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13
安妮小姐帮着我准备狂欢派对。我们一起写信申请关闭一条马路来开狂欢会,还一起列了清单:要做哪些事,又由谁来做。安妮小姐检查了我的拼写,该加的逗号和分号也都有了。“字迹清楚说明你头脑清楚,”安妮小姐读着那些我从后裤袋里掏出来的皱巴巴的东西,皱起眉头对我说,“花点时间把这些东西清清楚楚地再抄一遍,不要犯错。”
“可我没时间啦!”
“你有的。活动开始前你还有两个礼拜。现在坐下来,拿出纸和笔,开始动手。”
我把这件事情提前对麦可辛说了,后来知道我这么做错了。她太开心了,结果喝醉了两回。她沿着大街飞跑,嘴里还叫着自己就是耶稣,还乱说礼拜五我们要到天堂去旅游,等我们回来她会请上帝把我们大家免费送到百慕大做一趟狂欢游。第二回,她穿上了带点子的裙子,又戴上了一顶和墨西哥阔边帽很像的草帽,狂叫:“我嫁给了特里尼·洛佩兹。他也要到派对上来给罗纳德献歌。特里尼不是罗纳德的爸爸,可他照样很爱他。”
“麦可辛,你根本就没嫁人。”有个小姑娘对她说。
“我嫁了,”麦可辛耸耸肩,好像很骄傲的样子,“我嫁给了我自己。”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我很紧张。爸爸帮我把折叠桌一张一张地从教堂的礼堂里搬出来摆好。我们把自家的那套旧音响搬了出来放音乐,还吹了不少气球。本和米切尔还给了我一个惊喜:他们俩在地下室里悄悄地画了面横幅,横幅上画着几个坐轮椅的小孩,还写了一句话:“大家帮忙送罗纳德参加特奥会!”杰瑞的爸爸找了
个梯子,把横幅挂在两个路灯之间,看起来很像样。
横幅刚挂好,食品就陆陆续续送到了:糕点桌上摆满了蛋糕、曲奇、馅饼、巧克力坚果糕,还有奶油软糖,亨利太太家门前放的是蒸螃蟹、鸡肉、青菜和红薯,另外还有热狗、糖苹果、抹了牛肉酱的小圆面包、汽水和夏威夷果汁酒。克拉丽斯·莫尔推过来一大块平板蛋糕,上面画了一个脖子上挂着块奥运奖牌的小孩。
现场的招待也很棒。斯蒂芙组织小孩玩游戏:接力赛、套袋赛跑还有二人三足赛跑。接下来我们安排了一场舞蹈比赛,要花一块钱才可以入场观看。那个签了名的棒球我们搞了抽奖活动。就在这时,米尔特从街角那儿冒了出来,他给了半块火腿让我们搞拍卖。这一下,大伙儿的下巴都快要掉到自个儿的膝盖上了。
有几个瞬间我永生难忘。一个瞬间是在下午。一整天我们都在听人说,有个大明星三点钟要到泰利高地来表演。有些小孩还真的信了,一直在那儿猜会是谁:汤姆·塞勒克还是法拉·福塞特?我还听到一个小毛孩在说有可能是大乌乐队。杰瑞和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说,时间快要到了的时候,克里斯·墨菲从自家屋子里冒了出来,开始向大家收钱,出一块钱的,可以坐到他家走廊前的人行道上,出5毛钱的,就只能坐在大街上了。我问克里斯有什么节目,他对我说:“别急,老友。”
三点一到,克里斯的妈妈走出门,来到走廊上。她穿了一身红色的丝袍,黑色网眼长筒袜,脚上那双鞋子是我有史以来看到过的后跟最高的鞋子。她拿着麦克风,妖妖娆娆地开口说起话来。她说,她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很特别的节目,那是从加利福尼亚远道而来的一个组合。这时,她提高声音说道:“她们现在出场啦!指针
姐妹组合!”
大伙儿足足花了一分钟才搞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三姐妹真是完美:
“我是这么激动……
我无法掩饰激动,
我快要不能控制自己……”
她们的腿齐齐向前踢出,高高的鞋跟直指前方。这时有人一声惊叫:“这人是拉尔夫·墨菲!”我们也看到其中一人咧嘴笑了。千真万确,那就是克里斯的爸爸,他戴了假发和文胸,化了妆,穿上了一袭蓝色的夜礼服。他身旁的是在邮局工作的兰斯·萨姆斯,第三个人我们大家都不认识。他们仨都吊高了嗓子,像女人一样在唱歌。三个都很棒。这时,拉尔夫左边的胸垫眼看着就要滑下来了,他摆出了一副害羞的表情,伸手把胸垫固定在原位,就这么一直坚持到演唱会结束。我笑得实在是太开心了,他们唱完之后爸爸只好把我拖到了大街上。
“弗农,”爸爸等我笑完之后对我说,“我一直没有见到麦可辛。”
“她已经跟莫尔太太说过了,她跟罗纳德要晚点才能过来。”
“这样最好,”爸爸朝四周扫了一圈,“整个社区都真的为罗纳德而行动起来了。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该感到自豪才对。”
我早该知道,这次活动进行得这么顺,自然就会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可我就像个白痴一样,只一厢情愿把事情往最好处去想。活动一开始真的是越来越顺。比方说,法兰克·吉尔伯蒂举行了木偶表演。木偶表演本身当然没啥了不起的,我想,可是不一样的是法兰克和他的妻子在这条街上已经住了很久很久了,他们年轻的时候从意大利移民过来,两人都是好人,可是法兰克是那种你若是不小心把口香糖的包装纸掉到地上他就会冲着你尖叫的人。他们家在庭院里开辟了一个花园,花草中间点缀着小雕像,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美丽花园。
不管怎么说,法兰克拎着一只衣箱走到走廊上,又一言不发地打开箱子取出一些东西。他把一顶帽子放在走廊的台阶上,又往帽子里放了一个2毛5分的硬币。接下来你就能看到木偶在木条间前后翻飞,接着又在台阶上跳起舞来。这只布偶戴了顶红帽子,蓄着络腮胡子,胳膊下夹了具竖琴。这时又跑出来一只木偶,也开始翩翩起舞,接着这两只木偶就开口唱起外文歌来——我猜是意大利语。每个人都看着,笑着。我们都知道法兰克坐船过来的时候就随身带着这两个木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才第一次看到。
表演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朝周围扫了一圈,站在我身后的不正是马洛小姐吗?我知道麦可辛给马洛小姐写了张便条,告诉她这次活动的事情,可我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她看到我,冲我微笑了一下。我也回了一个微笑。我简直是乐得飞上了九重云霄。我冲着本嚷了一声:“最后那些蛋糕卖2毛5分一块好了。”我就是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在负责。过了1分钟,我感到她把手放到了我的胳膊上。“弗农,这真是太好了,”她对我说,“我敢肯定,对罗纳德来说,它的意义很大很大。”
“夫人,没错。”我觉得自己都快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了。
“待会儿见。”马洛小姐对我说。
我估计骚动发生的时候她正准备离开,不过我也不能肯定。事情太多了,一直到桑德拉跑来拉住我,我才注意到那阵骚动。
“弗,”桑德拉喊我,“麦可辛醉了。”
“在哪?”
“这边。”
我还没看见麦可辛的人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尖声叫骂:“滚开,你们这些天杀的管得宽,别来理我。”
有人应声了,可是我听不到他们说了啥。
“别碰罗纳德!”她尖叫道。
人群为我让出一条道来。麦可辛正站在埃塔的馅饼摊前,一只手在自己头上挥舞着一只南方解忧酒的空瓶。埃塔和莫尔太太正在想办法让她平静下来。罗纳德缩在她身后。这时候麦可辛看到了我,就发出一声尖叫:“罗纳德和我不管是谁的好心都不要!”
“麦可辛,他是在努力为你做好事啊,”埃塔说道,“你真该谢谢那个男孩呢。”
“我谁都不需要谢!”
“不像话!看看可怜的罗纳德,他都快要给你摇散架了。”
“罗纳德不要你来说。他是我儿子。除了我谁也不能讲罗纳德。”
“瞧瞧你做的傻事儿,”莫尔太太说,“快回家喝点咖啡吧。”
“闭嘴,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麦可辛一把抓住了罗纳德的胳膊,把他从我们这边拽开,拖回自己的房子。“再见了,你们下地狱去吧!”她大声喊。我们最后看到麦可辛摇摇晃晃地走回她家的那幢房子,罗纳德跟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