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幕 流火

在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衣裙没有穿戴错误之后,秋落推开门,却见亚瑟居然就等在门外,着实惊讶了一会。

他看着她,湛蓝的眼眸微亮。含笑道:“很适合你。”

秋落:“……”你的意思是我很适合当女仆?

“很可。“亚瑟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秋落:“……”……没有后面这三个字绝对不原谅你。

看着秋落面无表情的脸,亚瑟倒是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转身,一边示意她跟上,一边解释道:“委屈你了,这段时间就暂时冒充我的贴身女仆吧。那间房间原先没有人,你可以暂时住在那。”

“嗯。”

“最好随时都跟着我。轮船很大,不熟悉的话容易迷路。船上只有你一个东方人,略懂中文的也只有我和父亲。”

“嗯。”

秋落第一次听亚瑟提起他的养父,那位将亚瑟救离被人类解剖命运的老船王。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亚瑟的中文是他的养父教的吗?还 是请人教的呢……不过,亚瑟你中文都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 说略懂,谦虚过头了吧。

秋落又走神了,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亚瑟已经停下脚步并转身,于是就这么愣愣地撞了上去——

“……痛。”秋落下意识地捂住了被撞疼的额头,瞬间回了神。

少年的轻笑声传来,旋即头顶一沉,少年的手放在了她头上,柔地安抚。

“走路时不要发呆啊。”

“……明明是你走路时不要突然一声不吭地停下吧。”秋落不满地嘀咕道。

亚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收回手,然后绕到秋落身后,解开了她背后系好的白色蝴蝶结。

“……你在做什么……”亚瑟的举动吓了秋落一大跳,差点就要下意识地发动能力避开了。

然而金发少年只是细心地替她重新系好围裙,并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你的蝴蝶结歪了。”亚瑟轻声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

秋落点了点头,不做声了。

……等等亚瑟你不是一直走在我前面吗不是怎么知道我围裙的蝴蝶结系歪了的?!

秋落猛地反应过来。而待她想要出声询问时,却见亚瑟早已重新系好她那歪掉的蝴蝶结,又走到她前面去了。

距离有点远,大声嚷嚷绝不是秋落的风格。于是她赶忙加快脚步欲追上亚瑟,只是他不知为何又突然停止了前行。被亚瑟这一动作惊到的秋落又不得不赶紧刹住脚步,稳住身体。

抬眸,秋落终于发现,此刻的亚瑟身前还 站着一名青年,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服装。因他一直微躬着身,秋落的注意力又完全被转移,所以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

年轻的管家正低声对亚瑟说着什么,而后微微侧眸看了亚瑟身后的秋落一眼。那一扫而过的目光带着惊异。

……亚瑟用英文和他的管家说了什么?

然而秋落心中的疑惑才刚刚冒起来时,他们便停止了谈。亚瑟和地看着她,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你先去甲板上吧。那是个看风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我的管家博朗逊会带你去的。”

说完,他又用英文和管家说了什么,那管家便上前,行了一礼,示意秋落跟着他走。

秋落点点头,抿着唇,若有所思的随着博朗逊管家离开。

原来博朗逊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长得很好看的啊……

甲板之上,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秋落轻轻压住头顶戴着的白色软帽,黑瞳望向那无尽蔚蓝的海面。

雪白晶莹的花翻滚,偶尔有不知名的海鱼跃出水面,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半空中亦时不时掠过一只或两只的白色海鸟,清脆的鸟鸣悠长空灵。

而在那海与天相接的地方,近在眼前又远在咫尺,那股神秘驱使人类的好奇心,吸引着人不断地渴求、不断地探索、不断地靠近……秋落无意识地这般想着,不禁入了迷。

风景……确实很好。

秋落靠在围栏上,忽然又想起了那次遇到幽灵船的时候,她也是像这样站在围栏旁,目光注视着海面,满心惊恐。

那个时候正下着雨吧,单薄的衣裙被雨水浸湿,海风吹来,通身的冰冷。

奥菲斯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呼唤她。

“奥菲斯……”秋落如当时那般全神贯注地盯着花翻滚的海面,低声呼唤。

世界里除了海翻滚与海鸟鸣叫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秋落不禁有些失望。

这里距离千洞魔窟不知有多远,奥菲斯哪里听得见她的呼唤啊……

“「太之子奥菲斯」

「吟唱诗人奥菲斯」

「他的妻子死去」

「在地狱化作永远的石像」

……

「悲伤的奥菲斯」

「痛苦的奥菲斯」

……

「于是奥菲斯死了」

……

「太之子奥菲斯」

「吟唱诗人奥菲斯」

……”

秋落轻轻地吟唱着,直至某一刻,寂静的世界被一道遥远的机械之声打破:“王……”

奥菲斯!

秋落听见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停止了吟唱。

“「是你吗?奥菲斯……」”

好一会儿后,奥菲斯那机械而冰冷的声音才悠悠传来,仿佛冲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远远而来:

“「王……回去吧,回去吧……不要停驻,不要留恋……这不是您所在的时间……」“

“「回去吧……王,回到五十年后的世界去吧……」”

黑曜石的眼眸低垂,秋落用力地抿起唇,沉默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的。奥菲斯。”

“可就算奥菲斯你这么说了,我也办不到啊……”

回到五十年后的世界,回到她离开后的那一刻。

这种就算是她想也办不到的事啊……灵王的血脉被封印得过于彻底,就算她已经在控制力量的苏醒,依靠她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一定范围内的时间停滞与空间转移而已。

当初将那个岛屿上的远古生物送回远古时代是借助了外力,地底产生的惊天爆炸扭曲了空间,使得时间产生了裂缝,她才有机会打开时空虫洞,完成时光跳跃的……而且那时候并非要准确的年代,和这次要准确穿越到2013年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穿梭时空的力量属于「审判」,而这股力量正是被布莉莉安特彻底封印着的。

“我还 是……太弱了啊。”秋落低眸凝视着自己纤瘦而无丝毫血色的双手,喃喃自语。

海风吹拂,像在耳边轻声低吟浅唱着大海的歌谣。

远远的,似乎有谁的声音伴着风的吟唱传来——

“克莉斯多,克莉斯多……”

少年清亮的嗓音在身后回响。秋落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不知为何,听得他这样的呼唤,心中就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秋落转过身,漆黑的眼瞳映出金发少年清隽而优雅的模样。她还 没问有什么事,亚瑟便已微笑着将手中的白色软帽戴在她头上,动作柔而轻缓,像在细心对待一只易碎的陶瓷娃娃。

“在想家?我已经唤你好几声了。”替她戴好软帽,确定没有歪掉后,亚瑟才收回了手指,轻笑着问。

沉默地点了点头,秋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在想什么。

海风吹来,其力道几乎又要将头顶的软帽吹走。秋落下意识地抬起手,压住了快要飞走的软帽,脑后过长了的黑发却随风扬了起来,迷乱了视线。

被发丝遮掩的低垂视线里,秋落好像看见亚瑟的手抬了起来,又好像没有。

她依旧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的模样看起来仿若是时光的人偶。

“克莉斯多?”亚瑟的声音带了些疑惑。

啊……是了,她知道这股强烈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亚瑟在喊她克莉斯多……果然还 是不惯。

“亚瑟……”

“嗯?”

“……不,没什么。”

秋落偏过了头,最终还 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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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在海面上航行,日子也随之一天天地过去。

亚瑟要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大半的时间里都在书房翻阅名著书籍,跟着亚瑟的女仆秋落也乐得清闲。经亚瑟的允许后,秋落也在书房里找出些中文书籍看了起来。不过这些书多数都比较旧,字体也是繁体,秋落读起来有些费力,但总比盯着天花板发呆和一天睡23小时好。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轮船上,除了亚瑟和博朗逊先生外,秋落还 见过一次老船王。虽然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气质却依旧优雅而尊贵,和慈祥,是位很容易就能他人好感与尊敬的老绅士。

遇到老船王的时候,秋落正端着盘子,准备送热牛给正在书房工作的亚瑟,却不想再走廊的拐角遇见了他。当时秋落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端着托盘微微欠身:“您好,尊敬的船王阁下。”

老船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那笑容表达出的亲和力几乎与亚瑟如出一辙。

和地看着她:“不必紧张,东方的小姑……这是要给亚瑟的吗?“

秋落轻轻点头,“是的,阁下。”

老船王听了她的话,嘴角的笑意好像更深了些,那双眼睛看过来的视线依旧和。他侧身让开路,道:“好了,你去吧,小姑。”

笑眯眯又慈祥的模样,优雅而亲和的气质,在这位老人身上,秋落看不出半点船王的架子。她想,亚瑟那般和的格,应该就是受了这位老船王的影响吧。

不过,自那次偶遇之后,秋落再也没有遇见过老船王,从亚瑟偶尔提起的情况来看,他好像相当的忙。

唉,家大业大啊……能不忙吗。

秋落在心里摇头。

几十年后的亚瑟也是这么忙的啊……毕竟是整个大西洋的霸主。

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秋落也会离开船舱到甲板上去。只不过她更多的时候都是爬上最开始待的那船舱顶层,坐在围栏上眺望海平面的另一边。

海风轻拂,海水低吟。蔚蓝的天空不时掠过不知名的白色海鸟,鸟鸣声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偶尔秋落也会伸出手来向着天空的海鸟招手,那些白色的海鸟都会乖巧地改变飞行路线,然后顺从地落在她身旁。

今天也是这样。又一只白色的海鸟怕打着翅膀,轻轻落在她身旁,无比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指。那对望着她的小小的黑色眼珠清澈纯粹。

看着海鸟洁白色的羽,秋落又恍惚的想起了王鸟那如初雪般的华美羽翼,想起了它一直以来的陪伴。

“雪儿……”你现在在哪里呢?……你还 能,再次找到我吗?

秋落低低地叹了口气,垂下头颅,半眯起了漆黑的眼瞳。

儿,我很担心你……

一阵力道强劲的海风吹来,掀飞了秋落戴着的白色软帽。

因头顶的重量蓦地一轻,秋落猛地睁开眼瞳,却见那脱离她头顶的白色软帽悠悠地飘过视线,眼看就要被风吹得掉进海里。

秋落下意识地俯身去接,在身体失重的瞬间才反应过来她自己是坐在船舱顶层露台的围栏上的。

停落在她身旁的白色海鸟惊得扑腾起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像是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孩子。

……惨,摔下去不会残也得痛死。

体下坠的瞬间,秋落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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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直接跳下来很危险了。”

少年一声无奈的轻笑,唤回了秋落飘飞到不知何处的思绪。

眼前就是花翻滚的海水,近在眼前的是被涂成白色的围栏,那距离已近到差之一步就要坠进海里去。秋落眨眨眼睛,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的手搭在人家肩上,脑袋也搭在人家肩上,身体挂在人家身上,整个人都重量都挂在人家身上……

体与身体相触的地方,有不属于自己的度透过布料传来,随之而来的还 有同样不属于自己的,清晰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如果要用上帝视角来解释的话,她秋落现在的状况就是一被人家紧紧的抱在怀里的人偶。

……

大脑有点短路。

不过看这情况就是……又被人救了啊。虽说摔下去也不会受伤但痛是肯定的……

秋落回想起刚才就眨两下眼睛的时间里,她从高处面朝下的坠落,走廊上经过的金发少年听见尖唳鸟鸣后抬眸,然后轻巧地旋身,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

……原来她那么轻吗?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带着的惯冲击力都没把他带着一起扑海里去……

“克莉斯多?”少年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试探的意味。

“……”秋落走神中。

于是秋落便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好像加大了力道。

有人抬手柔地她的头发,安抚道:“还 在害怕吗?已经没事了。就算你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也会接住你的。”

……接……住?

秋落飘飞的思绪终于又慢慢地爬了回来。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于是那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便在沉默的世界里愈发清晰,距离近到令人匪夷所思。

“……亚瑟。”

“嗯。怎么了?”

“可以松开我了吗?”

秋落听见亚瑟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然可以。”他轻笑着说。

然后秋落就感觉环住自己的手臂松了力道,而她则被轻而缓地放在了地板上。那般谨慎且小心翼翼的对待,就好似是被他当做了一件珍贵的瓷娃娃,应轻拿轻放,疏忽不得。

抬起黑曜石眼睛,秋落看了一眼笑容依旧和的亚瑟,于是莫名地有些不爽:

要是她不出声的话,亚瑟你刚才那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是准备抱到什么时候啊……

而且重点是——为什么即使是五十年前亚瑟还 是比!她!高!刚才那情况亚瑟都差不多是把她整个人都抱起来了,脚尖根本够不到地板……!!

身高永远都是萝莉的一块硬伤。迄今为止已不知被人摸脑袋头发多少次的秋落表示,她这辈子最讨厌身高差这种东西了!

“你怎么了?克莉斯多。”亚瑟声音传来,带着属于他的度一同靠近。

头顶的重量蓦然一沉,然后秋落便感到自己的头发又在遭人蹂|躏中。

“还 在害怕?”他轻声问道,展现在她眼里的笑容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安心吧,已经没事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不要再去了,知道了吗?”

秋落沉默了一会,最终还 是点了点头:“……嗯。”

……又被摸脑袋头发了。

黑发女孩致面容紧绷起来,面无表情又晋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亚瑟你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和五十年后比起来,此刻的亚瑟简直就是黑到变本加厉……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火大啊。

然而,待秋落的目光又落在金发少年那和的微笑上时,满腹的不愉快顿时都消失了大半。

……

所以说最讨厌看见亚瑟的笑了。

秋落狠狠地别开眼,气呼呼地把脸鼓成了个包子。

任凭她闹着多大的情绪,只要注视他的眼睛与笑容,都会在那无尽的柔中不由自主地悄然散去。

……或许,她该如奥菲斯所说的那样,快点回到五十年后的世界去了。就算回不去,至少也要快点离开他的身旁……


——亚瑟,是不是因为你在此时遇见了我,在五十年后的未来里,你才会对秋落那样百般柔?

你究竟是对每一个人都如此,还 是仅仅对我如此?

你的心我看不清,亦猜不透……


自那之后,秋落便开始有意识地远离亚瑟,连带着对书房都避而远之。在没事可做的时候,秋落几乎整日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窗前望着海面发呆。

漂泊在无尽海面上的轮船依旧没有半点要靠岸的意思。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入目的尽是万顷碧波,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

秋落扳着手指算了算。这都上船的第几天了来着?

具体的时间肯定记不住了,只是没几个月也有四五十天了吧?这船是在海上迷路了吗还 没到陆地……

思来想去好些天,秋落打定了主意,等船一靠岸她就离开。

是的,她准备……逃。

这相逢是命运吗?因入了错误的时空,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然后那名为命运的丝线便纠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 乱。

早知道在那时亚瑟推开房门之后,她就该果断离开的。无论怎样都不要与他相见……发呆走神真不是好惯。

整理好思绪的秋落只想干脆拿本书砸死自己算了。

看来就算身化灵王,她的反应神经却还 是停留在人类的层次,仍有待系统升级改造。

捂脸,想撞墙。

秋落痛心疾首,然后在心里发誓绝对要改掉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发呆走神的惯。

就在这样悔恨织的纠结情绪下,某日,亚瑟在走廊上叫住了她:“克莉斯多。”

足足三秒钟后,秋落这才回过神来,黑瞳看向说话的人:“……嗯?”

看来坏惯不旦没改掉,反而还 在变本加厉啊。

亚瑟和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她延迟的回应:“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总是在发呆。”

心事?当然有,还 不是在想怎么离你远点……

秋落果断地摇头,否决了亚瑟:“我没有发呆。”

这种时候她要是乖乖承认了她就不是秋落。

亚瑟也只是笑:“是吗。”

这种时候亚瑟要是真的信了那他也不是亚瑟了。

两人心里其实都如明镜似的明白,却又默契的各不点破。

沉默就这样在两人间蔓延开来,直到博朗逊先生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这才打破了走廊上近乎凝固的气氛。

只见博朗逊先生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样式的纸笺,在略作解释之后将之递给了亚瑟,而后便行礼退下了。

亚瑟接过信笺,转身时正好对上秋落看过来的目光。她好像仍在走神,又好像在好奇他手里的纸笺写着什么。漆黑的瞳孔就如镜子般映着他的模样。

于是他含笑解释:“这是我的好友诺诺发来的信息……”

话音未落,眼前黑白女仆装束的东方女孩却突然表情一变,漆黑瞳孔紧缩。似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般,猛地后退了好几步。那双黑曜石般沉寂的眼睛此刻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绕是以亚瑟这般的定力也不禁愣了一下。他看着似是受到惊吓般的秋落,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试探般地重复了那个名字:“诺诺?”

然而,听到他的重复,秋落反倒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还 好只是听错了……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差点就以为亚瑟知道了她的另一个名字……

看着秋落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亚瑟缓缓眯起了眼睛。那一片海般和而深邃的湛蓝里,浮起一缕深究之色。

“NUO,RUO,LUO……”

口中轻念着中文里与‘诺’谐音的发音,亚瑟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走近又在垂眸沉思的秋落,最终在她身前站定。然后,在她耳旁低语——

“LUOLUO。”

LUOLUO。

落落。

这一声轻悠悠的呼唤,仿若穿越时空的洪流,真真切切地出现,让人刹那间模糊了一切的记忆……

秋落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又想逃开,却不想被亚瑟轻巧地扣住手腕,漆黑眼瞳直直对上那湛蓝双眸。

金发少年清隽的面容上仍是不变的和微笑,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那柔之中。麻痹了感官,忘记了挣扎。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声音一如初见时的和,海风低吟般的清亮。然而于此刻听来,却又像是掺杂了些许诱哄的味道。

秋落却是抿起了唇,静静地注视着他,不语。

沉默了好一会后,亚瑟仍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他启唇,又问:“‘LUOLUO’是你认识的某个人的名字吗?”

秋落依旧沉默。

湛蓝眼眸再度眯紧:“……又或者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呢?”

“……!”秋落心脏一颤。

她忽然有些不敢再直视亚瑟的眼睛,于是便微微别过了目光,转而盯着地板。

“我没有骗你。”秋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平日般的淡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语速和语气。

“我的真名的确是克莉斯多。而我的另一个名字——”

“是‘秋落’。秋天的秋,落叶的落。”

亚瑟看着她别开的目光,神态没有表现出半点波动。他听着她的解释,问:“这个名字……不能告诉我吗?”

……听亚瑟的声音,他好像很受伤……?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秋落在心里努力地自我催眠,然而对亚瑟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还 是如崩了堤的河水,飞快地淹没了她。

“唔……也不是……”不不不对这里应该回答是才对!这个名字她是真的不想现在的亚瑟知道啊啊!

“那么,是有不能喊你这个名字的忌讳吗?”亚瑟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依旧和的声音却在将她步步紧

“唔……也没有……”秋落不由自主地看向现在的亚瑟,撞入他视线中之时只觉得那是海无底的深渊,比平日更加望不见尽头。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此刻的亚瑟很危险呢……

记忆里的亚瑟从未如此咄咄人过,她果然是做了不好的事吧对吧对吧?!

唔,负罪感愈发沉重了……

“那我以后叫你落落可以吗?”亚瑟清隽的面容浮起一抹更深的笑意,问。

“……嗯。”秋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了,只得点了点头。

亚瑟面容之上的笑意好像又深了点,刚才她察觉到的那种危险的感觉现在也全然感知不到。

果然是错觉吧。

秋落在心里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便感觉到手腕的位置生生的疼。

“亚瑟,手……”

看金发少年还 是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秋落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亚瑟歉意一笑,随即放开了对她手腕的桎梏。

秋落手腕被梏住的位置,只觉得疼得不可思议。开始时亚瑟扣住她手腕的力气并不大,但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疼呢……

看秋落这副模样,亚瑟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而自然。

“抱歉。”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和中掺杂着清晰可见的歉意。“是我太着急了。”

秋落垂下眼眸,摇了摇头:“不,亚瑟不用道歉……是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亚瑟似是有一瞬间的微愣,旋即轻笑了一声。他湛蓝的眼眸依旧深邃,大海般的瞳孔深处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颜色。

“落落,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单纯?”

“……诶?”

秋落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愣住,想了半天仍是不明就里,唯有抬着茫然的黑瞳注视着亚瑟。

然而,亚瑟此刻却是微笑着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