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黄金骑乘枪阵第1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停下!”阿克琉克突然一把拉住天束幽花的衣领,在山崖边缘停住了脚步。他狭长的目光朝着山崖之下的河谷俯视着,仿佛一只陰森的猎鹰在搜寻着自己的猎物。天束幽花被他目光里冰冷的星子激起了一阵恐惧,她用力挣扎着脱开阿克琉克:“你放开我!你说就可以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阿克琉克理都没理她。他伸出手,在空气里迅捷地划了个圈,一阵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仿佛空气里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球,将两人罩在了其中。天束幽花发现虽然自己处在高耸的山崖边缘,然而周围呼呼的风声都消失了,感觉反倒像是身处在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没有风的流动,连空气都开始随着他们两人的呼吸而逐渐变得浑浊。阿克琉克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更加明显,天束幽花的脸泛起一阵少女的羞赧,她皱着眉头,抬起手,假意掩着鼻子,仿佛在遮挡难闻的臭味——阿克琉克衣衫褴褛,破败的地方显露出他瘦削而瘦的身形,衣服上混合着血迹和泥浆的气味,闻起来确实不那么舒服。

阿克琉克转过头来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嫌臭,我就把衣服都脱了。”

天束幽花瞬间满脸通红:“你……你敢!”

阿克琉克什么都没说,抬起手捂住天束幽花的嘴。

天束幽花勃然大怒,喉咙里一声混沌的怒吼,反手扬起,手心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冰刃,朝阿克琉克肩膀刺去。阿克琉克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空中做了几个缠绕的动作,然后朝上虚空一抓,天束幽花的双手就立刻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住,然后被猛地拧过去,定在了后背上。

天束幽花感觉肩胛一阵剧痛,手臂几乎快要断了。她眼里一阵热泪上涌,但嘴巴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阿克琉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要松手,也没有任何要继续下手的意思。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只猎鹰冷冷地定着在自己利爪下挣扎的野兔。

天束幽花渐渐停止了挣扎,也没有再继续发出喉咙里含糊的咒骂,她终于软绵绵地像一个漏气的口袋一样挂在阿克琉克手上。阿克琉克这才转过眼,看着她布满泪痕的红润的少女脸颊,用仿佛一块破铁片般的声音冷冷地说:“还 闹吗?”

天束幽花含着眼泪,摇摇头。

阿克琉克目光依然没有任何 度:“还 想要对我动手吗?”

天束幽花没有回答,低着头,阿克琉克手指又动了几下,天束幽花的胳膊被反扭得更加厉害,“唔……唔……”天束幽花嘴里含混得发出几声痛苦的声音,连连摇头。

阿克琉克手松开,天束幽花倒在地上。

着自己的手腕,心里涌出无数屈辱,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就算尊贵如王爵,也依然对他客气礼貌。而这个小小的风源七度使徒,竟然敢这样侮辱自己。“你这个禽兽 !你竟敢对我动手,你别忘记刚刚救你命的人是我!”

“禽兽 ?米以为人就比禽兽 高贵到哪里去么?”阿克琉克转过头,不再搭理她。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了几步之后,就像一头漆黑的豹子般,在地上匍匐下来,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

天束幽花被他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刚刚的羞辱怒意稍微减弱了一些。她也顿下来,朝阿克琉克走过去几步,问:“你这是要干吗?”

阿克琉克在嘴边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天束幽花朝悬崖下方看去。天束幽花朝阿克琉克又走近了一些,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

“我刚刚用气壁将我们周围的区域简单的封闭了起来。虽然对于通魂力探知高手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还 是能让我们说话或动作时发出的响动,和身体里魂力流动的情况,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隐蔽。所以,你要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话,就不要再大声嚷嚷,否则,我救不了你。”

“刚刚明明就是我救你。”天束幽花心里嘟囔了一句,但没敢说出来,肩胛骨还 在隐隐作痛,她不敢太放肆:“你说被他们发现,那他们是谁啊?”天束幽花顺着阿克琉克的目光,也看见了此刻在悬崖之下,河岸边对持着的两帮人。

阿克琉克从残破衣服的内衬里,小心的取出一个破旧的铁盒,他打开盒子,轻轻地用手沾了一条褐色的肉虫出来,天束幽花一阵恶心,直往旁边躲。阿克琉克没理睬她,把那条手指粗细的肉虫轻轻地放在前面的空气里,肉虫子明显贴到了透明的气壁上,看起来仿佛悬停在空气里。

就在那条虫子贴上气壁的同时,天束幽花清楚地听见了悬崖之下,他们说话的声音。

“西鲁芙,我和你做一个 易,好不好?”吉尔伽美什看着对面的西鲁芙,伊赫洛斯,还 有此刻正把漆拉踩在脚底下的索迩,他背着双手,孤零零地站在三个风源顶级魂术高手的对立面,但他的表情依然淡雅而从容,嘴角含着一枚微笑,仿佛欣赏着远山在月光下勾勒出来的那一笔光亮的雪线。

“什么 易啊?”西鲁芙朝身后招了招手,三个风津猎人仿佛鬼魅般地飘动过来,两个人的双手 叉搭在一起,然后另外一个人转身半蹲,用自己的后背组成了一个靠椅。西鲁芙轻轻地在前两人的 叉搭起的手臂上坐下来,然后靠在第三个风津猎人的后背上,她看起来虽然极其优雅,却又不怒自威。就连吉尔伽美什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上这种权倾朝野、血气含尊的帝王身姿,就连在男人身上,也不多见。冰源的艾欧斯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青春期的懵懂少年。想到艾欧斯,吉尔伽美什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易的内容就是,你们放了漆拉,我让你们带走‘他’。”吉尔伽美什指了指远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唇苍白,不时小声呻吟着的“银尘”。他一身白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刚刚漆拉几乎万箭穿心的攻击,没要他的命,已经算运气很好了。

西鲁芙微微笑了笑,没有接吉尔伽美什的话,反倒转过脸,对索迩说:“喂,索迩,你的栖石风莲给他用一些吧,我看他伤得不轻,他毕竟肉身凡胎的,别有个什么意外才是。”

“陛下,我之前已经把那瓶用掉啦,没啦!”索迩愁眉苦脸地转过头来,耸了耸肩膀。

“少废话,快给我拿出来,我知道你带了两瓶。”西鲁芙一只手撑着下巴,表情像是在逗一个撒谎拙劣的顽童。“……还 是说,你想省着那瓶药不用,而要大费周折地发动天赋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索迩……”

“……你!”索迩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他伸出手,从腰间的袋囊里又掏出一个浅蓝色的陶瓷瓶子来,叹了口气,“我又要在悬崖峭壁上折腾几个月了……”,说完,愁眉苦脸地扬起手,丢给伊赫洛斯,西鲁芙朝伊赫洛斯点点头,于是伊赫洛斯就朝不远处的“银尘”走去。

“你看,你也很怕他死吧,他要死了,你们这一趟也就白跑了。我啊,虽然不保证能杀了你,但是,要杀他,”吉尔伽美什指了指血迹斑斑的“银尘”,“这个信心我还 是有的哦。”他金色睫簇拥着的魅惑眸子,微微地眯着,看起来非常诱人,再配合着他不快不慢,气定神闲的低沉嗓音,就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你要是杀他,我就杀他。”西鲁芙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被索迩踩在脚下的漆拉,然后抬起衣袖,掩着嘴轻轻地笑着,“你看,你也很怕他死吧,他要死了,你这一趟也白跑了啊。我啊,虽然不保证能杀了你,但是,要杀他,这个信心我还 是有的哦。”

吉尔伽美什看着西鲁芙,安静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是,他的内心却被眼前这个女人持续的震撼着。其实在刚刚的对话过程中,吉尔伽美什一直都在持续捕捉感应着对面三个人传来的魂力,伊赫洛斯体内的魂力及其狂暴凶猛,而索迩体内的魂力却异常厚重沉稳,同时还 带着一丝陰狠。吉尔伽美什捕捉到的两人魂力表征,都能算得上是最顶级的魂力级别。然而西鲁芙……她的身体像是盛放着一个辽阔无边的巨大湖泊,上一秒还 万里无云,晴空明朗,下一秒就风雨骤变,电闪雷鸣。而且她从始至终的自信和淡定,都证明她对眼前的对决有着十足的把握……以她的实力和谋略来说,应该对对手的魂力和天赋以及魂器都非常清楚了解,但她在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依然可以那么目中无人地句句挑衅……

“那看来,我还 是得动手啊……”吉尔伽美什微笑着,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他用魅惑的目光看着西鲁芙,“不过我建议你啊,如果不想他们为你送死,你还 是亲自对付我吧,如果你和我打,还 有一些胜算,但他们两个,和我可差得有点远哦……”

听到吉尔伽美什这段话的索迩,发出了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他甚至弯下腰,扶着膝盖,看起来像是笑痛了肚子。而远处的伊赫洛斯淡然地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看了看吉尔伽美什,表情带着嘲笑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愚蠢的家伙,正在说着一些荒唐透顶的事情。

而西鲁芙托着下颚,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原来他们……竟然是西鲁芙和吉尔伽美什……天啦……原来阿克琉克就是索迩……”天束幽花被他们的对话,震撼得张大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只是听到阿克琉克。哦不,应该是索迩提起他们的女王西鲁芙。至于吉尔伽美什,更像是传说里的人物,然而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了这个边陲小镇的郊外河岸,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漆拉也在?而且,他们又为什么要抢那个“银尘”呢?身边这个真正的阿克琉克,按道理也应该是风源的人,为什么此刻和自己躲在悬崖高处却不现身,并且之前还 说要阻止索迩呢?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 错缠绕,仿佛一 乱麻,天束幽花想破了脑袋,也理不清面前这个骇人的巨大蛛网般的谜面。

“西鲁芙他们……为什么在笑?看样子不应该动手了吗?为什么面对吉尔伽美什这种传说中将风水火地四种元素均作的得炉火纯青的神级对手,他们还 这么轻松?”天束幽花趴在悬崖边上,有点看不明白脚下的局面,“你认识阿克琉克丢药给他的那个男的吗?哦,不,我是说索迩……”天束幽花显然还 没惯改口,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才是阿克琉克。而山崖下的那个穿着白银流苏长靴的年轻男子,那个一直以来以阿克琉克的身份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却是风源高高在上的二度王爵。

“我们风源的帝王,至高无上的西鲁芙,她在因德帝国的地位无人能及,就连一度王爵铂伊斯,也仅仅能够在魂力方面超越她,至于其他方面,比如血统、地位、权术、统御……西鲁芙在整个风源无所匹敌。你看见那个一直跟在她左右的男人,就是她的贴身侍卫伊赫洛斯,却贵为我们风源的地之使徒。”阿克琉克压低声音,对天束幽花说道。

“这么厉害……怪不得他们能这么轻松,还 笑得出来……”天束幽花隐隐为吉尔伽美什感到有些担心。

“他们发笑,可不是因为这个……”阿克琉克的表情格外凝重,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无数白色的光点,看起来仿佛夜色里游动着密集的鬼灵,“你看见西鲁芙身后站着的那四十几个白色长袍的带着兜帽的家伙了吗?”

“看见了,他们是什么人啊?”天束幽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