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牧羊人】
牧羊人萨瓦给地主老爷看管羊群,
突然羊群逐渐减少,
我们的小伙子又痛苦又悲伤,
他向大家哭诉,并且到处传扬,
说是出现了一只可怕的恶狼,
它到羊群中把羊抓走,
然后凶暴地把它们撕个稀烂,
“这种事并不稀奇,”人们附和说,
“怎么能指望狼发慈悲。”
于是他们都来注意狼的行踪。
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萨瓦家的炉灶上,
一忽儿是羊腰粥,一忽儿是羊肉汤?(他原来是厨师的下手,因为出了毛病,被打发到乡村来牧羊,因此他的菜晓得跟我们的菜差不多好。)
人们在寻找狼,大家都在咒骂狼,
他们搜遍整个林子,——却不见狼的行踪。
朋友们!你们真是白费劲。推说狼不过是借口,
真正吃掉羊的,是萨瓦。
【松鼠】
节日里,村中一家宫户的窗下,
聚拢来了闲人一群。
窗口上有只松鼠蹬着车轮,
观众看得口呆目惊。
松鼠的小爪儿飞快跳跃闪动,
它的尾毛飘拂蓬松。
近处枝头有只鸫鸟久看发问:
“喂,老乡,你这在做甚?”
“我给我的贤主人急驰报信,
忙得我饮食喘气无空。”
说完他又使劲蹬轮,轮儿滚滚。
鸫鸟飞去。他把话儿留给松鼠听:
“我全明白了,虽然你跑个不停,
跑啊,跑啊,但离不开窗口车轮。”
你看,有那么一种人,
整天奔波,忙碌惊人。
他似乎竭力向前迈进,
却脚踏原地像松鼠蹬轮。
【老鼠】
船舱里两只老鼠在交谈。
“妹子,祸事了,船漏了!
水已快把我的嘴巴淹!”
其实水只湿了它的爪儿一点。
“这事本来不算稀罕。
我们的船长整日醉眠,
水手们又一个比一个懒,
船上的事儿全无人管!
船身已往海底下沉,
我已向众人大声呐喊,
但是他们却全然不管,
似乎倒是我在造谣言。
你看看底舱全就明白,
支持一个小时都很困难。
老姐啊,我们怎么办?
难道跟他们一齐殉难?
跳海吧!陆地想是不远。”
两只老鼠跳进了大洋,
它们一命呜呼——完蛋!
你看看我们的航船,
舵手操作熟练,安全抵岸。
这里有几个问题要谈:
船长?水手?还有,可曾漏船?
漏船之事确有一丁点,
其实很快就修好了,
其余的都是无耻谰言。
【狐狸】
冬天,清晨,村旁河上有个冰窟窿。
一只狐狸跑来取水饮用。
不知是它欠缺小心,还是命运作弄,
狐狸弄湿了尾巴,尾巴在冰上结冻。
本来只要忍痛一扯,便可躲过灾星,
当然要掉些毛,但不过二三十根。
这样,在人们来到之前,
她完全来得及摆脱困境。
可是狐狸爱惜尾巴,拔一毛也不肯。
那尾巴毛茸茸,蓬松松,闪亮如金。
她想:人们还在沉睡,气温要回升。
也许冰会融化,可保尾巴一毛不损。
谁知等了许久,天色已经大明,
人们开始走动,人声依稀可闻,
尾巴和河冰却粘得越来越紧。
可怜我们的狐狸左右折腾,
怎么也无法离开那冰窟窿。
算她走运!忽然跑来了狠兄,
狐狸喊出了哀告之声:
“亲爱的朋友,亲家,我的爸爸!
我要死了,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狼停下了脚步前来救援,
他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
狼咬断了狐狸的尾巴,
狐狸保住了性命,秃着尾巴回家。
这首寓言的意思十分明了:
如果狐狸当初舍得一些毫毛,
就会把她的尾巴确保。
【狼与羊】
羊群被狼群弄得简直无法安生,
这样到了最后关头,
兽国政府就决定采取有效手段,
把羊群救出困境,
政府为了这件事召集会议,
虽然参加这次会议的大多数都是狼,
但是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狼都恶名远扬,
时常也可以见到这样的狼,
这样的事例不应该忘记。
当众狼的肚子吃得饱饱,
它们一旦走近羊群的时候,
也会变得和蔼可亲,
因此,为什么不让众狼参加会议?
尽管羊群应当得到保护,
但是根本不应该让众狼受到压制。
这次会议就在密林深处召开,
它们经过判断、思考和议论,
最后定出了一条法令。
你看它一字一句这样规定。
“一旦发现狼在羊群里捣乱,
开始欺侮羊的时候,
羊马上可以对狼进行制裁,
不管它是哪一个,
羊都可以马上揪住它的脖颈送交法庭,
押送到附近的丛林或者松林。”
这条法律订得你无法加以增删,
只不过我却看到:直到如今,
尽管人们说,
不管羊是原告还是被告,都不能放过狼。
然而狼却还是一个劲儿,
把羊拖进丛林。
【农民和狗】
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庄稼佬,
他的家业十分富饶,
他养了一条狗要它在院子里守望,
还要它烘面包,
除此之外,又叫它锄草浇秧苗。
“他想出什么荒唐主意来啦,”
读者叫嚷道,“这简直是乱七八糟。
狗还是管管院子得啦;
哪一个看见过狗会烘面包,
或者浇灌秧苗?”
读者啊!假使我说:“有这回事。”
那我是彻底错了,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我们的看家狗把一切都包揽下来,
它还求得主人要付它三倍酬报;
看家狗心安理得。别人的痛痒与它不相关,
就在这时候,主人收拾一番要上市集,
他走了,游逛了一趟,于是往回跑。
回来一看,真是后悔莫及,
他奔走跳腾,怒火直冒,
家里面包没有烤好,秧苗也没灌浇,
不仅如此,还让窃贼钻进他的园子,
把他的储藏室搜刮精光。
于是他立刻把看家狗臭骂一顿,
可是看家狗对所有申斥都有争辩?
为了浇灌菜秧它就绝对无法再烤面包,
可是浇灌菜秧也没做好,
就因为它还得在菜园里巡逻守望,身体累垮了。
正当它去烤面包的时侯,
它就没能防止窃贼进来偷盗。
【两个男孩】
“萨纽莎,你可知道,
他们暂时不会把我们像赶公羊似地赶去上课啦,
那我们就到花园里摘栗子去。”
“不,费奇亚,这些栗子没我们的份儿。
尽管它们好像就在近旁,
可是你知道,树木长得很高。
不论你我都爬不上,
我们别想把这些栗子吃到。”
“嘿,好朋友,你的猜测没有道理,
如果力量够不上,那么就开动脑筋呗。
我什么都想好了:来吧!
你只要把我放到最近的一根树枝上,
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想出法门,
把栗子吃它一个饱。”
于是这两个朋友飞快向栗树跑过去,
谢尼亚设法让同伴爬上树梢,
他气喘吁吁,浑身汗水直淌,
最后,终于帮助费奇亚攀登到树上,
费奇亚一爬上去,就觉得自由自在,
正好像老鼠落在粮仓里得其所哉一样。
那里的板栗不但吃不完,
而且数也数不清,
既然已经找到,捞到了好处,
应当分一点与朋友共享。
哪有这事,谢尼亚并没有得到什么油水,
他这个可怜虫只管在树底下舔嘴唇,
费久什加自管自在上面尽情吃栗子,
从树上他只把栗子壳丢给朋友。
我在人世间见过许多费久什加,
他的朋友千辛万苦帮助他攀登上高处地方,
可是这以后,这个朋友连壳也没有看到。
【强盗与赶车人】
一个强盗晚上伏在大道旁,
矮树丛里等侯猎物上钩,
他好像才从洞穴里出来的饿熊,
阴沉地注视着远方。
他看到,一辆满载的货车像大浪般滚来,
“啊,哈哈!”强盗暗自嘀咕:“这一定是
装了许多货上市集去,估计都是呢绒、绸缎、布,
要集中精神,别打呵欠,马上可以捞到油水,
今天我这个日子决不会白忙一场。”
这当儿货车终于来到;强盗吆喝遭:“停车。”
他抡着粗木棍扑向赶车人。
可是糟糕,他现在对付的可不是傻瓜笨蛋,
赶车人是一个身体健壮的家伙,
尽管他遭到恶徒的棍棒,
但是他誓死保卫他的财产,
于是我们的英雄,
不得不通过一番恶战来捞好处。
这场战斗进行得长久而残酷,
强盗的十二只牙齿给打坏了,
手臂折断了,一只眼睛也被打瞎了,
然而最后他还是一个胜利者,
恶棍把赶车人打死了,
打死了,他马上奔向猎获品,
他赢得了什么?——整整一车气球。
人世上就有许多人,
为了空洞的幻影而去作恶犯罪。
【狮子和老鼠】
一只老鼠轻声细气请求雄狮,
准许它在附近的树洞里落户安家。
它还这样补充道:“尽管你在这儿森林
力大无穷,威名远扬,
尽管在体力上没有谁能与你较量,
狮子一声吼,叫所有野兽都落魄丧魂,
可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猜得准——
怎么预知呢?究竟是谁依靠谁?
不管我长得多么小.
也许你也会需要我的效劳。”
“你!”狮子叫吼道,“你这卑鄙的东西,
凭这些狂妄自大的话,
就该把你判处死刑。
趁现在还活着,滚开,从这儿滚开,
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啦。”
在这当儿可怜的老鼠吓得魂不附体,
它撒腿拚命飞奔,逃得不见影踪。
但是骄傲自大不久使狮子受到报应。
有一次它出去寻找猎物充当午餐,
它落到了罗网中。
在罗网里力气无用,咆哮呻吟也白费劲,
不管它怎么挣扎,怎么跳腾,
但是最后还是变成猎人的猎获品。
还被关在笼子里运出去向老百姓示众。
这时候狮子想到渺小的老鼠,可已经太晚,
本来老鼠能够帮它的忙,
在老鼠的牙齿下罗网就能咬出破洞,
自高自大断送了狮子。
读者,由于我爱真理,
寓言之外还要补充一句,而这也不是我个人之见,
民间这样传说不是无缘无故:
别把痰往井里吐,你也会轮到需要喝井里的水的时候。
【布谷鸟和公鸡】
“亲爱的公鸡,你唱得多么宏亮,而且多么庄严堂皇!”
“可是你呢,我的亲爱的杜鹃,你的歌才唱得好呢,那末齐整,那末甜蜜,那末悠长!在我们全森林里,再也找不出像你这样的歌手了。”
“你那美妙绝伦的歌声,真叫我回肠荡气啊!”
“然而你啊,美丽的姑娘,我可以发誓说,你闭口不唱的时候。我还在等呀等的等你再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歌曲,那末纯粹,那末柔和,那未嘹亮。虽然你天生是这个样子——一只身材不大的小鸟,可是,如果论到音乐,夜营怎么能和你相比呢?”
“我谢谢你的夸奖,朋友;你一忽儿低唱、一忽儿高歌,可比极乐鸟还要美啊。随便问什么人吧,谁都不会否认的。”
一只飞翔而过的麻雀,对它们嚷道:
“我喜欢你们那种讨人喜欢的态度,然而。你们尽管互相恭维吧,哪怕把嗓子都说哑了,——你们的音乐可仍旧是恶劣不堪的。”
为什么公鸡恬不知耻地恭维杜鹃呢?当然是因为杜鹃也在恭维公鸡呀。
【大臣】
古时候有一个大臣,
从豪华精致的床上走向普路同统治的国度。
说得简单一点,——他死了;
按照古代的规矩。他应当到地狱里受审判。
对他的审判马上进行。“你是什么人?生在何处?”
“我生在波斯,官阶总督,
但因为我活着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差,
我没有亲自操劳省里的事务,
一切都交给秘书代行。”
“那你干了些什么?”“吃,喝和睡觉。
凡是秘书拿上来的东西,我都照签不误。”
“马上把他送到天堂去!”“这不行,
这样,哪里还有公正?”
墨耳库里俄斯这时叫道,他把一切礼节都忘记了,
“唉,老弟!”埃阿科斯回答,
“你一点不明事理。
难道你没有看到?死去的人是个笨蛋,
如果万一不幸,他真的抓住这样的权力为所欲为,
那么整个地区就要遭殃……
你就会在那里看到无穷的眼泪,
正因为他没有认真做过事,
因此他才能上天堂。”
昨天我到过法庭,在那里看到了审判,
看样子,他应该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