀爬其上,沉默无声地向来者诉说着远古的故事。秋落抬眸,天空是死寂的灰白色,连空气都充斥着腐朽的时□□息。
这里就是巨人族最后的遗迹——诺亚方舟。漂浮在高空中的巨大石船。
秋落登上了身旁的一块巨石,站在高处眺望。入目之处尽是古老的青灰色石块,那些残破的石块、林立的石碑、倒塌的石柱构成了天然的迷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想找的地方根本无从找起。
想了想,秋落决定分头找。
“雪一儿。”她轻唤。
站在她肩头的雪白小鸟立刻飞起,羽翼燃起血色的火焰。它展翅高飞,唳声长鸣——
待王鸟再出现在秋落面前时,它已恢复了以往那般硕一大的体型。它的羽一毛一仍燃着血般的火焰,每一次扇动都卷起一阵炙热的气流。
“去找记录着奥菲斯的预言的祭坛,雪一儿。”秋落伸手摸了摸王鸟的冠羽,轻轻地说。“拜托了。”
王鸟长鸣,唳鸣清越,经久不息。
它扇动翅膀,如出征的战士般,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前去履行王的嘱托。
眼看着王鸟的身影化作小点,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后,秋落才缓缓地收回了手,转身往王鸟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点点地在无数残破的石块中寻找不知坐落何处的预言祭坛。
这个堆满了巨石的遗迹大得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举目都是青灰颜色的老朽石块,写满时光的痕迹。在这里呆得久了,会连心都枯燥起来。
秋落提着那盏引路灯,不急不缓地在无数巨石中穿梭,荧白的光芒驱散了这个灰白世界的死寂,带来一丝生气。
这样仔细地四处搜寻,不禁使得秋落想起了那时寻找那枚竖琴项链时的情景。现在认真回想,若不是她丢弃了项链,她也不会遇到那个令她火大的异国少年,更不会遇见几十年前的亚瑟……
命运真是玩笑般肆意妄为,又如谜一团一般环环相扣啊……
秋落出神地想着。
说起那枚竖琴项链……无缘怕是再找不回来了吧?这几十年后的世界,当时的那明亮如火焰般的异国少年怕也再遇不见……
……哼,算你小子好运。
秋落赌气的想。
要是再让她遇到他,管他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还 是快入土为安去了,她都绝对要把那家伙再一次踢进河里去——话说这么做对好几十岁的老人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秋落想着。到了下一个瞬间,路途蓦然转角,于是目光偏转——
那一抹记忆里最厌恶的火红,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满目青灰地世界里。
——有没有人曾说过,命运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堆积而成的天大的笑话?
——我恨这命运,因为它根本没有给我半点可选择的余地。可同时我又一爱一着这命运,因为它让我遇见了你,一次再一次。
错觉?还 是幻觉?
秋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块。退无可退。
眼前的异国少年有着与记忆如出一辙的容貌,分毫不差。
少年显然也没想过这样荒凉的远古遗迹里竟然会有人,同样愣住了。不过他的反应明显比她更快,在她后退之时便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Crystal!”
这样的一声呼唤,仿佛越过了数十年的时光。
秋落此刻只有一个感想。
疼。
被拽住的手腕好疼。
果然一见面就拉得一手好仇恨的除了唐晓翼就剩你没谁了。秋落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眼角微一抽一:“果然是你啊……”
秋落用力挣开被少年扣住的手腕,然后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身一子前倾靠近了自己。两人间本来就够近的距离再次缩水。
眉头紧皱,黑瞳眯起危险的弧度。她磨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森然:“你还 真是让我好找……项链还 我!”
要不是这个混蛋家伙带走了她的项链,她也不至于上了那艘船,更不至于遇到亚瑟,最后不得不在他眼前消失……想想就火大,无比火大!
因她的靠近而手足无措的少年茫然地看着她:“什么项链……”
秋落:“……”
四周充斥着的肃杀气息诡异的沉寂了一秒,然后又如火山般地猛然爆发。
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现在虽然不是月黑风高夜,但这里却是荒芜无人地,她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杀人越货然后毁一尸一灭迹的可能一性一呢……
“……少?装?傻——”
秋落想暴走。秋落想黑化。
雪一儿你在哪……为什么这种时候你又不在了啊啊快回来给她灭了眼前这家伙……!!
她的眼里倒映着他,黑瞳之中盛满怒火。
这般模样的她,终于有了那属于人类的生气,不再似以往见到时那般美丽如人偶般的一精一致空洞。
Crystal,黑色的妖一精一,改变他一生的奇迹,你终于……
他呆呆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却看得让人莫名心酸,就像是溺水之人在奋力地伸向那救命的最后稻草一般——
秋落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黑瞳中的怒火融雪般地散去,拽住衣领的手也无意识地松了力道:“……你笑什么……喂——!”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漆黑的瞳孔蓦然紧缩。
他伸手取下拽着他衣领的手,然后微微俯身——抱住了她。
那样紧紧地拥在怀中,仿若此生都不肯放手。
Crystal,黑色的妖一精一,我年少时的梦啊……
你是改变我一生的奇迹。
而此刻你终于出现在我眼前,再度让我遇见了你……
秋落用力挣了挣,却不料想那手臂越收越紧。她不禁恼火起来:“……喂,想死吗?”
咬牙切齿,切齿咬牙。四个字说出来冷得像冻上了足足两尺厚的冰层。
少年你是不想看见明天的太一陽一了对吧?!
然而,少年平静的声音传来,坚定认真不见半点犹豫:
“即使死掉也没关系。”
他毫无波澜的决然话语,终于让秋落满腔的怒火得以冷静下来。状况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听见他心脏的跳动声,快得让人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就会不堪重负地破裂。她还 察觉到他颤一抖的呼吸,恐惧的、喜悦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强烈得已经不容得她忽视。
于是某个念头颤一抖着从心底冒了出来,然后带着能将心脏冻结的一温一度一路蔓延,疯狂生长。
一时间,秋落被心底浮现的猜想震惊得甚至忘记了挣扎。
“Crystal。”她听见他唤她的名。
恐惧像决堤的洪水,顷刻将她淹没。
“只有在这一刻,我感谢命运的安排。”
——不要说。
“我想见你。在还 是少年模样的时候再次遇见你。”
——请你,不要说。
空气的一温一度迅速升高,血般的殷红火焰像怒放的花朵在青灰色的世界里盛开。
秋落的平静下来,紧皱的眉舒展,黑曜石的眼睛恢复毫无波澜的沉寂。
“请松手。”
她的声音极轻,没有恼怒,没有冰冷,却是比之前者更为残忍的淡漠。
“……Crystal?”他有些迟疑地唤她的名字。秋落在这一瞬间里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臂。
秋落谨慎的和他拉开距离,漆黑的瞳孔倒映他的错愕与茫然。她望向他的目光淡漠到了极点。
“我知道,这是你的执念。”秋落抢在他之前开口道,声音清冷淡漠。她不给他解释与说明的半点余地,直接而了当地告诉了他最后的结局: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漫天仿若花朵盛开的血色火焰聚集,一点一点模糊玄衣王者的模样。待到火光散去,满目青灰色的世界里只余遍地老朽的巨石。
那般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留半点回转的余地。
少年痴痴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许久之后,僵硬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真过分啊,Crystal……”
我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了。
所以,请不要再企图靠近我。请不要喜欢上我。
亲一爱一的少年啊,追寻王者的踪迹是一种时光的悲哀,一爱一上不老不死的一族更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折磨。
紧一抓着一个世纪不放的,那已不是喜欢或一爱一,而是执念。如果你放不下,那么我便不再出现,不会给你……不必要的希望。
布满时光痕迹的巨石上,周遭尽是破碎坍塌的远古遗迹。秋落将宫灯放在一旁,自己则坐在巨石边缘,黑曜石的眼睛眺望远方。
这个青灰的世界里没有空气的流动,腐朽的气息凝聚不散,让人觉得呼吸都充满了时光的哀叹。
秋落没有去找刻有预言的祭坛。她只是这样沉默的坐在危险的仿若悬崖的巨石边上,再向前一分就是坠一落的深渊。她静静地遥望远方,看不出半点情绪的面容似是在沉思。
明明只是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期间她对他的敌意显露得清楚无疑,他到底是崩坏了几根筋才会……
秋落想不通。想不通。
许久之后,秋落终于还 是放弃了思考,轻轻叹了一声。
总之,以后都不要再遇到他就是了!……虽然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当初语言不通怪谁。不过被不知道名字的人喜欢上还 真是……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吗?
……
继名字之后,秋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忘记叫他把项链还 回来了。”
于是莫名的又有点火大啊。
而就在此时,一阵清鸣悠悠传来。秋落微愣,转身望去,只见一身雪白羽翼的王鸟正展翅向她飞来,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它落在她身旁,仰起头颅看她,像一个满心期待着夸奖的孩子。
秋落抬手轻一抚了抚它的冠羽,黑眸低垂,嘴角弯起:“嗯,我知道了。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王鸟气势更加高昂。它兴奋地展翅高飞。围着秋落所在的巨石飞了一圈又一圈,唳鸣悠扬。
秋落站起身来,拍去玄黑古衣上的尘土,抚平衣料的褶皱,然后弯身提起一旁的古老宫灯,抬眸,道:“雪一儿,去祭坛。”
“唳——”王鸟应了一声,停止了兴奋的转圈运动。它的身上冒出一血色火焰,在秋落前方引路。
秋落抬脚,在落下的瞬间里,空间置换——
DODO冒险小队此时正面临着极度不妙的处境中。
为了营救被掳走的墨爷爷,追查鬼影迷踪的藏匿地点,他们与其他几支冒险小队一起进入了浮空城的谜境,但却因遭到了安卡的袭击而导致队伍分散了。现在好不容易成员聚齐,却面临着被谜境中的诡异‘二重身’围杀的大危机!
墨多多一边奋力地撒开脚丫子逃,嘴里还 一遍嚷嚷:“呜哇哇啊……这个时候如果落落姐在就好了!!呜……阿玖姐姐其实也可以的……唐晓翼也行的!总之是个人就好!!”
查理气极,要不是此刻正在逃命,铁定给墨多多一个爆栗:“这个时候应该自己想办法脱困,别老惦记着别人来救你!”
“我有在努力地想办法啊疯狗太郎你连让我叫的权力都不给吗?!”墨多多立刻反驳了回去。
一人一狗对话间,他们因跑错了方向,已经自己跑进了死一胡一同里了。
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墨多多没法淡定了。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殷红的颜色。
那颜色如此醒目,哪怕只是一瞬,墨多多也被吸引了去。不由自主地转动头颅——
那是一股血色的火光,在围攻他们的八个冒牌货上闪现,眨眼间摇曳升腾,仿若一朵朵盛开的花朵。仅仅只是眨眼的时间里,便将那冒牌货们吞噬殆尽,连灰都没留下。
DODO冒险小队的四个孩子:“……”
查理:“……”
沉默几秒后。
扶幽:“那……火焰……好、好眼熟……”
婷婷皱着眉头:“嗯,好像是……”
墨多多很是兴奋:“一定是落落姐听到了我的祈祷!!”
然后查理一爪子拍了下去:“墨多多你白日梦做够了没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完成任务和协会取得联系!”
虎鲨立刻向墨多多挥了挥拳头,表示支持自家老大:“听查理老大的没错!”
墨多多顿时就如泄一了气的皮球般,蔫蔫地点了点头,和伙伴们赶紧离开了安卡的祭坛。
待DODO冒险小队远远离去后,祭坛遗迹的某个角落的一陰一影里,一身玄衣的秋落从中走出,黑色的眼眸低垂。她轻叹:“查理还 是敏锐到不像一只动物呢。”
王鸟低鸣了一声。像在附和,又像在不屑。
“雪一儿。”秋落轻轻地唤了一声。
“唳……”王鸟的冠羽瞬间颓废地耷一拉下来,一副小动物受伤的委屈伴着失落的神情。但即使如此,它还 是乖乖地展开翅膀,向着DODO冒险小队消失的地方飞去。
眼看王鸟化成的雪白小点渐渐远去。秋落抿唇,沉默许久后才轻轻地低喃了一句:“谢谢。”
四周寂静无声,秋落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缓步走上安卡的祭坛一级,最后在一根石柱前停下。青灰的颜色与周围的巨石没有什么不同,石柱上爬满枯藤与青苔,古老的文字被时光磨去,已渐渐看不出曾经镌刻的话语。
秋落抬手,纤细苍白的手指划过符文般的古老文字,一点点描绘着时光的故事。
巨人族一一夜间消失的秘密啊,那属于远古时代的过往,埋葬在重重谜一团一之下的真相,永远永远都不能被世间凡灵得知的真实——
划破指尖,裂开的皮肤涌一出鲜血。王者展开歌喉,开始吟唱远古的歌谣:
“「太一陽一之子奥菲斯」
「吟游诗人奥菲斯」
「你是时光的旅者」
「你是命运的一宠一儿」
「古老的神之血脉啊」
「远古时代的预言者」
「请你此刻,于我眼前,展现你的真容——」”
神秘种族的古老发音,吟唱着梵歌般的咒语。
每唱起一个音符,那腐朽石柱上镌刻的远古字符便被点亮一分,散发着荧蓝的光芒,仿若沉眠无数年的力量被逐步唤醒。
待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预言者的石柱猛地放出强烈的荧蓝光芒,破碎的祭坛遗迹亦浮起无数荧蓝光一团一,一切的一切都与那时开启界门的情景如出一辙——
秋落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四周已经变成一片荧蓝光芒的海洋,明亮却并不刺眼。
眼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
“「吾王。」”金发男人向她行礼,深深地弯下|身去。“「恳请您,宽恕巨人族的罪过。」”
秋落只是抿唇,沉默地看着。
金发男人的声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当初正是它告诉她:命运不可逃避,无处可逃。
只是此刻这声音并非那冰冷的机械声音,而是柔和而动听的,属于一位真正的吟游诗人的歌喉之一声。
他是奥菲斯。
巨人族的奥菲斯。太一陽一之子奥菲斯。
预言者奥菲斯。
“「德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他的贡献使得族人心生贪婪与欲一望……」”奥菲斯仍在诉说着,像在唱一首远古时光的歌谣。“「我只恳求,您的原谅……」”
眼前的奥菲斯只不过是数万年前遗留的影像。而现在,他只是在重现数万年前记录在石柱与祭坛上的预言。
秋落只是静静的聆听,聆听预言家讲述的历史与未来的命运。
听,吟游诗人的歌声是多么的美妙,而预言家唱着的未来却那般悲哀——
“「时代的洪荒啊,已经到来」
「命运的车轮啊,谁也无法阻挡」
「仁慈的海神遗落本心,失去自我」
「他的妻子将为他而死,」
「天下凡灵皆为之悲泣」
「吾王啊,吾王」
「布莉莉安特」
「您会死去,您会安眠」
「身躯化为尘埃,魂灵消散于世」
「承神之福泽与诅咒的王者血脉啊,」
「将于父与母的血肉中诞生!」
「这个孩子将是最后的审判,」
「新生之王将见证宇宙的死亡!」
「她的出生要葬送生母」
「她的归来会埋葬生父」
「世界的命运偏离最初的轨道」
「审判的天平倾斜既定的度量」
「新生之王啊,一精一灵族的后裔」
「她是最后的王者,她是最后的审判」
「世界会抛弃她,亲人会遗忘她」
「她的悲哀不可言说,她的痛苦不能共享」
「她的王途布满荆棘,她的王座堆满枯骨」
「她将去往世界与命运的尽头,」
「见证宇宙与一切覆灭的瞬间!」”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奥菲斯的吟唱也已终止。他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深深的低着头。秋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数万年前的远古时代,预言家奥菲斯就已在歌唱着王者与世界最后的命运。
一切都将在死亡中凋零。一切都要覆灭。
一切从虚无中诞生的,也自虚无中消亡。
从起|点而来,自当往终点而去。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生命不过是一场无休止的轮回。
“「吾王。」”
奥菲斯终于站起身来,那双仿若一爱一琴海般清澈美丽的碧蓝眼眸恭敬地望着她。
秋落一愣。
只见奥菲斯轻轻抬起了双手,像在做某种欢迎的礼仪。他望着秋落的目光尊崇而真挚:
——“「欢迎归来,最后的一精一灵王。」”
欢迎归来,最后的一精一灵王。
这一句仿若烙印般刻在记忆里的话语,秋落至今记得清楚。当初在海底城时,她踏入那扇黄金大门,抵达路的尽头。那个失去了生命的青灰色人头用机械的声音,宣判般地诉说她的命运与未来。
在秋落沉浸在回忆里时,四周的荧蓝光芒忽然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仿佛从远古残留至今古老的力量即将告罄。然后,秋落听见四面八方远远传来无数声音的颂唱,纯粹而空灵,像是唱诗班的真挚祷告,又像是朝圣者的虔诚梵唱:
“「歌颂吾王的归来,死亡是为不朽。」”
“「奏响绝唱的序章,毁灭即是新生!」”
有光华随着歌声聚集而来,在她眼前愈演愈盛。光华中隐隐勾勒出某件物品的形状。
奥菲斯再次深深地弯下一身去。吟游诗人歌唱预言的未来:
“「新生之王啊,吾王克莉斯多」”
“「——这世间无人能为您加冕!」”
音符落下的瞬间,秋落眼前聚集的光华猛然散去,露出了其中包裹的物品——那是一顶王冠。
银灰色的冠身泛着淡淡的冷光,像是由某种不知名的珍稀金属制成,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质感。仔细看去,还 能看见其上铭刻的古老纹路。王冠整体很是简朴,只在其上镶嵌了一颗血色的宝石。
然而下一秒,这顶王冠便在淡淡的光华中渐渐变换了模样,银灰的冠身变幻成漆黑如墨的颜色。原本菱形相接的冠身长出尖刺,一丛一丛地缠绕其上。最后,连那血红的圆形宝石都变成了森冷的藏青色菱形宝石。
王冠彻底幻化成形的那一刻,这个由荧蓝光芒构成的海洋连同着奥菲斯的影像一同消失了去,映入眼底的就只有这王冠和那破财残缺的远古祭坛。
秋落看着眼前的王冠,紧紧抿着唇,垂眸不语。
一精一灵王的王冠与王座一同从上一代王者手中继承,一交一接的瞬间将幻化成此任王者命运所指的模样。当初布莉莉安特退下王座,脱一去审判之名。她将王者的王冠托付于预言家奥菲斯,作为原谅巨人族罪行的证明。
布莉莉安特,她的生母,前任王者的王途,命运所指的方向为剑与鲜血。
而她,克莉斯多,新生之王的王途,预言指出那将是一条布满荆棘与杀戮的征一途。
秋落缓缓地勾起嘴角,黑瞳眯起,讽刺地笑道:“荆棘王冠吗?呵……这究竟是王者的象征,还 是命运的镣铐?”
四周静悄悄的,秋落自言自语的讽刺话语,转眼之间便随着时间一同消逝了去。
浮在她眼前的荆棘王冠通体玄黑,冠身勾勒着深青色的诡谲纹路,与她身上所穿的玄衣如出一辙。那颗镶嵌其上的藏青宝石泛着森冷的光芒,犹如她另一姿态时变换了模样的眼瞳。
最终,秋落还 是伸出手,接过了那顶继承自生母的王冠。此刻它已变幻为最后的一精一灵王命运所指的模样,昭示着她的未来将布满无数深深梏入血肉之中,带来刻骨疼痛的尖刺。
一切就如吟游诗人歌唱的那样。
最后的王者,唯一的存在。
王途之上荆棘丛生,王座之下一尸一骸累累。
命运啊,即便是过去也好,此刻也好,未来也好,我永远都不会向你低头。
我已在母亲面前立下王者的誓言:无论被抛弃,无论被遗忘。无论经历何种悲伤,无论遭遇何种痛苦。
哪怕无人为我加冕,我仍愿身化镰刃,冠审判之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