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32)
而庙内的动静却不小,聂怀桑捂着受伤的腿,鬼哭狼嚎的程度都赶上魏无羡见狗的凄惨程度了,蓝曦臣啼笑皆非地把止痛药递给他,让他自己处理伤口。
而看到痛得几乎快要晕过去的金光瑶,蓝曦臣到底不忍心,禁了他的言,仔细地给他处理伤口,看他痛得厉害,蓝曦臣便转头向聂怀桑要来刚才交给他的止痛药。
聂怀桑低头一阵翻找,在抬起头正要交给蓝曦臣时,骤然瞳孔骤缩,语气惊恐万分道:“曦臣哥小心身后!!!”
蓝曦臣本来就没有放下戒心,经这一喊,不假思索地向身后刺去。
金光瑶被当当正正地刺中胸腔!满脸错愕,竟是强行冲破了禁言术。
其实聂怀桑不必再藏,因为若干年后的他们已经知晓他是个多有本事的人,此时再看他装疯卖傻,除了心底默默称赞一句演技真好之外,也没什么感受。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众人俱是怔然!
蓝曦臣面色再次僵硬了起来,心底默然念道:对不起……
金光瑶但笑不语。
画面中还被当胸一剑的金光瑶身形急速向后退去,引着蓝曦臣向棺木处行去,魏无羡刚反应过来,出声提醒,可已经晚了。金光瑶将断臂上的鲜血滴到棺木上的符篆上,破坏了原本的咒术。聂明玦登时破棺而出!一手掐住金光瑶的脖子,另一只,伸向了蓝曦臣!
蓝忘机当即召出避尘,风驰电掣着朝那边刺去,可惜来不及了……
当聂明玦的手已在蓝曦臣的喉间咫尺距离时,金光瑶用残存的左手,猛地将蓝曦臣推了出去。
自此,一代仙督金光瑶,就此陨落。
忘羡二人合力用观音像封住了棺木。
听着蓝曦臣与聂怀桑的话,魏无羡灵光一闪,很多从前不明了的事好像突然间豁然开朗了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脑海中串成一条线。
画面外的众人再次为夷陵老祖强大的分析能力深深折服!若干年后的他们才了解到这件事情背后的一点皮毛,谁承想,人家当时就看明白了。
聂明玦简直不敢置信!难怪方才一直被人提醒说聂怀桑,自己这个怂包弟弟与过往不可同日而语,随着魏无羡的条条分析,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可看到聂怀桑缩在蓝曦臣身边以扇挡脸时,又觉得自己这个怂包弟弟是一点都没变,当真如魏无羡分析的那样?
聂明玦怀着深深地疑问开口道:“你?这上边分析的……是你?”
原本半遮面的扇子此时却是全遮起来了,透过缝隙,聂明玦发现扇子后面的那颗脑袋在一点一点的点头。
聂明玦傻眼了:“……”
画面中的蓝曦臣颓了。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
画面一转,来到了金麟台,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一个孩子缩成小小一团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地上满是花瓶、陶器的碎片,原本放在桌上的笔墨纸砚也倾数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守在门外的婢女战战兢兢不敢进入。
这时,金光瑶从门外进来,看了看屋内的惨状,遣散了门口的侍从,走到孩子身边,笑眯眯地问道:“阿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金凌心里不痛快,他窜起来,扫过桌上仅存的几个花瓶,倾数砸向金光瑶,带着哭腔叫道:“滚开!别烦我!”
金光瑶看着自己脚边碎裂的古董花瓶,摇了摇头,旋即又装作特别害怕的样子,道:“啊哟,阿凌好凶啊,吓死人了。”
金凌抬起爬满泪痕的脸,虎着脸,装作特别凶狠的样子瞪着他小叔叔,把他小叔叔吓得落荒而逃。待到房间空无一人时,那虎着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继续嗷嗷大哭。
第二天,金凌堵着气一天都没有出门也没有吃饭,金光瑶再次来到他门前,一直晃来晃去,就是不进屋。把金凌烦得大叫:“能不能不要烦我!!!”
外面的金光瑶并不回答。
“呜汪汪!呜……”听到这稚嫩的叫声,金凌眼睛一亮,他打开门,就看到金光瑶半蹲着身子与他齐高,怀中抱着一条小奶狗,笑容满面道:“阿凌,我找来这么个小玩意儿,不知道该叫什么,你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画面一转,整个画面都是金凌落泪的样子。
金光瑶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么久,也只有在这一刻,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心中的丝丝暖意。
金凌又想哭了,斯情斯景,让他想了很多。如果小叔叔还在,那他或许就可以继续当一个肆无忌惮的大少爷,偶尔闯闯祸,也会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扛不住也要硬抗,哭完了还要想着事情怎么解决。
金凌狠狠一抹眼睛,他只想让所有人都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行?!
江厌离与金子轩将金凌夹在中间,搂住了他。
画面中,金凌听到魏无羡和蓝忘机不见了,赶忙追出,可出来后哪还有那二人的影子。
江澄在树下等他。
两人又是恶语相向了几句后,【金凌道:“舅舅,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澄道:“什么话?没有。”
金凌道:“刚才!我看见的,你想跟魏无羡说话,后来又不说了。”
沉默半晌,江澄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什么呢?
说,当年我并不是因为执意要回莲花坞取回我父母的尸体才被温家抓住的。
在我们逃亡途中经过的那个小镇上,你去买干粮的时候,有一队温家修士追上来了。
我发现得早,离开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没被抓住,可他们在街上巡逻,再过不久,就要撞上正在买干粮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了。
可是,就像当年把金丹剖给他的魏无羡无法告诉他真相一样,如今的江澄,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众人一震。
江枫眠夫妇更是震惊!这俩孩子……当真是算不清了。
魏无羡心中一颤,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那次逃亡,他吃了干粮后拼了命的追,却还是没有看见江澄的影子。而江澄以当时的情况,如果是自己跑回去的,没理由他会追不上,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人抓走的。而他当时情急之下却没有想到。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他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害得江澄舍命相护,又庆幸自己将金丹还给了他,还有些感动江澄这嘴毒心软的破性子,更无奈的是命运的这般阴差阳错。最终,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江澄,而江澄早在这些话被说出来的时候,就看向了魏无羡。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后,竟是不约而同笑了。
魏无羡笑道:“你,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硬嘛,憋了这么多年,居然到如今都没告诉我。”
江澄闻言,思绪瞬间回到当初的一幕幕,心中苦笑,事已至此,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何况那可怕的噩梦,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忆一遍。他唇角微掀,道:“说出来有什么用吗?我才懒得看你纠结的那破样子。”
金凌在一旁暗暗吐舌,舅舅又开始口不对心了。他就纳闷了,明明谁都看得出舅舅话下的心意,还死鸭子嘴硬个什么劲儿。
魏无羡啧道:“什么话!你告诉我说不定我会感动得抱着你哭呢,我的好师弟真疼我~”
江澄闻言,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魏无羡涕泪齐下抱着自己哭怎么也不撒手的恶寒画面,浑身一抖,脱口而出:“滚,少恶心我!”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
画面中天将破晓,寂静的长路上,两人一驴悠闲地走在路上。
【蓝湛,你知道吗。那个思思,好像是金光瑶母亲的朋友。我在观音殿里那个女怨灵的共情中看到的。她对金光瑶母子颇为照顾。
所以,金光瑶留了那女子一命。
应该是这样,当时我怕泽芜君又对他心软,并未说出原委。我觉得现在告诉他也不合适。】
蓝曦臣在画面外摇头苦笑,这件事,多年前忘机已与他提过,前因后果一联想,他怎会不知金光瑶这半生的艰难处境?
一朝出身误,此生尽苦楚。
若他出身于平凡人家,自小不受人歧视,不遭人白眼,也不会被逼到后来如此这般不择手段。可他到底还是有善念,留了思思一条命,哪怕算无遗策的他可能也想到会后患无穷……
蓝曦臣面色郁郁,种种往事历历在目,他真的很想跟金光瑶说些什么,可如今状况下,他还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瑶……对不起……”
金光瑶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微笑道:“泽芜君对不起什么,我是害虫,你是为仙门百家除害,何来对不起之说?”
蓝曦臣一字一句,艰难说道:“我、我当时……并不想让你死。”
金光瑶心中微颤,面上不为所动,笑道:“可我已经死了。”
蓝曦臣面色一白,涩声道:“我、我、对不起。”
金光瑶微微一笑,道:“泽芜君不必如此。”
心中暗暗叹出一口气,快点离开这里吧……
画面中魏无羡难得长吁短叹,可还没等他感慨完,就有人追上来了。见到来人还不算遭,魏无羡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蓝苑就是温苑。
众位不知情的人士皆是愕然,没想到除了温宁,温家竟然还留有后人。
可神奇的是,现在任何人都不敢对这两个温家人喊打喊杀,毕竟敢动这两个人,首先要过夷陵老祖与含光君这一关,而这两人背后又有两大势力,尤其是温苑此时与金家宗主交好,再来一个金家,众人表示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看到蓝思追激动之下将忘羡二人合抱时,蓝景仪只能用膜拜来表示了,他低声对身边的蓝思追道:“思追,你胆子也太大了,敢碰含光君!我敢保证,你一定是除魏前辈之外第二个敢近含光君身的人!你厉害!”
闻言,蓝思追有些赧然道:“当时、当时太激动了嘛……”
随着画面流转,待听到温苑如实将幼时魏无羡的教导一一说出时,虞夫人觉得少了点什么,旋即一想,哦,对了!该骂魏婴了。她冷哼道:“自己幼时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如今丢人都丢到小辈头上!”
魏无羡闻言暗暗吐舌,不就几句口水话嘛,再说那么小孩子能听懂什么啊,莫名其妙又挨顿训。多年不挨,如今再听,心底竟有些许怀念,又有点小憋屈。
可他哪里知道,听见他调皮捣蛋,虞夫人下意识就将这些话脱口而出。
魏无羡解释道:“我没教,我真没教。你们看这孩子现在长得多好,知礼明仪,恪己自律,很有含光君的风范嘛,哪是我能教出来的,对吧哈哈哈……”
虞夫人冷然道:“哼,你也知道自己那德行教不出这么好的苗子。”
魏无羡嘿然一笑,并不答话。江澄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末了,他挑眉看向魏无羡,眼底尽是玩味,完全是幸灾乐祸。
魏无羡见状,心中骂道:这不讲义气的混小子!
画面中,四人在云萍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分道扬镳,看着温宁和蓝思追的背影渐行渐远,魏无羡心中难免怅然,虽知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可这一别,竟多出一种仪式感,好像此别过后,就有某种东西不一样了。
各人各路,山高水长,能互陪的日子,就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