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20
爸爸找我来谈那天打架的事情。他等了一晚上，一直到托尼和斯蒂芙出门、两个小的睡觉以后才来找我。可我根本不想谈这件事情，所以等他进屋的时候，我拿上了自己的夹克衫，摆出一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样子。
“儿子，要上哪儿去啊？”
“去杰瑞家。”
“你们把那辆十速自行车修好了吗？”
“还没呢。”
爸爸摇着头说：“现在的东西都搞得太复杂了。我们那时的自行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拆掉再装好。我们那时的小孩拆车只是为了好玩，跑到随便哪条小街里，车胎、链条和轴承摊的哪儿都是。”他顿了顿，说，“弗，你出门之前……”
“什么事？”
“我想跟你谈谈那天晚上的事情。”
“哪天晚上？”
爸爸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有点哀伤。我估计他是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想和他好好合作。“就是你冲着托尼嚷嚷的那一晚。”
“那晚怎么啦？”
“你不应该掐托尼脖子的。他第二天脖子上有很长一条淤痕。”爸爸咳嗽了一下。我没吱声儿，满心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有伤，我知道他们喝醉了或者是发疯的时候大家你打我、我打你的——每个星期六晚上的动静，你和我一样，都能听到的。不过，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们家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也会有发狂的时候，可是我们没有到要靠打架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爸爸看着我。我腾地一下脸红了。
“托尼觉得他……”我刚开口说话，爸爸就摇了摇头。
“事情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爸爸的声音很小，“我没说你的想法就是错的。我说的是你不该打他。”
我站着没动。
“弗，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出手的话，是有可能伤人的。”
“他们全都在找我茬。”我知道这么说很幼稚，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不得了。
“我们家是有问题，”爸爸听起来很疲劳的样子，“我正考虑这些问题。”
光考虑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不过我没说出来，爸爸说我可以走了。
礼拜天，麦可辛邀请我去她家吃通心粉和奶酪。那天上午我在街上遇到她的时候，麦可辛是笑嘻嘻的。她来给我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罗纳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匡威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他都要把我给逼疯了！”麦可辛告诉我说，“他巴不得每分钟都把那双倒霉催的鞋子穿在脚上。我要是不准他穿，那也得把鞋子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要不然他就以为鞋子不见了。”
“那你干吗不让他穿呀？”
“我怕奥运还没开，他就把鞋子给穿坏了。罗纳德很费鞋的。”
“这双匡威硬实着呢。”
“罗纳德的脚也硬实着呢，不管脚下踩的是啥，都重重地跺。他现在已经快有135磅那么重了。”
“这算啥。我就有160磅呢。我还比罗纳德年纪小，个子也没他高呢。”
“那你是偏丰满了。”
“你说得我好像是个胖子一样。”
“我可没那么说过。”
不过她也没说我不是胖子啊。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就走过去在罗纳德身边坐下。他马上搜我的口袋问我讨好吃的。接下来，罗纳德指指电视机，电视上一个布道者正在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说：“只要相信主，你就能走路了。”罗纳德用力来拉我的袖子，想知道电视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人在叫我们大家一起祈祷，那她就得救了。”我告诉他说，“其实这不过是做给人看看的，那样大家就会给他们送钱去了。”
布道的人把手放到那个女人的头顶，和现场的观众一起祈祷了一番。祈祷完了，那个女人就从轮椅里站了起来，绕着舞台开始走路。观众哗哗地鼓掌，罗纳德也鼓起掌来。
“罗纳德，听我跟你说啊，不是所有亲眼看到的东西都是可以相信的。”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又指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女孩，此刻那个布道的人正要为她祈福呢。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罗伯塔。”
“多大啦？”
“六岁。”
“你的腿瘸了有多久了？”
“生下来就是瘸的。”
“让我摸摸你的头，咱们一起祈祷。”全场一片安静。然后那个女孩子就把拐杖抛到空中。她跳起来，还拥抱了舞台另一边的一个女人。观众都像疯了似的。罗纳德也猛拍巴掌。
“我会为在家的各位祈祷。”牧师又说了。摄像机不断地向前移动，牧师的脸在屏幕上越来越大。罗纳德一直向前倾身，鼻子离屏幕只有一英尺远了。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罗纳德，这个节目全是些骗人的东西。你该在上当之前换台。”
“嚯！”我没留心到麦可辛已经站在我后面了，她肯定也在看这个节目。麦可辛说：“天主教徒是最相信骗人东西的人，他们还数着项链祷告呢。”
“那不是项链，是玫瑰念珠。”
“玫瑰念珠，随口乱数。”麦可辛做了个鬼脸。
“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每天夜里都要念玫瑰经文。”我觉得自己的头皮烫起来了。
“这样啊，那要是她念的话，那一定是有用的。”
“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不。弗农，你就是这么个大好人呢！你想，要是你妈——。
“砰！”我们转过头正好看到罗纳德的脚从电视机边上弹开。他把手臂交叉放到胸前，开始尖叫，脸涨得通红。
“他发脾气了。罗纳德，不准发脾气！要是这会儿马洛小姐也像礼拜五那样突然来了怎么办？”麦可辛在罗纳德身边坐下，“总不能为了让你高兴，弗农和我对事情就不能有不同看法了吧。别生气了。”
罗纳德又发作了几分钟，然后被一只广告吸引过去了。麦可辛回身进了厨房。她穿了拖鞋，身上是一件宽松长袍。“弗农，你来摆桌子，我把面包热一热。冰箱里有罐汽水。”
“好的。”我们没有吵起来，这让我挺高兴的，结果就忘了问马洛小姐的事情。不过我在放餐具和杯子的时候，有点紧张。我想罗纳德准是注意到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让我看他那双匡威鞋。
“好看!这个颜色真是太配你了。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把它们穿上脚了。”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呢？”
“6月15号。”
“5个礼拜。”麦可辛自言自语。她把化的妆都洗了，一张脸看着很苍白，还有点肿。
“一下子就到了。”我这么对罗纳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