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授的一段阴暗时光/圣桥
阴暗的不仅是白教授,还有时代的心理。
一白教授,名字听着有些年纪,实则四十八岁。在邢州市,类似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是不多的,所以当上政协委员也理所当然。他的全名叫白瘦梅,名字很有书卷气,应该出身于名门深宅或书香人家的;然而却不是,从他的父亲往上数八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本名叫白守煤。邢州这个地方以前缺乏燃料,平时乡村做饭都用秸秆或树叶,买一点煤是用于冬天取暖的。煤贵如金,守煤即是守金,取其财意。
上了大学以后,他擅自改变了名字的形和义。从其岁数推测,他似乎不是考上的大学,大约类属于保送或推荐。
白教授常常是这样,一有心事,眉头就紧起来,头就低下去,不爱与人搭话,走路靠着边,这样就显出些茕茕孑立的样子。学校另有一年轻讲师,亦姓白,叫白郎,课讲得一塌糊涂,云山雾沼,让学生不时状告到校办,却出身于官宦之家。父亲和爷爷都曾坐堂于知府一级的衙门。此人性情似万金油,玲珑八面,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熟人遍地,又好显摆吹嘘,每每醉意微醺之时,就抖擞光荣家史,引得人们侧目或艳羡。“你们是同宗啊!”就有人如此对白教授说。白瘦梅厌恶此人,对此言亦就以冷脸相对,心中耿耿,有一次禁不住把心里所思变成语言从口中吐出,传到白郎的耳中,却被如此挡住:他也配姓白?先看看那张脸!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滑天下之大稽!白瘦梅——白守煤,意思就是白加黑嘛,感冒药片嘛。此话又传回到白瘦梅的耳朵里,他的心瞬时就沉了,脸也有些变色,竟诺诺而去,失了神一般。
白教授的面色似乎是受了遗传的因素,原先是黑红的,在讲堂上捂了二十多年,就变成古铜色了,甚有些遒虬老梅的意味。他自认为这是他的一大短处,因为年轻时,在婚姻问题上受过不少挫折,前来约见的女子看到他面黑如炭,十有八九婉拒。
而且,他出差在外,填写职业时,服务员总要对他审视良久,满脸的狐疑。这便成了他神经的最敏感处。他讥刺白郎,白郎似乎不放在心上;但白郎给予的回击,他便牢记,仿佛他打了对方一拳,而对方踹过来一脚。而且人们又似乎认同白郎对他的侮辱。如此,他就有好长一段时间郁郁不乐,心口就隐隐地痛了。后来白郎不知怎的,据说也是沾了父辈的光吧,忽然进了市委组织部。这于白瘦梅倒有些高兴了;白郎的消逝,宛若住宅边的一个厕所被拆掉。
眼下白教授的愤怒骂人,其实是因为一件小事。白教授尽管婚姻坎坷,但正如民间所言,是树总有藤缠。他最终寻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爱人。只是二人在一起,倒是真应了白郎所说的“白加黑”的意象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愈显得他有些独特魅力了,否则,如何能找到那样一个皮肤白皙的异性青年呢?结了婚,就要生子生女;多年过去,子女要长大成家,再生子生女。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孙子身上。
他的孙子今年三岁,要进幼儿园。儿媳愿意就近入学,白教授却要孙子进全市最好的幼儿园——希望幼儿园。儿媳说离家太远,接送不便。白教授大包大揽。儿媳又说,孙子不在希望幼儿园所辖片内,是要收高费的。白教授犹豫一下。此时儿媳说,其实那个园长你认识,是从你们大学调到教委,后又下去的,姓费。白教授夸张地叫了一声:“是他呀!我认识我认识。他以前在后勤处打杂,经常骑着自行车进进出出的,几年前还是个孩子呢,见了我,很恭敬的,我去找他。”于是,白教授翌日就信心百倍地跨进了希望幼儿园,直接进了园长室。但当他看到老板桌后坐的那个人时,愣了一下,迟疑地问:“是小费吗?”但他马上就认定是他了。因为走近来,他看到他的下巴上长了一个黑痦子,当年他这个特点在校园里是尽人皆知的,因为那个痦子的位置和一个伟人下巴上那颗的位置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真是小费呀,你现在胖了,我一下子都不敢认了!”他离有一丈远,就伸出手,十分热情地过去。这个小费欠了欠身,只好伸手敷衍,又指指沙发,用不太热情的语调请他落座。白教授握手着力重,没感觉出对方的淡漠,仍为见到老朋友激动着情绪。他坐下来:“我孙子该上幼儿园了,听说你在这儿,我就直接找来了。”屋里的很多人便都静了声。这个小费坐好,对此表示欢迎,然后告诉他先领着孩子到医院体检。白教授立即起身:“这没问题,明天我就领着孙子去。”环视一下众人,绕两步过来,伸手扶住小费的肩膀,“来,小费,我跟你说句话。”小费只好抬起沉重的屁股。来到楼道里,白教授仍用手轻轻地拉着他:“小费呀,你现在出息了!咱们大学的人就是素质高,只要出来,就比别的地方的人有才干,你现在管理这个幼儿园名声很大呀,社会上知名度很高呀,连我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你前途无量呀!”小费似乎受了感动,刚才不得已抬起沉重的屁股,随着白教授出门的懊恼也消散,随口夸白教授仍旧年轻、精神。白教授很滋润地笑了,却摇了摇头:“老朽喽,一天天走下坡路了,以后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喽。”遂轻声说,“小费呀,是这样,我的孙子不是这个片的……”小费迟疑一下,环顾身旁,声音亦低下来,“我们这里有规定,片外的要多收一半钱。不过……这样吧,白教授,你也不是外人,到时候你直接找我来,我签个字,就说验过户口了,按片内对待。”白教授脸上笑开了花:“行,行,过两天我就过来,你回去忙吧。”二人握了手,白教授就骑着自行车身轻如燕地回来,对家人说:“到底同过事,一说就成!想当年,他还是个孩子呢!看起来小费还不错,没有被社会污染,讲情分!”一家人就很高兴。白教授也就哼出了几句老戏,平时他可是不苟言笑的。过了片刻,儿媳又说,咱们给人家送点礼吧,人家给了这么大的面子。白教授一挥手:“不用。咱们不能与某些人同流合污,败坏社会风气!再说,小费也不是那种人嘛。你们去送,他顶回来,他的面子难看,我的面子更难看!”二然而,五天以后,当白教授拿着孙子的体检表,兴高采烈地进入幼儿园,却受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后就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呆着呆着,就骂出一句很百姓的话:“王八蛋!”老伴问他,他不应声;再问,仍是不应。接下去,他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黄,而且鼻尖也渗出了细汗,手就捂在了胸部——心口隐隐地痛起来了。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情绪低落,气脉不畅,胃病就应时而发。老伴赶紧倒杯水,拿过几粒药片。白教授又骂了一句:“头一次见面,还像个人,原来真是为要礼进行的铺垫!两面三刀的东西!巴上欺下的东西!势利的东西!”用力把药捂进嘴中,喝口水,猛仰脖,狠狠地一咽,吞出一声响来。
事情是这样的。白教授来到幼儿园,推门欲进时,听到里面有笑声,除了小费之外,另一种声音像是白郎发出的。白教授不由迟疑起来,抬起的腿又缩回去,轻手推开一条缝,投进去几缕目光,看到那人果真是白郎。白教授愣了愣,收回脖子,心里蓦然堵闷起来,一时难定是走还是等,此时却听里面有了脚步声和道别语,就赶紧背过脸,退离开门口,只听小费的声音如猫咪一般地响着:“白部长,这种小事您以后写个条子就行,可不要亲自来了!您工作忙,不要为这些事耽误宝贵时间呀!”白郎哈哈笑一声:“这件事不是很特殊嘛。”小费的声音:“只要您写个条子来,分文不收!再难的事我也办,再特殊的事我也开绿灯!”白郎又朗声笑起:“费园长,太客气喽。以后抽时间到家里玩。我们是老朋友了,要叙叙旧。”小费迭声回答:“行行,我一定去看望您。”白教授感觉二人背其向走去,才转过身,看到小费跟在白郎后面,弯腰探脖,二十分的太监相。这时他才想起,白郎已当上组织部的副部长。从后身看,白郎胯粗了,腰板直了,臀部厚了,脖子硬了短了,肚子也似乎撅了起来。白教授感到一阵难受,走进厕所大吐了几口。
白教授出了厕所,走进小费屋里时,小费已经坐在了老板桌后面,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尽,双眼瞅着桌上的一张纸,手指轻敲着桌面,似乎还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之中,痴迷娇媚之状宛若刚刚送别了情人的女子。白教授手持各种体检证明走上前来:“小费呀……”小费抬起头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顿了片刻,迅疾地回撤,仿佛舒展的含羞草受到触动,快速合拢一般。于是小费的的脸先是绷紧,接着露出一派肃穆,身体随之调正了一下坐姿,嗓中亦就佯咳了一声。与此同时,左手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张表格来,上面是希望幼儿园的收费标准。小费用手点着,声音非常官样,神情也就是一副公事公办了,“片内的是90元一个月,片外的是180元一个月。你孙子的户口我看还是想法转到片内来吧,我是一把手,我一开口子,下面的人会有意见的。”小费说完,向后一仰,伸手抄起一支烟。白教授一时愣怔了。小费态度的骤变令他不知所措。“这……”他看看小费,小费却不迎接他的目光,他就结巴起来:“你是说,片外的比片内的多一倍钱。是这个意思吧?”“对!”小费已经点上了烟,“你什么时候能把户口转过来呢?”小费抬起脸问。白教授却怯于与他对视了,口中却吐出这样的话:“大概……嗯……至少也得半个月吧。”“那……”费园长吐出一口气,“再等半个月再说?”往下白教授就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吧,”小费冷笑一声,扯过一张纸,唰唰写下两笔歪歪扭扭的字:户口待办,其它一切正常。“你先去办手续吧。户口的事后面办好再拿过来。”小费把纸往桌角处一推,又仰坐回去。往下的事——自己如何拿起这张纸,说了什么答语,小费又是一副何种嘴脸,自己如何走出的屋门,白教授是一概地记不大清了,大约到过收费处,又到过办公室,又到过医务室什么的,他的头一直有点发蒙,心里的那口难受气直觉得越顶越大,身体就虚虚了,人也似乎小了许多,脚步亦就磕磕绊绊的了。
白教授平时十分地受学生尊敬,现在被小费挫顿一番,心理上十分虚弱,表现在脸色上,就憔悴了一些;表现在行为上,喜自言自语。这时忍不住再次骂了一句:“王八蛋!”此话一则是泄怒,一则是壮气。骂完之后仍不能平衡心理,一脸的闷闷不乐。
老伴帮他揉着胸口,再次询问。白教授这才狠声地把事情叙述一遍,然后又骂:“真是人心隔肚皮,他见了那个白眼狼,直想喊爷爷,见了我却装成大爷!我真后悔,当时应该把东西摔在地上,痛斥他一顿,再甩门而出!让他难看!王八蛋!”“他眼里只看见当官的,不认人民群众,前恭后倨,你说这样的人能当好官吗?能管理好幼儿园吗?”他又说。
老伴说:当初人家找上门来,让你去当官,你不去。现在的人眼皮子都这么薄,甭生这个气。
白教授就又叹了一口气,忽又骂:“老子当年要是去当官,现在顶少也是个市长,你他妈的一个小小的幼儿园长是什么东西?”白教授骂完这句话,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闭上眼,就想象着自己当上市长的威风和小费见到自己时的孙子样。
往前数十五年,正值提拔知识分子之时,组织部门征询过白教授,意欲让他到宣传部任职,但当时白瘦梅想也未想,一口回绝了。这似乎与他上大学的初衷相违,然而他当时确实毅然且决然。他的态度的坚决来自于心深处的“书香”二字的强大影响。他的古典文学教授出身于教育世家,其言谈举止迥异于凡夫俗子。比如父子间谈话经常用“对不起”、“谢谢”等书本语言,客气得让人揪心地艳羡。同学们私下议论起来,都把他当作中国知识分子的化身,私下尊称他“古庙君”——古雅、妙远、隽秀的谐音。白瘦梅想到自己的父亲张口闭口总是“王八羔子”“兔崽子”,哪有一点家庭的和睦呢?白瘦梅暗下决心,要从自己这一代始,改换白家门庭的风水,不为官不经商不当汉奸,把教授当作人生追求的终极目标。鉴于此,平时约束自己不与庸人处,不与小人处,不与粗人处,不谈与学问无关之话题,不做与学问无关之事体。由此年年被居委会评为五星级家庭。两个孩子也遂愿地上了大学,只是一个分到财政局,一个分到市郊的一个乡政府,让白瘦梅于心不满,他本意是要他们当教师,继续接受“书香”的熏陶的。
想到小费见到市长的孙子样,白教授心情舒畅了片刻,但马上又郁闷起来——自己并非真市长,小费并非真孙子;而且,他想到了白郎——他所说的“白眼狼”。
看情形,小费以后定要溜须“白眼狼”,也肯定要把拿捏自己的事说与“白眼狼”听。小费原来知道自己与“白眼狼”是同仇敌忾。白教授能想象出小费所说的话:那个“白加黑”呀,远远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他,黑得像煤球,幼儿园的人谁见了谁捂着嘴笑,都认为是非洲来客呢!他竟找我办事,真让我败兴!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那个样子谁不知道,自视清高,满嘴的虚词儿,人熟得连有没有脚气都知道,见了面还说什么“你好”,酸得直想让人倒牙!嘿!我一听他孙子是片外的,当然就要高价!你不是清高吗?咱们钱上来说话!怎么样,一听要高价,立即就变了脸色,话也说不出来,手还有些哆嗦,原来也心疼钱呀!原来是假清高呀,真是……鸡巴!白教授仿佛听见“白眼狼”和小费的哈哈大笑声,仿佛看见了烟雾笼罩下的“白眼狼”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白教授的心口嗵嗵地跳着痛了!这一夜白教授自然没有正常地睡眠,梦中不断地出现小费的冷面和握钢笔的硬硬的手,小费忽然变成了恶煞,红眼绿眉毛,血流满面地眦牙裂嘴,那硬硬的手也倏然化作五股钢叉,直朝他的眉心扎将过来。白教授叫一声坐起来,银样的月光照得他的脸惨白如菊。
老伴一脸怃然,暗暗地叹气了。
于是翌日就悄悄地将一儿一女召来。
儿子:那个什么小费不过是个小小的科级而已,能逞几天劲!我记着他!我现在是副乡长,两年以后是正乡长,五年以后进市当局长,到时候我要替你出这口气!女儿:爸,对这种人我有办法治他。过几天我叫上审计局的同学作伴去查帐,非把他小金库的钱都挖出来!哼,片外费是什么概念,都入了小金库!白教授摇摇手:“君子不与小人计较……”女儿:私设小金库是要受处分的,我要让他哭都哭不出来!儿子:要不,我叫两个人在路上教训教训他,卸他一只胳膊!白教授:“小人不仁,君子不能不义也……”但心口上的疼痛却明显缓解了一些。
儿子:越他妈的素质低的人越想当官,当了官就他妈的摆架子耍派头,欺压百姓为官不仁!共产党的天下都让这伙人搞坏了!女儿:芝麻大的一点权力能发挥出西瓜一样大的效应。
白教授:“那个小费本是一个勤杂工!孩子们的启蒙教育阶段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让这样一个人来当园长,真令人不寒而栗呀!”女儿:当初你不去当官是对的,你的心底太善良了,总像蜡烛一样烧自己照亮别人,现在的风气不适合你啊!白教授:“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儿子:爸,您喝茶。
白教授的眉头就舒展了,脸上的气象也平和且明丽起来:你个小费有什么?我有儿子和女儿!你的儿子和女儿会像我的有出息吗?十年以后看!王八蛋!白教授的心里晴朗起来,人就感觉出疲惫了,中午吃过饭,睡意袭上头来,只是临入眠前,模糊听见老伴与儿女们在客厅的说话声——“再找个人用行动来化解……”女儿的声音。
“……心理有点不平衡……”儿子的声音。
白教授想:是说我吗?但白教授的脑子被困意裹住,没能深思下去,手一松,《古代文人风范》就歪在了枕边。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晚上。其时白教授正反刍白日之事,心情又慢慢地灰暗起来,胃虽然不再隐隐发痛,但总归有些不舒服。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且进来一个人,同时“白教授您好”的问候声就传来。白教授戴上眼镜,看清是自己早年的一个学生——“古庙君”的儿子。学生提着礼品,进来放下,又寒暄又叙旧,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满口感谢老师的谆谆教诲,殷殷之情溢于言表,最后指着礼品道,出差南方,捎了些新茶送老师品尝。白教授摇手推辞,并说你父亲虽已驾鹤西去,但对我的教诲犹响耳边,日久弥新,我该到墓上去祭奠一番呀。但学生拿过来放在了茶几上,白教授随口就夸起学生当年的风采,言谈趣意横生,说得学生春风满面,待送客回来,开茶赏闻,脸上就写满了笑意:“世风日下,人情淡薄,唯师生情深依旧……”此时儿子和女儿进来,见景惊诧父亲之举动。白教授正色道:“我从来没有受过礼!学生的东西能叫礼吗?”白教授的理由是:学生看望老师,是人之常情,不算送礼;而且拿的又是茶,而非烟酒之类,这与“窃书者不为偷也”同理。女儿笑道:反正不是自己掏的腰包!儿子打哈哈道:这会儿的事请客送礼是家常便饭,送了礼办不成事也多的是,冤枉钱花就花了,甭生气!何况您孙子上幼儿园是吃着便宜呢!白教授闻此就愣了愣,脸上生了凝思,但嘴却道:“我们的关系不同一般世俗关系……”“儿女们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夜里十点躺在床上时,他想着这问题。
但过了十二点,白教授就很踏实地入眠了。
翌日,白教授的老伴和女儿到小费家里去了一趟,孙子也顺利进入了幼儿园。
又对“古庙君”之子造访,感谢他的帮忙。前者二人从侧面提及一点,但白教授没有发表见解。后者想来说出无益,被省略。
又过两日,白教授心中的块垒渐渐地被消化。
再过两日,他已经神清气朗,眉头平展,头昂起来,走路有力,很积极地与人搭话。
有一晚,我在操场散步,又看见了他。其时他鹤步缓行,手中转动着保健球,意适心闲,仿佛仙界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