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被囚禁的阿克琉克第2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密林】
吉尔伽美什扛着厚重的棺椁,疾步穿越密林,他心里隐隐滋生着一种恐惧,这种恐惧随着他越靠近当初和艾欧斯约定的地方,越是强烈。
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魂力里,涌动着一股狂乱的气息,仿佛一头邪恶的困兽正企图撕碎囚禁它的牢笼。而且从感应到的魂力状况来看,那股来自艾欧斯的一精一纯而带有皇室独特傲慢气息的魂力,此刻已经一逼一近混乱的临界点了,而另外一股魂力,却散发着一种冰凉的陰森,它虽然狂一暴,却又异常冷静,虽然迅猛,却毫不急躁——它仿佛一条冷静的巨蛇,正在一点一滴地缠紧自己的猎物,它瞳孔里冷漠的星子正凝视着逐渐僵硬的猎物,胸有成竹地等待着理所当然的胜利。
吉尔伽美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想起离开的时候,艾欧斯一交一代自己的,如果无法在四天内赶回来,那么囚禁在左臂里的灵魂,会开始侵蚀艾欧斯本来的灵魂,两个灵魂会彼此浸染、渗透,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可以预料。如果最后关头吉尔伽美什未能赶回来——“我就会把银尘的灵魂从我体内一逼一出来,没有肉一体的灵魂在外界很快就会陨灭,那就是最后彻底的陨灭。”
但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 有一定的距离,为何艾欧斯的状态已经这么不稳定了呢?
随着痛苦的呻一吟声从远处狭窄的山谷中传来,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无数密集的气流仿佛将他整个人托起,飞鸟一般地朝前飞掠,沿路的树木在巨大的气流下四面倒伏,片刻之后,他瞳孔一紧,面前拔地而起堵住了山谷入口的坚实冰壁瞬间粉碎成冰渣,他飞身跃进狭窄的山谷,眼前的场景仿佛一个清晰的恐怖梦靥——
躺在地上的艾欧斯正在痛苦的挣扎着,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幽灵缠绕着身一体,将他逐渐勒紧,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左肩,似乎在阻止着身一体里那股狂一暴的力量冲过肩头,袭进他的胸膛。他的整个左臂此刻完全被漆黑的龙鳞漆包裹一着,月光中泛着光亮的漆黑胶体之下,仿佛有无数的触角在用力地想要刺破这层黑色的包裹,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虫被困在了他漆黑的皮肤之下,此刻正在用它的无数根巨大的钳足触角和锐利口器,企图撕一开这层皮肤的束缚。
“艾欧斯,我把你要的容器带来了。”连一向云淡风轻,山崩地裂也依然笑容满面的吉尔伽美什,此刻他的声音里也弥漫着难掩的焦虑和紧张,他的金色眉宇深深地拢在一起,瞳孔微微地颤一抖着,他将棺材的盖子打开,月光下,棺木里沉睡的面容,和银尘一模一样。
“晚了……来不及了……”艾欧斯痛苦地呻一吟着,他的双眼一片赤红,无数的血丝从他撕一裂的眼角渗出来,他的太陽一穴一和脖子上,血管暴突而起,整个人像要爆炸一样,他艰难地张着口,喉咙里不断涌一出来的血浆把他洁白整齐的牙齿染得腥红一片,看起来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的怪物,他的帝王气息和英俊面容荡然无存,“吉尔伽美什……我们弄错了……我们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突然出现的一尸一体让天束幽花吓得半死,她一声惨叫,浑身魂力爆炸翻涌,出于本能地,她双手挥舞着,水池里“刷刷刷”地蹿起无数锋利的冰柱,随着几声血肉模糊的刺破声,这些尖锐的冰棱纷纷刺进了那个人的身一体,有两根碗口粗细的冰柱,直接洞穿了那个人的双肩胛骨。
弱不可闻的呻一吟声,从水池里传来。
原来他还 没死。
但是,从他虚弱的声音来看,这个人似乎也已经到了濒死的状态,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他的头,他依然低垂着脑袋,头上深灰色的短发湿一淋一淋地贴在头皮上。他上身的衣服几乎已经破烂了,露出结实但一精一瘦的躯干——和麒零、霓虹他们的壮实肌肉不同,这个人仿佛被风干了似的,身一体看起来又扁又苍白,但依然能看出他的身一体在健康的时候,一定是充满力量而敏捷的,因为他的肌肉线条如同用刀子雕刻般清晰。
她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扶起他的头,一张两颊和下巴都长满短促一胡一 须的瘦削的面容出现在天束幽花的面前,他狭长的眼裂仿佛鹰眼的轮廓,透着一股陰郁,他的鼻梁硬一挺,鼻尖却仿佛鹰鹫一般微微勾起,让他整个人显得杀气满盈。然而此刻本应让人恐惧的面容,却因为他灰褐色的瞳孔涣散着,而多了让人同情的孱弱。他的眼睛里仿佛灌满了混沌的泥浆,他的嘴唇干裂出一道道血口,皮肤也干燥起屑,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暴晒了三天的垂死之人——而可笑的是,他却是被泡在水里的。他身上缠绕着的锁链巨大而粗重,但是很奇怪,如果这个人是一个魂术师的话,就算再粗的锁链,也是无法锁住他的。这个锁链对于天束幽花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弄断。但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挣脱这个锁链,那为什么阿克琉克又要费尽心思把他囚禁在这里呢?
天束幽花抬起手,几下就将他身上的锁链扯了下来。失去锁链支撑的他整个人朝前倒下来,倒进天束幽花的怀里,一股剧烈的男人气息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臭味迎面而来,天束幽花大叫一声,伸手将他朝后一推,他整个人仰面躺倒在水里,胸口沉重地起伏着,瞬间倒灌进他嘴里的池水让他的喉咙里发出呛水的咳嗽和呻一吟。
天束幽花赶紧把他的头托出一水面,他的眼睛半闭着,苍白的额头上还 有半凝固的血迹。天束幽花看着他,忍不住有点同情,她闭上眼睛,轻轻弯下腰来,伸出手指,按在池水的水面上,嗡的一声,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阵在水面上浮现出来。游一动的金黄色光芒沿着复杂的回路流转着,天束幽花睁开眼,却疑惑多了,面前的他,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他的身一体依然不断地渗血,他的身下扩散出一圈血泊。
“难道你……你不会魂术?”天束幽花像是受到了羞辱,猛地站起来。刚刚自己的力气都白费了。
“不是……”倒在血泊里的中年男人,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的眼球依然浑浊灰蒙,“你先翻开我左腿……膝盖的背后,腿弯那个地方,你要先把吸附在我爵印上面的【蚕舌】撕下来……否则我没办法恢复……”
“爵印?……你是王爵还 是使徒?”天束幽花猛地一惊。
“嗯,我是风源的使徒。”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残破,感觉异常痛苦,喉咙里仿佛积蓄着无数的脓血。
天束幽花翻过他的左腿,撕一开他的裤管,一股熏人的恶臭迎面冲进她的鼻腔,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她刚看了一眼,就赶紧缩回了手,他的腿弯处太恶心了,整个膝盖背后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伤口深可见骨,白色的肌腱暴露在外,周围的肌肉早已失去血色,仿佛白色的豆腐渣,腐臭的骨血里,缓慢蠕一动着几根手指粗细的粉一红色肥硕肉一虫,那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蚕舌”……
天束幽花转过头,指尖魂力释放,那几条肉一虫子啪啪几声爆成了浆液。
水面缓慢旋转的【永生之阵】虽然并不完整,有所残缺,但是它带来的愈合效果,比自然恢复却是要迅捷多了。当那几条肉一虫子从他腿弯处被炸碎之后,水面的光阵陡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
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刚刚还 奄奄一息的他,此刻,已经勉强地能够坐了起来。他坐在水里,浑身湿一淋一淋地望着天束幽花,他的目光里是成熟男人的刚硬和神秘,和麒零、阿克琉克他们那种少年的英俊眸子完全不同。在这种仿佛响鞭一样的目光里,天束幽花突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衣衫褴褛的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感恩,依然笼罩着无情的冰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天束幽花。”她收起水面的光阵,“你呢?”
“我叫阿克琉克。”他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发白?”他看着面前没有说话,却轻轻一颤一抖起来的女孩子,“我的名字很奇怪么?”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
望着身后一片暴风中的空旷林野,刚刚追击而至的麒零和苍雪之牙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漆拉轻轻地放下自己头上的兜帽,他那张美艳至极的面容,被冰冷的月光沐浴着,仿佛一朵象牙色的一精一致花朵。他将肩膀上扛着的男子轻轻放下来,换成拦腰抱起的姿势,往前方不远处的河岸走去。即使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他也依然动作轻一盈如鹿,他的强健和他那张诱人的面容毫不相称。
他沿着河岸缓慢地走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银尘”,睁着一双碧蓝的清澈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他平静的面容在月光的洗礼下看起来纯洁如瓷。漆拉的心仿佛被一双手轻轻地揪了起来,一股酸楚浅浅地从眼眶里浮起。
“白银祭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在河岸处和幽冥特蕾娅会合,就可以返回格兰尔特了。只要最后的环节不出差错……”漆拉转开念头,开始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出发前白银祭司一交一代自己的任务细节,一一在脑海里将各个缓解不断地重复着,看自己是否有疏漏。
“沿路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漆拉相信,这一路上并未有人认出自己。
“当你到达约瑟芬塔城时,很可能麒零和鬼山莲泉已经和吉尔伽美什会合,切勿让麒零等人发现你的身份和行动。”——刚刚麒零对自己追击时,距离足够遥远,并且自己一直没有转身,应该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非行踪暴力,被风国来者追杀,在不敌对手生命出现危险的这种万不得已情况之下,允许使用棋子逃生。否则,在约瑟芬城内范围,切勿制作棋子以图快速撤离,务必将容器带离约瑟芬塔城外后,再以棋子转移回格兰尔特,否则,留下的棋子会散发强烈的魂力,很容易成为对方追击的线索,并且,绝对不能让西鲁芙的人马能够通过棋子直接转移至王城格兰尔特。”——再往前一点,就能够越过约瑟芬塔城的南面城墙了。一旦越过城墙,就能够迅速地通过棋子安全离开。
“因为并不清楚对方实力与派出阵容,所以当容器得手之后,必须沿着约瑟芬河撤离,这样就算被阻击,周围澎湃的水源对你的战斗力也是巨大的提升和庇护。”——磅礴的水声近在咫尺,漆拉脸上清楚地感到从身边河谷里腾起的无数细密水雾。
“如果后期得到新的情报,判定敌方实力太强时,我们会派出幽冥和特蕾娅前来接应你,你和他们会合之后,凭他们两人的实力,应该能确保你们安全撤离。”——当漆拉到达约瑟芬塔城时,天格使者就已经传来了信息,那就是幽冥和特蕾娅已经被派出,这让漆拉的紧张情绪又增加了一分。此刻前方的黑暗里,无数树林和荆棘丛的陰影,暂时还 未感应到幽冥他们的魂力,但漆拉相信,应该片刻后就会遇见他们。
他抱着怀里的“银尘”,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然而,还 没掠出多少距离,他就看见了远处黑暗中悄然静立的一个修长的身影,他默然不动,仿佛一个暗夜的潜行者,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左边河谷之下,是奔流不息的约瑟芬河水,右面远处,是无数参天古木绵延而成的密林,而此刻中间开阔的草地上,那个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孤傲而又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