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外婆的心愿
陶哥在我上第2节课的时候，匆匆走来把我叫出了教室。他告诉我，我妈妈来了电话，让我立刻赶到医院。
我知道，外婆的哮喘病又犯了。
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我镇定地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
陶哥的眼神里，全是关切，我很感激。
我已走出教室，陶哥又在后面喊我，“雷惠美！”
我回头，只见陶哥憨笑着，他告诉我，“你放心照顾外婆，回来我让所有的老师给你补课！”
我心里一热，笑笑，向陶哥招招手，然后跑起来。
心里一直在祈祷；“外婆，不要死！外婆，不要死！”
外婆躺在病床上打吊水，她已睡着。妈妈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边。
“惠美，你来了。”妈妈累得说话都没了气力。
我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
“已经没事了。幸好邻居发现，及时给我打电话。”妈妈简略地向我交代。
我忽然看见妈妈鬓角的白发，和她那无助的神情，心里忍不住辛酸，眼睛也一热。
“妈，你去吧。这里有我。”我拍妈妈的手，感觉自己像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妈妈站起身，抬手腕看表，“我还得去公司，不然老板会有脸色看。中午我会给你们送饭来。”
我点头。妈妈已经下岗，在这家公司的工作非常的来之不易，收入不高，还得常常看老板和同事脸色。
妈妈走了，我检查了一下滴液，一切都正常，外婆也睡得很沉实。
我打开书包，轻轻地拿出数学课本看起来。却怎么看不下去，眼前全是陶哥那关切的眼神，还有他的憨笑。
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如果有这样一个亲哥哥，多好啊！
转而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妈妈刚才离去时叹了口气，然后说；“惠美，幸好还有你……”
这是她近来常常说的一句话。每次听见妈妈这么说，我就感到肩头一紧，仿佛自己已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一般，肩负着重任。
其实，心里却一直很害怕。
害怕外婆死掉。害怕妈妈生病，害怕妈妈失业……
如果我还有个哥哥，或是姐姐的话，我也不至于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了吧？
姐姐？
我忽然又想起了惠珊——遥远的惠珊！
这个上午，我一直就坐在外婆的病床前，看着吊瓶里的滴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心里也在一滴、一滴地回想起小时候和惠珊在一起的往事。
居然会想起很多惠珊对我的好来！
我很奇怪，为什么会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这么想念起惠珊。
也许，是因为上次在公园看见她的缘故吧？
陪外婆到了很晚，妈妈才从公司下班过来，手里拎着在路上买的热云吞。
我们吃着云吞。
外婆也清醒着，看着我和妈妈吃。
“惠珊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外婆喘着气，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
我和妈妈都吃了一惊，同时对望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着外婆。
我们没有提起惠珊，已经有很久了！
好象，惠珊已被我们遗忘。
妈妈腾出右手掠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安慰着外婆说：“惠珊有姑姑疼爱她，不会差的。”
外婆却很生气的样子，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从来不去看她！”
“外婆，惠珊她不也从不来看我们么！”我忍不住插嘴道。
“惠珊那丫头的死脾气，我知道的呀！”外婆叹了口气。
我撅起了嘴。
可是，外婆和妈妈都不看我。
外婆在兀自叹气；而妈妈，一声不吭，埋头吃着碗里的云吞。
我看见妈妈头上已有了半头的白发。
我先吃完，等着妈妈，看妈妈吃完了云吞，便拿过妈妈手里的碗：“我去洗。”
在水房洗过碗回来，还没跨进病房门，听见妈妈和外婆在谈论我，于是就停下脚步来偷听一番。
妈妈说：“惠美现在懂事很多了。惠珊这孩子，早已不和我们贴心。”
外婆喘气、咳嗽，然后说；“我要死了，想见惠珊啊！这孩子，从小是我带大的，心事特别重，我不放心把她放在别人家。”
我冷笑——什么叫“放在别人家”？外婆啊外婆，惠珊是在她亲爸爸家呢！
妈妈的不耐烦的声音：“什么死不死的？您别瞎讲了！医生讲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走进去，若无其事地用擦布把碗上的水擦干搁进床头的柜子里。
然后坐在外婆的床头，呆呆地看着外婆。
“惠美你发什么呆！回家复习功课去！”我妈没好气地冲着我说。
我拎起书包，冲妈妈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秦小小是晚上9点给我打电话的。
“惠美我告诉你啊，我打听到惠珊的情况咧！”秦小小在那头大惊小怪地叫着。
我没吭声，心想，这家伙真是多事婆。
“喂！惠美你听到吗？”秦小小还在叫，声音震得我耳朵都在嗡嗡响。
“听着呢！你小声点好不好？”我故意地拖了好几分钟，才慢吞吞地回应她。
其实我对惠珊的事情，也蛮好奇的。
到底，那个男生是她什么人呢？
“啊？你妈妈在家啊？”秦小小一下子又把声音放得好低。
我不禁有点好笑，“我妈在医院陪外婆呢！”
“哦，对了你外婆又犯病了哦！我知道，知道……对了对了，陶哥很关心你哦，今天还问我很多你的情况哎！”
“啊？”我既诧异，又紧张。
诧异的是，不知道陶哥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紧张的是，秦小小这只口水猫到底和陶哥说了些什么？
“那那那……你和陶哥都说了什么？”我一急，就结巴起来。
秦小小却在那头哈哈大笑。
“笑你个大头！”我恶狠狠地骂秦小小。
“他问我你家的情况了。惠美你别骂我，别人来问我不会理他，即使是校长！可是，偏偏是陶哥，所以，我就说了。”
秦小小一副问心无愧的口气。
我气结。
秦小小却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陶哥好象对惠珊也蛮感兴趣的哦，他问了我很多惠珊的情况哎……”
“秦小小！”我忽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秦小小紧张起来，大概也是给我的语气吓了一跳。
“你干吗要和他说惠珊你有病啊你和什么人都说惠珊我讨厌你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和惠珊早已没有关系了！”我对着话筒吼叫起来。
吼完之后，我喘着粗气。
话筒里半天都没声音。
“喂——”我又着急起来。
“惠美，你真的不想知道惠珊的情况吗？”秦小小沉默了一会，才这样问我。
凭直觉，我意识到惠珊真的有情况。
“你说吧。”我有气无力地催着秦小小。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一点睡意都没有。
夜已深，妈妈陪着外婆睡在医院里，家里安静得出奇。
秦小小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话，让我震惊得睡不着。
她说已从表姐那里打听到了惠珊现在的情景，因为她表姐的死党就是惠珊新妈妈的女儿，那女孩叫“夏成辉”，绰号“小橙子”。
秦小小说，惠珊现在成绩好差，不好好学习，还谈恋爱。
“不会吧？”我不相信惠珊的成绩会差，从小学开始，她年年都是考双百，让我眼红和自卑的呀！
“是啊我也不相信啊！我问我表姐，你知道唐惠珊是谁吗？她曾经是我心中的偶像啊！”秦小小在电话里大呼小叫地告诉我。
听到这里，我不禁愣了一下。惠珊是秦小小的偶像——这一点我原来可不知道！
也怪不得，秦小小像狗仔队一样对惠珊那么感兴趣呢！
“我表姐说，总之惠珊现在是彻底堕落！”秦小小总结给我听。
我突然来了火，就问秦小小：“你表姐肯定是听小橙子说的吧？”
“这我没问。”秦小小干脆地说。
“瞧！肯定是小橙子造谣。你想想，小橙子和惠珊肯定处得不好，是不是？”我质问秦小小。
其实我也不知道惠珊和小橙子关系到底怎么样。不过，凭着我的直觉，我就感到小橙子和惠珊一定处不好。
“唔，小橙子我见过，她挺好的呀！不会造谣的。”秦小小为小橙子辩护起来。
“喂秦小小，你到底站哪边？”我真的生气了。
刚刚还说惠珊是她偶像呢！
“我当然站你一边啦，亲爱的！”秦小小肉麻地说。
“不过，小橙子是挺好的呀！”
想不到她接着又补充了这一句。
我也没心思和她再争论下去了，就搁下了电话。
忽然想起来，还没问她一个重要问题呢——惠珊的男朋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