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 /戴存伟
夏天，院子里的蔬菜长得水灵灵的，爬到栅栏上的冬瓜蔓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从这头伸到了那头，还在延伸……它的宽大的叶子厚而绿，上面还积着亮亮的雨水。
栅栏上吊着不少冬瓜，而最大的一个在这场夏后，冲刷得格外绿，显得格外硕大。娘叫过小四儿来帮忙摘冬瓜，小四儿只有七岁，那个冬瓜差不多有他身体一半多长。
娘用摘下几片冬瓜叶，用力把冬瓜皮上的纤细的毛擦去……擦过了一面，又让小四儿滚了一下冬瓜，把冬瓜另一面的毛擦去，然后对小四儿说：“你抱着冬瓜到你表叔家去一趟，这么好的冬瓜送给他们尝一尝。”
小四儿担心自己抱不动，于是，小四儿哈腰试一试，竟然抱在胸前不是很沉重。于是，小四儿就出了菜地，出了院子，走过村口的大树。大树下有几个人看到小四儿抱着大冬瓜，都逗小四儿：“这么大的冬瓜呀！”还一个说：“小四儿，你抱的是小媳妇吗？”小四儿不理他们，出了村口过了小桥，到了大路上。
大路其实就是机耕路，刚刚下过雨，有一些泥泞，特别是人走过、牛走过、拖拉机走过的地方，泥吧都翻了起来。小四儿小心地避让着泥巴，但他的脚上的鞋子还是被泥弄污了。
冬瓜在他的怀里越来越沉，他几次放下来，但担心一放再把冬瓜摔破了怎么办？后来，冬瓜在他的怀里变得更沉重了，快抱不动了。于是小四儿找了块翻起泥桨多的地方，把冬瓜尽力轻地放下……冬瓜落下去，它仿佛被泥吸住一样，竟站在了泥巴上。
小四儿站在那儿定了定神，喘口气。就在这时，他看到路边是一片西瓜地，西瓜地里的西瓜在一场雨后格外青翠。一个看瓜的年轻人抬头看见小四儿，问小四儿：“想吃瓜吗？”
小四儿答：“想！”
年轻人问：“没带钱吧？”
小四儿答：“是。”
年轻人又问：“还想吃瓜吗？”
小四儿答：“想。”
年轻人到了路边，手里托着一个大西瓜，他边走边敲打西瓜皮，西瓜发出好听的响声，边说：“看这西瓜多好呀，皮薄肉嫩得甜可口。”
年轻人问：“你这冬瓜是不是送亲戚的？”小四儿点头。
年轻人问：“恩，我有一个方法，让你既能吃上西瓜，又能给亲戚以交待。”小四儿不明白地摇摇头。
年轻人说：“你把西瓜给我留下，然后我把西瓜给你。你直接抱着这个大西瓜到亲戚家，亲戚到时肯定会割开西瓜给你吃。你考虑考虑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小四儿看看冬瓜，又看一眼西瓜，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这时，年轻人过去指着冬瓜说：“你看，你这冬瓜弄脏成这样，你给亲戚送去，多不像话呀。再说，你一会儿还要抱冬瓜，冬瓜这么脏肯定会弄你一身泥吧，多不好呀。你看你衣服洗得多干净呀。白色衣服弄上脏东西多不好呀，你到亲戚家多么让人看不起呀。”
小四儿看看西瓜，又看看冬瓜，还是无法做出决定。
年轻人说：“我可都是为你着想。你不愿意换就算了，就当我没有说。”说完，年轻人转过身托着西瓜向瓜地走去。
小四儿终于不能抵制住西瓜的香甜，同意换冬瓜。
于是，小四儿抱着青翠的西瓜向远方走去。西瓜在小四儿怀里很轻，所以他走起来步子明显大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回头，肯定能看到年轻人这时在瓜地边的水沟旁把冬瓜洗干净了，并且能够听到他赞美：“这么好的冬瓜我还第一次见到呢！”
小四儿向前走，从泥路上拐到了一条河边。穿过这条河，翻过一座山就能到表叔家。小四儿记着原先河在这儿有座木桥来，现在怎么不见了。于是沿着河边找桥，终于在向下走了几里路后，在岸边发现了一些木头，小四儿明白，桥被水冲垮了。没有办法，小四儿继续沿着河向下走，终于找到了一座桥。
这样，小四儿就转远了。
但这座山在这儿，它没有跑，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到表叔家去。
于是，小四儿开始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向山上爬去。这条路因为雨水的冲刷现在显得格外干净，路边的草有些伸到了路的中央，让小四儿走过时冲开，它们茎叶上的水珠弄湿了小四儿的衣服呢。
小四儿抱着西瓜走着，不觉得重，甚至小四儿有几次也学着那个年轻人的样子托举起西瓜呢。怪了，小四儿想，刚才看着西瓜挺大的，现在怎么变小了呢。自己用冬瓜换了西瓜是不是不合算呢？但小四儿想了一会儿就不愿意多想了，多想又怎么样呢？反正现在也没有办法回去换了。
小四儿爬山的时候格外小心，小四儿知道如果脚下绊蒜的话，摔倒摔着人不要紧，如果把西瓜摔坏可就麻烦了。
山上的空气真好呀，仿佛空气中有草的清香味、花的清香味。这时，小四儿听到有蝈蝈的叫声，就在路旁，是的就在左前方，那儿有一丛槐树稞，蝈蝈响亮的声音从绿色的丛里传出来，仿佛粘上了绿意，格外动听。小四儿把西瓜小心地放到路旁的草丛中，然后蹑手蹑脚向槐树丛走去。
快到了，蝈蝈的叫声越来越清晰。
可是，快到槐树丛的时候，蝈蝈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小四儿过去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于是小四儿退回路上，可是刚回到路上，槐树丛中又传来了蝈蝈的叫声。小四儿于是又去找，还是快到的时候，蝈蝈的声音嘎然而止。
小四儿被激怒了，折了根槐树枝，用力抽打槐树丛也没有把蝈蝈赶出来。小四儿脸上的汗珠终于沁出来，流下来，小四儿坐在西瓜旁边的青石板上，擦了一把汗，感到十分口渴。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老头儿从槐树丛的那边过来。
老头儿看到了小四儿和他的西瓜。
老头儿问：“刚才你用槐树枝子是找蝈蝈来吧？”小四儿点头。
老头问：“你没有捉到蝈蝈吧？”小四儿点头。
老头说：“你肯定还想要一只蝈蝈吧。是呀，一只蝈蝈在你走路的时候，你一边走它一边叫会让神仙都羡慕的。”
小四儿说：“拿在手里蝈蝈不会叫。”
老头儿笑了：“哈，你不会把它放在笼子里吗？在笼子里，它会一直叫呢。”
小四儿说：“这儿哪儿有笼子呀！”
老头儿伸出自己的手，说：“我的手可巧着呢。这山上随处都是荆条，我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编一个。”
小四儿笑了。老头儿说：“你想要蝈蝈我就给你捉一只，但你也得报答我，让我吃块西瓜。”
小四儿仿佛怕老头抢他的西瓜，一下把西瓜紧紧抱在了怀中。老头儿说：“你不用怕，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吃西瓜吗？不要说谎话。说谎话可不是好孩子。”小四儿点点头。
老头儿说：“你看这样行吗？我给你捉一只蝈蝈，然后再教你怎么编蝈蝈笼子，然后你把西瓜给我。当然，西瓜我不会一个人吃。就在这儿打开，然后，咱俩分着吃。你看怎么样？我知道你很想吃西瓜，你看你的嘴唇都干裂了，真让人心疼呀。”小四儿不说话，心想：“表叔家有个小表弟，他肯定喜欢蝈蝈，我送给他蝈蝈比送西瓜强呢。”
老头儿说：“你先考虑着，我去找蝈蝈。”
小四儿说：“这儿没有刀怎么切瓜。”
老头儿一哈腰从地上就摸起一块薄薄的石头片，小四儿一看真像一把刀呢。而且因为刚刚下过雨，石头片非常干净。
老头儿去槐树丛，接着就捉回了蝈蝈。回到石板路上的时候，顺便折了几根荆条。不一会儿功夫，老头儿把蝈蝈笼子编好了。由于他编的快，小四儿虽然想学会怎么编，但还是没有记住。
编完笼子，老头儿手被荆条上的叶子染绿了。他从小四儿手中接过了蝈蝈放了进去，顺手把笼子放到路边的步步登高花上，蝈蝈一会儿功夫就发出了好听的声音。老头儿把西瓜切开，分开了小四儿两块。小四儿啃了，并没有觉得多么香甜。
后来，老头儿吃完了西瓜，满意地抹着嘴对小四儿说：“不早了，快走吧孩子。”于是小四儿提着属于他的蝈蝈笼子沿着山路向远方走去。蝈蝈笼子在他的手中变得很轻很轻，但越离表叔家越近，小四儿的脚步越沉重。
蝈蝈叫着，提在他的手中发出轻脆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蝈蝈停止了声音。小四儿只顾抬头走路，并没有发现那个荆条编的笼子，荆条松动，口子越来越大，蝈蝈不知什么时候跳出出去，逃到了路旁的草里。等到了表叔家，看到了表婶还有表弟，才发现笼子里没有蝈蝈，而且那个笼子变得松垮，小四儿翻找蝈蝈时竟然笼子散开了，成了一根根荆条。那个时候，小四儿放声哭了起来……
表婶搂住小四儿一个劲地安慰小四儿：“没事儿，我的孩儿。没事儿，我的孩子！”小表弟把他的精美的蝈蝈笼子送给了小四儿，笼子里有只蝈蝈叫得真欢呀。
吃完饭，已是午后，小四儿要回家了。表婶把她家东院墙上吊着一个大冬瓜摘下来，摘下几片冬瓜叶，用力把冬瓜皮上的纤细的毛擦去……擦过了一面，又让小表弟滚了一下冬瓜，把另一面的毛擦去，然后对小四儿说：“你抱着冬瓜回家吧，这么好的冬瓜送给你们尝一尝。”
于是，小四儿抱着大冬瓜向家走来。
走下那座山，到了河边时，小四儿没有绕远找寻桥，而是把冬瓜放到河中，他骑着冬瓜就漂过了河。那只蝈蝈笼子被他挂在耳朵上，没有被水打湿，还一个劲地叫呢。这已经是午后，阳光照着河水亮闪闪的，暖暖的。
后来，小四儿回到了家。娘看到小四儿抱回冬瓜大吃一惊，嫌小四儿怎么没有把冬瓜给表叔家送去。小四儿说是表叔家的，表婶让我们品尝品尝呢。
娘笑了：“恩，你表婶真是庄稼好手呀。今年春天从我这儿剜的冬瓜苗儿，是，肯定是那棵苗结的冬瓜。你看和我们家的冬瓜一模一样呢。”
小四儿对这些不关心，他把蝈蝈笼子挂在了院子的石榴树上，蝈蝈发出响亮的叫声……小四儿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