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幕 尘埃归土
时空静止。
秋落的唇离开他冰冷的额头。低眸,少年苍白的面容还 凝固着最后一秒的惊讶。他湛蓝的眼眸已经覆上,神情安然。
“你和小空一样……是个大骗子,亚瑟。”秋落注视着亚瑟,嘴里嘟囔着什么。
她转过身,拿过一旁桌上医药箱里锋利的手术刀,又到处东翻西找的找来一个玻璃杯。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对准左手掌心的部位,秋落看也不看,直接一刀划下去。
殷红的血珠飞快地渗了出来,接连成线,缓缓地注入玻璃杯中。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乖乖听你的话,亚瑟。”
被注入鲜血的玻璃杯暗沉下来,表面折射一出一血色的微光,犹如古老的水晶般美丽。
“明明毒素都侵入五脏六腑了,还 骗我说没事。这叫我怎么相信你,亚瑟。”
鲜血渗出变得缓慢起来,断断续续,皮肤破裂的疼痛感袭来,一阵阵的痛。
很痛,很痛。
雾气朦胧了视线,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顺着脸颊汇集于下巴,一滴滴地掉落。
秋落抬手抹去满脸的泪水,黑曜石的眼睛还 是一片氤氲的雾气,亮晶晶的水光抹去所有的深沉,剥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淡漠显露出最初的模样。
左掌心都是半干涸血迹和还 在极缓地渗出的鲜血。秋落拿起那半杯血,透明杯中浓一稠殷红的液体散发着的并不再是普通人血液的铁锈腥味,而是一种淡淡的甜香味。
秋落再看看病一床一上躺着的亚瑟,眉头皱起,有些犯了难。
时空静止,亚瑟已经陷入昏睡,把这半杯血灌进他嘴里明显比以往喂阿玖时更费一精一力。
她刚伸了左手,掌心便生生地一抽一痛。秋落不由得皱眉,想了想,放下了右手的玻璃杯在一旁,然后伸过去小心地托起了亚瑟的背。
亚瑟并不沉,然而单手的秋落却用足了劲才勉强半托起他。左手拿来玻璃杯,不顾掌心的剧痛,秋落拿着杯沿贴近亚瑟的唇,却发现他紧闭着牙关,根本就灌不进半点血液。
一时间,秋落生出种无力感。
怎么现在这世道救个人都那、么、难!
秋落放下亚瑟,左掌心的伤口痛得有些麻木,新渗出的鲜血沿着杯身缓缓滑落。
黑曜石的眼睛瞪着一床一上睡着了一般安详的金发少年,秋落鼓着腮帮子,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把亚瑟叫醒然后让他把血喝了是明显不可能的事,不然秋落也不用那么麻烦的让亚瑟陷入昏睡再静止时空了。
到底该怎么办。秋落很烦恼。
唉,可惜她现在能力实在太弱,不然就不用静止时空来放血救人了,直接的肢一体接触就能净化亚瑟体内的毒素。
秋落皱着眉头,苦苦冥想。
想来想去,方案被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秋落决定采取简单粗一暴的手段。
“哼,谁叫你先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想起亚瑟和管家大人瞒着她的事,秋落的火气又上了来。
秋落伸出右手捏住亚瑟的下颚,终于使他微微张开了口。带着丝丝甜香的殷红血液顺着杯沿缓缓倾倒,极小心地倒入亚瑟嘴中。
半杯液体足足用了好几分钟才倒尽,秋落抬手抹去亚瑟唇角的几丝血迹,看着他已经慢慢恢复正常的脸色,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了一眼满是血迹的左手和玻璃杯,秋落拿起一旁桌上沾了血迹的手术刀,扔进了垃圾桶。在那一瞬间,沾了秋落血迹的两样东西都消失在桶内。
毁一尸一灭迹要彻底。
秋落这么想着,再看了一眼病一床一上沉睡中的金发少年,然后转身,走过去唰的一声拉开了布帘。
静止的时空在这一瞬间内破碎,恢复了流动。
绕是以管家大人的定力,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秋落也是被吓了一跳。而当他看见秋落眼里的泪珠时,更是吓得够呛。“小、小一姐,船王大人……”
秋落抬起头来看着管家大人,那双带着水雾的黑曜石眼睛亮莹莹的,看起来就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没事了。”
管家大人一愣。
“亚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秋落再解释了一遍。
管家大人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然而还 不待他皱眉,秋落便抬起了左手,露出掌心那道血迹斑斑的深深的伤口。
她低头,扁了扁嘴,脸难看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还 有,好痛。”
管家大人心头狠狠地跳了几跳,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小一姐,您的伤口必须立刻包扎!”
秋落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任管家大人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了伤口的血迹,消毒,上药,包扎。
左手掌心缠绕了厚厚的纱布,即使上了药,伤口也还 在隐隐作痛。秋落垂眸,覆住黑曜石眼睛里涌动的情绪,抿唇不语。
这种程度的伤,其实只要很快的时间就能愈合,半点疤痕不留。然而她却留着这道伤口,轻轻地动动手指都能扯着伤口痛得她倒吸冷气。
即使经历那么多次深入骨髓的一抽一骨剥筋的疼痛,秋落仍是怕痛,很怕,很怕。
身一体的疼痛会麻木,但心灵的伤痛不会。
只要一触及,仍会痛,锥心之痛。
于是身一体的伤痛便变得轻了,因为她秋落……更害怕被抛弃。
其实秋落就是气不过。
亚瑟不想她流血,为此还 隐瞒他生命垂危的事实,她为什么要乖乖的听话?
只有这点,我才不要听你的。
秋落在心里打好主意,抬眸之时忽然想起那几个熊孩子,他们为什么没来看亚瑟?不由得皱眉。
“管家大人,墨多多他们呢?”
“随博朗逊出海,捕捉那头袭击船王大人的海怪去了。”
秋落皱眉更深。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秋落的预感是正确的。
下海归来的博朗逊先生带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DODO冒险小队的孩子们在深海之中被卷入不明海洞,生死未卜。
就知道会出事。
秋落嘴角忍不住一抽一了一抽一,眉头皱起。然后,她跳下椅子,冲出了医疗室。
“雪一儿,回来!”她叫道。
走廊里忽然响起翅膀扇动的声响,雪白的鸟儿出现在秋落身后,那模样好似一直都在一般。它发出一声低鸣,像说了一句什么。
赤脚踩在走廊的砖石上有些冰凉,秋落跨了几步都有些被裙子绊住,不得不用双手提起裙摆。
管家大人在背后急促地叫了她一声:“小一姐!”
然而秋落没有停止奔跑的步伐。她频率极快地低声唤着:“墨多多!墨多多!”
DODO冒险小队所有成员的名字秋落都唤了一遍,包括小贱狗查理。
管家大人一路追着秋落,听着秋落的唤声,心头疑惑间,走廊的转角,秋落白色的身影一拐,消失在视线里。半空中的雪白鸟儿也是低鸣一声,紧紧追着主人而去。
脚步猛地顿下,管家大人侧过头去看走廊的拐角。那一条长长的通道里,空荡荡的无半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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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落跑着,视野的景色淡去,最终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王鸟厉声嘶鸣,鸣声中带着满满的一警一惕。
那白雾之中,站着一个人的影子。
金丝眼镜,冷银双眸,冰冷的气息如寒冰般千年不化——叶无律。
秋落顿下脚步,眉头再次皱起,眼眸中带着些许一警一惕。“叶无律,你又来做什么。”
“来一警一告你。”叶无律声音冰冷,那双冷银眼睛微挑。“克莉斯多,你莫忘了。你的身份是世界的审判者。你的一个决定,做出的改变都可能毁了这个世界。”
“我可不认为你会有这么好心。”秋落仍是皱着眉,淡省道。王鸟旋舞在她周围,望着叶无律的黑亮眼睛是防备,而在防备之底,是一丝杀气。
它也清楚,这一切若不因为叶无律,根本就不会是这个模样。
然而叶无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白雾之中。
其实无论哪个世界毁灭还 是存在,都与她叶无律没有半分关系。但唯独这个世界不行。
只有这个世界不可以被毁掉。
看着叶无律的背影消失在白雾里,秋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她始终摸不透叶无律心中真正所想,也想不通她这次特意前来一警一告的目的。虽然秋落与叶无律并无太多的接触,但她却能隐隐触一摸一到叶无律背后的故事,那必定是个极其悲伤的故事。
只因叶无律,执念太深。
她只是为记忆里的某个人而活,一如现在的秋落。
秋落会这么觉得,也是因为叶无律给她的感觉太熟悉,就像是……在看镜中的自己。
也许,她只是不想这个沾染了记忆里那个人气息的世界消失不见。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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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在秋落见到现在的DODO冒险小队之后,隐隐的猜出了什么。
被原始森林覆盖的孤岛,从未见过的怪异植物。秋落皱眉,赤脚踩过满是石砾草叶的地面,黑曜石眼睛扫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都快忘了,这群孩子最擅长的事貌似就是找麻烦,什么稀罕事碰上了都不惊奇,头顶着雷叔亲授的主角光环,想不惹祸上身都难。
看,天空掠过翼龙的影子,海中游弋着蛇颈龙巨大的身躯,不远处奔走而过的霸王龙把地面震得山响。这里,是——恐龙的世界。
早该死绝的,应变作了化石放在博物馆供游人参观游览,在实验室供科学家研究的史前生物为什么还 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这是不被允许的……
难不成还 能和侏罗纪公园一样,是哪个疯狂的科学家组一团一搞出来的杰作?
秋落这么想。
本来,按照秋落最初的想法,她是准备直接把墨多多他们带回去的。但,叶无律中途出现了,虽然话语不明,但却也惊醒了秋落。她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她插足太多。
秋落犹豫了。
那几个孩子就在她十几步外的距离,面临着未知的危险,甚至是生命危险。
“命运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昔日奥菲斯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也让秋落犹豫了。
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揣摩未来,预见千百年后的景象,如此的迷茫着,究竟该踏往何方?
然而秋落没有时间犹豫多久,她在王鸟的低鸣中惊醒。身处树林之中,秋落听见岛中央的地方传来沉闷的声响,听发音正是人类的语言:
“将这些外来者献祭给我!我赐予你们光明的未来!”
秋落嘴角微一抽一。
结果还 真被她猜中了,这个恐龙世界是一群疯狂科学家们的实验成品吗……
黑曜石的眼眸低垂,秋落咬了咬唇,声音有些低沉:“雪一儿,我们去那群孩子那里。”说着,她移动脚步,向着刚刚那沉闷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王鸟回应了一声,扇动着翅膀跟上。
火山口掩埋着惊天的真相,而真正揭开时却没有那种解一开谜底兴奋,只有冷——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冷。
人类,人类。
秋落赤脚踏着冰冷的金属地板,黑曜石的眼睛扫过这个巨大的人造实验室。
呼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秋落越过地板上密密麻麻的碎纸张,从实验室里巨大恐龙化石骨架的一陰一影下走了出来,硬生生地把那几个孩子吓了一大跳:“落、落落、落落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落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四个孩子惊讶的脸庞,最后停留在那只小伤齿龙身上。当她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在注视着她,琥珀般美丽的眼睛里盛满着悲伤、疑惑、敬畏。
王鸟厉声低鸣,似是呵斥它竟然敢直视秋落。
“雪一儿。”秋落低声。
王鸟偏过头,扇动翅膀随便落在了一处电子仪器上,脑袋高昂。
然而还 不待孩子们扑上去围着秋落问个为什么时,那个沉闷的电子机械声音又响了起来,实验室中央的巨大电子屏幕亮了起来,其中全副武装的科学家用极其冷漠的态度讲述了一切的真相。
这个恐龙岛,只是为了研究而被创造出来的而已。
原来这里的每一个生命,一开始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
秋落闭了眼,似是不想再听。
真相就是如此,这个种族复一活的意义究竟为何,再争辩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复一活的意义如何,它们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
天大的错误。
而她克莉斯多就是为了抹杀这错误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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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们和恐龙岛的幕后BOSS废话一堆之时,秋落也考虑完毕,做出了沉默的决定。
科学家们要求孩子们杀了小伤齿龙苏格拉底来换取逃生的机会,毫无疑问的遭到了他们的集体唾弃。墨多多还 双手叉腰,黑溜溜的眼睛瞪圆了看向大屏幕里的人:“哼,我们有落落姐,才不稀罕你们的什么逃生通道!”
秋落出现在他身后,幽幽的说了一句:“有人数限制的哦,墨多多。”
于是墨多多再次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远离了她,拍着胸口大喘气。“落落姐、你,你太吓人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然而秋落却是直接无视了他。黑曜石的眼眸抬起,淡漠地注视着大屏幕中裹得严严实实的科学家,面无表情的脸却比往常少了些许一温一度。
那科学家也看着她,半晌后声音有些不确定的传出:“你……你……一精一灵王?”
秋落侧眸过去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苏格拉底,在科学家变了调的声音响起之后,忽然淡声道:“我诅咒你们。”
“我诅咒你们。在海神的愤怒中,在流转的时空里,你们一半的名字将会被法则抹去,那一半的名字所代表的灵魂将被放逐,三世不归。”
秋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就像在背干巴巴的课文一样毫无感情。然而大屏幕中的科学家却慌了神,虽然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可听那彻底变了调的声音就能知道他此刻的恐惧。
“不!一精一灵王!你不能诅咒我们!!”
秋落不予理会。
王鸟飞起来,突然对着大屏幕的方向尖鸣一声。中央大屏幕猛地迸出刺眼的火花,那科学家的影像跳了跳,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墨多多咽了口口水,忽然有些不敢去看秋落。虎鲨也是默默地往后挪了一步。扶幽抬头看了眼崩坏的大屏幕,又看了眼半空中扇着翅膀的王鸟,陷入沉思。
婷婷扶着悲伤的苏格拉底,漂亮的大眼睛浮着担忧。她看向沉默下来的秋落,想了想刚要说什么,就被查理的话打断了。
“总之,我们还 是快离开这里吧。然后把恐龙岛的真相公之于众!”
扶幽点点头,刚迈出步子要去找那些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中的某个逃生通道,就被秋落拦了下来。
“不用这么麻烦。”秋落道。“都闭眼。”
四个孩子还 有一只小狗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唯独苏格拉底在秋落话音落下之时就乖乖的全部照做了。
于是,当他们闭了眼,然后再睁开时,眼前的一切已经蓦然变化,赫然就是孩子们被推下火山口的地方!
然而还 不待他们发出点感叹,地底便是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疯狂地晃动起来。
“不好,他们炸开了地表的岩层!火山很快就要喷一发了!”
时间紧促,孩子们只得一边逃命然后一边向红眼凯撒解释清楚。得知真相的凯撒极其恼怒,仰天长鸣间,那嘶吼中的一丝悲哀一抽一动了秋落的心。
她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然后沉默的看着火山爆发,那艳红颜色的熔浆漫出了火山口。身躯巨大的恐龙们开凿渠道,将熔浆引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冷却凝固。
耳边是他们激一情高昂的欢呼。
但,这欢乐的气氛无法感染秋落,她像变了个人,眼眸自始至终都是淡漠一片,没有丝毫波动。
“孩子们,”秋落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该回去了。”
“可是,我们还 没有……”婷婷的话说了一半,地面忽然就剧烈地震动起来,大地以极快地速度裂开一条条的地缝,深不见底。
“不好!”查理大叫一声。“科学家们疯狂的举动……导致整个恐龙岛都要下沉了!”
查理话音未落,大地的震动又瞬间暂止了,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像被按下了休止符,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秒里凝固。
时空静止。
秋落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苍白了许多。她抬眸看了一眼查理,与它的视线相接。
“孩子们,该回去了。”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墨多多眼睛一亮,他跑到秋落身前,用充满希冀的眼睛看着她:“落落姐,可不可以带着苏格拉底和凯撒它们一起走?哪怕……哪怕是一小部分也可以的……”说着,已有眼泪溢出。
秋落看着墨多多,丝毫不为所动。“我不能救它们。”
墨多多一愣,其余三个孩子也是一愣。
红眼凯撒发出了一声嘶鸣,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它血琥珀一样的眼睛露出了坚定的光芒,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它不能抛下恐龙帝国,它必定要同它的子民们共存亡!
孩子们急急地看向苏格拉底,希望它能说服凯撒。如果它们不愿意走,就算落落姐答应了救它们也是于事无补的。
然而,苏格拉底却是摇了摇头,琥珀般的眼睛露出了和凯撒一样坚定的光芒。它伸出纤细的爪子,在空中划着无形的字符,一笔一画都无比坚定。
——你们走吧,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去。
查理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当最后一笔画下时,孩子们的情绪都激动起来,一张张小一脸焦急而悲伤。
秋落垂眸,别开了视线,似是不愿再看。
“时间快到了。告别的话说完了就该走了。”
“它们不能存在于这个时代。既然它们诞生是一种错误,那么这个错误就不该延续下去。”
换句话来说——它们是要必须死的。
墨多多反应过来,一双黑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倔强的直视秋落,大声辩解:“落落姐,它们没有错!”
然而秋落却是抬起了右手,将他蓦地往后一推。
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覆灭。
墨多多震惊地大叫:“落落姐,落落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是白痴吗,墨多多。恐龙,本来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生物。”
秋落淡漠的话语,是墨多多昏迷过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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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类的罪。
秋落低垂着眼眸,抿唇不语。
那双低垂的眼睛不再是黑曜石般的深沉如夜,而是一种幽深的蓝。
那是深海的颜色。
王鸟振动双翼,那美丽的雪白羽一毛一上又开始燃起殷红的火焰。天空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漆黑裂缝,像个破碎的蛋壳。
狂风在呼啸,刮着人的脸生疼。秋落再一次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对伤齿龙兄弟,低低的一声叹息在风中散开:
“保重。”
而后,秋落眼睛轻轻闭上,身一体都被一抽一空了般,一股虚脱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
黑暗潮水般的覆了上来。
“不该存在的,终究要被抹去……”
远远的,似乎传来这么一声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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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在发痛,像是把血肉搅碎了一般的疼痛。
疼……
秋落几乎蜷缩成一个球的形状,整个人几乎都要陷进柔软的一床一铺里去了。黑发的女孩脸色苍白,看不见半分血色,整张脸都快皱成一一团一了。
王鸟就在秋落身边,看着她的痛苦却没有一点办法,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蹭着她的脸颊,希望能借此来替她分担一点痛苦。
痛……
很痛……
那些苏醒的血脉,伴随着力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痛苦。
像是要把这个身一体的骨血全部打碎,再加上那觉醒的血脉,重新一揉一捏。
痛、痛、痛——
深入骨髓的痛——
“……”秋落发白的唇一瓣颤一动了几下,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唳……”王鸟哀鸣,黑亮的眼睛倒映着秋落雪白的面孔,满是哀伤。
凝神细听,黑发女孩的虚弱至极的声音缓缓拼凑成几个破碎的音节:“等……等……阿玖……等……等我……”
等等我,阿玖,再等等。
我很快很快,很快很快……
就能再次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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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姐!”房间的门被人蓦然间推开,墨多多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慌忙。他一进门来就看见了在书架旁站着的秋落,直直就冲了上去拽住了她的衣袖。
“落落姐!苏格拉底……我的朋友他们怎么了?!”
秋落手里还 拿着书,被墨多多一扯袖子差点就松了手。眉头皱起,秋落黑曜石似的眼睛扫向墨多多。然而她还 未说什么,王鸟就直接扑了过来,对着墨多多的手就是一个很啄。
“哎呦!”墨多多立刻甩开了手,疼得直跳脚。
“雪一儿。”秋落看了一眼王鸟,语气中有着责怪。王鸟却是哼了一声,黑亮的眼睛瞪了一眼捂着手背的墨多多,“不知好歹的小子!”
话音未落,王鸟便是展开双翼,拍拍翅膀从房间窗户飞了出去。
秋落微微眯起了黑眸,眸光略有些黯淡。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DODO冒险小队的其他三名小伙伴和查理也来了。随他们一同出现的还 有神色不满的管家大人和面带焦虑的蒂娜。
“小一姐!”管家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原来您已经回来了。”
“落落姐……”尧婷婷看着秋落,眉头紧皱,开了口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似乎很是为难。
“落落姐!”墨多多的声音不依不挠的响起。“你还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格拉底,我们的朋友怎么样了?”
秋落看着墨多多,直视他的眼睛,沉默几秒钟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死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窒。
尧婷婷在那一瞬间捂住了嘴,眼眶里涌现出泪珠。虎鲨握着拳头,胖胖的脸上也出现了难过的神色。扶幽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看他这副模样,必定也是非常伤心的。
秋落看着墨多多在她的这句话之后变了脸色,瞳孔缩小,神情变得有些呆愣。
“落落姐……你明明可以救它们的……可你为什么……不救它们呢?”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颤一抖着响起。
哪怕只是能救它们中的一个也好,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落落姐,为什么你拼了命都要救阿玖姐姐,却对那些可怜的生命无动于衷?”
秋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它们不能存活于这个时代。”
“恐龙也是生命!它们也是活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为什么落落姐你要这么说?”
“它们不能存活于这个时代。”
“落落姐,你回答我们啊,到底是为什么?!”
“它们不能存活于这个时代。”
秋落第三次重复这句话,那双眼睛已经睁开。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曜石似的眼眸似乎掺杂了些许藏青的颜色。
“答案我重复过很多次了,孩子们。”秋落眼眸低垂,掩去眼中那一抹不正常的藏青色。
“一切,皆当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孩子们,这一切的一切,你们都需要在经历之后才能知晓与懂得。
人之情感中,有些事情永远找不到答案,有些事情永远得不到理由。
有些事知道而不能说,有些事明白而不能懂。
有些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有些事不是不可,而是不该。
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分别与牺牲组成,欢欢喜喜,伤痛悲哀。别离的伤疤终究会被时光掩埋,然后再由一层又一层的新伤来覆盖。渐渐的,那疼痛和伤便不再是痛,自此之后便再不会受伤。
这是你们活着而必须要经历的,懂得的人之哀。
它们死去,而你们的生活,还 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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