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骨
说起缩骨这东西，还 是那混蛋教我的第一门功课。那是他正式住在解宅的第一个早晨，我自从跟着二爷学戏后就再也没了睡懒觉的一习一惯，每天都是天还 不亮就起一床一练功夫。那天早上我照例起得很早，穿上练功服，还 没等推门出去，就听到门被毫无预兆的推开了，那混蛋就直直的站在门口。我看见是他就大为不高兴，这他一妈一赶上是在自己家了，说推门就推门，连敲都不敲一下，要是人人都这样我这当家还 当个屁！
我转身瞪着他，咬着牙骂道：“你他一妈一连门都不会敲吗，缺他一妈一家教是不是？”
这家伙倒是像是没听见似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出来。”
“干什么？”
“我答应了二月红，教你功夫。”
“等你学会了进屋前先敲门再说。”随后我便往沙发里一窝，挑衅似的瞪着他看。
这混蛋倒也不费二话，两三步走到我面前，将我像拎鸡仔似的拎了起来，随后就往屋外拖。我一路挣扎，不过被他倒拖着怎么也使不上力，这下我急了，这畜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上次没收拾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所以在他路过中堂的八仙桌的时候，我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磕碎了，一翻身用剩下的碗碴子直划他面门，不料被他轻松躲过了，而且手被他那么一捏，那片碎碴子也这么脱了手，然后我被他彻底拎了起来，扔到了院子中央。
“事情我答应了就会做到，所以你最好不要反抗我。”他漠然的说道。
我被他的这些行为激得彻底红了眼，骂道：“去你一妈一的！”
这次他再也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然后我左手的小指就错了位了。嘴唇都快被我咬破了才忍住不去呼痛，手止不住的在抖，浑身冒着冷汗。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就一脸漠然的回瞪我，冷冷的说道：“考虑清楚了么？”
“考虑你一妈一个屁！”
接着便是无名指。家里的伙计被这情形吓坏了，也不敢上前去拦，毕竟是二爷吩咐过的。只好二话不说狂奔出去，去将二爷叫了过来。等二爷到的时候，我的整个左手都已经被这畜生给废了。
二爷看了一眼我那全都不在原位上的手指头，气得脸一下子就白了，挥退了院里的伙计，低声喝道：“姓张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再怎么不听话，打罚随你，把手给弄成这样算怎么回事？你要是有气你冲着我来，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二爷这边气得直冒烟，但那混蛋却是淡定得很，抬着头望天，仿佛骂的不是他似的。
二爷见了他这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姓张的我一警一告你，无论我们九门这些人有多对不起你，这孩子没参与过，更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撒气最好找好了对象再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而且你也别忘了现在是什么处境，保了你的是谁，东西又在谁手上！”
这下这混蛋可算是有了点儿表情，只见他微微的皱了皱眉，走到我跟前，说道：“手给我。”
“干吗？”我瞪大了眼睛，想着刚才他做的事情就直想躲，却又拗着一性一子硬生生扛着不去挪那一步。
他没说话，一把扯过我那只不成形的手攥在手里，然后就听见“喀喇”一声，我就疼得又一一抽一气。
一妈一的，这下子嘴真破了！我惊得连忙后退了几步，将手一抽一了出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暗地里一遍一遍的问候着这孙子的祖宗十八代，全然不顾也就是他这样才全部归了位的我这几根手指头。
“冷敷，隔一天就好。”这混蛋说道。
谢谢你还 他一妈一好心提个醒！
不过还 没等我张口开骂，耳朵就被人从后头揪住了。
“哎呀呀，二爷爷！您轻点儿，轻点儿，我知道错了！”
“小东西，你还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 犯，你说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跟着他学功夫。哎呀，您先放手，先放手！”
二爷又拧了几下，疼得我直咧嘴，但也总算还 是饶了我的耳朵，我就一揉一着我那发红的耳朵，小声嘟囔着：“谁让他进别人屋子不敲门……”
“你还 有理了！这时候就开始讲起规矩来了，平时怎么没看你这么讲究！”
“我就是——”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我的耳朵又会保不住，索一性一撅了嘴，低着头踢那颗不存在的石子儿。
“就是什么？”二爷立着眉梢看着我。我这点小心眼儿当然是瞒不过他的，二爷用着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白了我一眼，说道：“小东西，我告诉你，别再让我发现你耍小少爷脾气，不然就罚你去祖祠跪上一天！”
得，这下我算是没好日子过了。
二爷挨个将我俩修理完便气冲冲地走了，看样子是气还 没消，估计今天戏班子里的师兄弟是要倒霉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没闲心去琢磨这个了，因为这混蛋自打二爷走了就开始一遍一遍的盯着我上下打量，弄得我心里直发一毛一，别扭的不行，却还 得拗着一性一子硬一挺着不去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一直跟二月红学戏？”
“是又怎么样！”回他的同时我顺便给了他个白眼。
他也不答，径直走到我跟前，这下弄得我又想躲了。不过他倒没对我有什么不利，就是在我身上又捏又摸的，弄的人很不自在。我皱着眉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要干嘛？”他也不答，就是这么来来回回的摸一着，等到我浑身上下被他摸了不知几个遍后，他起身说道：“以后筋骨错位，你要一习一惯。”
一操一！他刚说的什么玩意儿？这还 没完没了了，二爷说的话他全当放屁了是不是？
我气极，直想抡起拳头向他脸上招呼，想着老子就算打不过他也得让他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不料他接着说道：“你的资质很好，应该还 来得及。”这下子我懵了，来得及什么？我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他，这混蛋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从今天起，我教你缩骨。”
缩骨这门手艺我是听说过的，练得好了只要脑袋不被卡住，是个洞都能钻过去。和杂技里的柔术有点像，但要比柔术复杂得多，也难得多。最起码柔术不能任意改变人的身高体型，而缩骨能，对于做我们这一行的是极有用的。不过相对的，练缩骨不仅需要天分，也是极其痛苦，通常是从小练起，据说最大不能超过五岁，将全身的各个关节练就得可以任意拆卸，以使身一体的柔韧一性一和灵活一性一达到极致，从而便可以改变自己的体态体貌。
听了他这话我不由的有些兴奋，这混蛋果然是有些门道的，但也不禁有些疑惑，毕竟我已经十二岁了。
“你确定我还 能练？”我问道。
“嗯，你忍耐力不错。”他如是说。
合着您老是觉得我被你那么磋磨都不吭声是忍得住疼啊，这到底是什么思维回路！我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觉得牙痒痒。暗自里恨恨地想着，这孙子别让老子逮到机会，不然我非折磨得他呼天抢地不可！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练。”我咬着牙回道：“不过你小子也给我听好，我跟你学可以，但你也要为你的话负责任，要是老子该受的都受了最后却没练成，老子就跺你五根手指头出气！”
“好。”他一脸淡然地答道。
“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开始吧。”随后我便闭上眼老老实实地立在那儿等着他卸我的关节，不过这家伙却没再动我，只是开始带着我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说是基础热身用的，旨在减轻缩骨的疼痛，其一性一质很像二爷平时教我们练戏时练得基本功，但显然这混蛋教我的这个更加细致，能将浑身每一道筋骨全部抻开。我平时练戏自觉身一子骨已经很软一了，但这套一动作下来还 是不免浑身有些酸痛。
我就这么一遍一遍跟着这混蛋练着，时间是怎么过得也不知道，要不是家里的佣人来叫我吃饭我都不知道已经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