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 第十二天

九月十二日 第十二天

呼!呼隆!哗哗!呼!  狂风呼啸  吹落了青核桃  也吹落了酸木梨  呼!呼隆!哗哗!呼!

一郎在梦中再度听见前几天又三郎唱过的歌。

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屋外刮着狂风,连山林也在怒吼。朦胧的黯青色晨光,洒满在屋内纸门、搁板上的灯笼箱上。一郎急忙系好腰带,穿着木屐走到屋外,经过马厩前打开边门,一阵夹着冰冷雨滴的风迎面扑来。

狂风好像刮倒了马厩后方一扇门,马儿嘶叫了几声。一郎感到凉风仿佛渗入了胸膛,使劲地吐出一口大气,跑到屋外。天已经相当亮了,地上湿淋淋的。家门前那排栗子树,看上去显得格外苍白,树枝与树叶在狂风中激烈摇晃,似乎在风雨中洗涤着自己。风刮落了绿叶,地面上也满是青栗子。天空,灰色的乌云乘风向北疾驰,远方山林像海面上的惊涛骇浪,不时发出轰隆声。一郎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倾听着山林的怒号。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脸上,狂风似乎要卷走他的衣服。

一郎觉得心里荡起浪花,仿佛有风掠过他的心田。不过他依然凝视着狂风,狂风也依然咆哮、怒吼、奔驰。看着看着,心田上的浪花逐渐激烈地荡漾起来。昨天还温和地吹拂在满山遍野的柔风,一夜之间竟然化为暴风,一齐朝塔斯卡萝拉海沟北端呼啸而去。想到这里,一郎脸上燥热起来,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好像也会随风飘然而去,不禁鼓起胸膛呼出一口大气。

“好厉害的风啊,今天菸草和谷子大概都会保不住了。”一郎的爷爷立在边门旁仰望着天空。

一郎从井里打来一桶水,抹抹擦擦了厨房后,再拿出铝面盆,胡乱洗了几把脸,又从厨柜端出冷饭和味噌,埋头囫囵地吃了起来。

“一郎,汤马上就好,你再等一会儿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学校呢?”一郎的母亲往煮马料的炉灶边加柴边说。

“嗯,又三郎可能会飞走。”

“又三郎?是鸟?”

“不是,是个叫又三郎的家伙。”

一郎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草草地洗了碗筷,抓起挂在厨房钉子上的油纸雨衣,拎着木屐,光着脚跑去找嘉助。嘉助才刚起床,见到一郎说:“我这就吃饭去!”

一郎在马厩前等他。

不一会儿,嘉助披着蓑衣出来。

两人顶风冒雨,身上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才到学校。教室里空无一人,四处都有雨水从窗缝渗进来,地板上淹了一层水。一郎环视了教室一周,对嘉助说:“嘉助,咱们把水扫出去。”说完,找来棕榈扫帚,把地板上的水扫进窗下的排水孔。

老师大概察觉到教室里有人,从里边走出来。奇怪的是,老师今天竟穿着一件和服单衣,手中还拿着一把红圆扇。

“来得真早啊!你们在打扫教室吗?”老师问。

“老师早!”一郎先道。

“老师早!”嘉助也跟着道早,接着又问说:“老师,又三郎今天来不来?”

老师想了想,回说:“又三郎是高田同学吧?高田昨天已经跟他父亲走了。因为是星期天,也就没和大家打招呼。”

“老师,他是不是飞走的?”

“不是,是公司来电报催他父亲回去的。他父亲大概还能再来一趟,高田恐怕就要留在那边上学了。那边还有他妈妈在。”

“公司催他父亲回去干什么呢?”一郎问。

“据说这里的矿脉暂时不开采了。”

“不是这样的!那家伙肯定就是风又三郎!”嘉助高声大喊。

这时,值班室传来一阵声响,老师拿着圆扇匆匆赶了过去。

一郎和嘉助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像是在窥探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

风,还在刮。玻璃上沾满了雨滴,一片模糊,窗户仍在咯嗒咯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