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第二卷·无求知遇今又逢
第二卷 宫深似海
无求知遇今又逢
才走几步,后面的人已匆匆追上,喊道:“湄婕妤,请留步。”
此人看我背影竟知道我是湄婕妤,于是停下脚步,想探个究竟。
他已走至我面前,我抬眉看去,是陵亲王淳祯,见他一手执玉笛,一手挽佩剑,面带笑容望着我,说道:“果真是你,沈眉弯。”
他竟唤我沈眉弯,这王爷真是不拘礼节,性情散漫,我亦不与他计较,淡淡答道:“是,陵亲王。”
他呵呵笑道:“别这般冷漠,我不喜人多,故离宴到此处看雪景,想必你也是?”
我点点头,方才的恼意尽消,说实话,这么寂静的雪夜,想要气恼也是不容易的。
冷月下,凉风乍起,碎玉飘零,苍木虬枝,数苞红梅点胭脂,画栋雕檐,一尺琼冰耀水晶。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今年的几场雪下得好大,琼碎河山,令人欣喜。”
我看着冷月下数株梅花,破冰雪而冷俏,起寒树而飞烟,不禁低吟道:“平生冰作骨,无花自也香。”
“好,好一句‘平生冰作骨,无花自也香’,也只有这句才配得起湄婕妤的绝尘气质。”他在一旁赞赏道。
顿觉自己失言,窘在那片刻,随后说道:“眉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他举起执笛的手,唤道:“且慢,湄婕妤听完本王吟诗一首,再走也不迟啊。”
出于礼貌与好奇,我停住了步子。只见他望着几树寒梅,思追远山,缓缓吟道:“一树琼瑶似雪时,不须冰霜与梦痴。绘形千古皆寄此,雪似梅花花似衣。”
我朝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心中却思索着他诗中的意境。
他叹息一声,轻轻启齿道:“若是得一知己梅园对饮,或笑傲山水,或琴剑论心,那真真是逍遥闲逸。”
这陵亲王尽说些胡话,我不理睬,拂袖离去,他亦不再唤我。
隐隐地听到身后,玉笛声起,梅影捉风,一韵彤香轻点。走得甚远,再转过身望去,见雪境中陵亲王淳祯在梅花树下,舞起剑起,身影如青松般卓然远逸,瑟瑟吹雪伴剑姿。
我不由叹道:“这样的夜晚,若是可以和淳翌在月央宫青梅煮酒,推杯寄怀,该是多美的意境啊。任他红尘千载,只求知音一人。”
我问自己,难道我在想淳翌么?此时的他,该是在夜宴上左拥右抱,举樽痛饮,全然忘记我沈眉弯吧。
回到月央宫,他们正在堂前赌钱娱乐,见我独自归来,红笺上前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有些累了,一路漫步回来,挺闲逸的。”随后,又对他们说道:“你们玩吧,大过年的,都开开心心才好。”
我命小行子去乾清宫将秋樨和刘奎贵唤回,免得找不着我该要担忧,记得千万不要惊扰他人。
又觉得有些腹饥,才想起今晚在宴会上我什么也没吃。于是命梅心为我煮一小碗元宵,吃完后,我坐下来同他们一起守岁,看他们赌钱,打发时光。
这一个夜晚,就这样淡然无声地过去了,新的一年行将开始。
醒来的时候,天已放晴,一束束阳光照耀在晶莹的白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晕。
才梳洗完,皇上身边的小玄子至月央宫传话:“皇上在明月殿等候婕妤娘娘。”
我问道:“可知有何事?”
小玄子回道:“这,奴才就不知了,还有许多娘娘和皇上一起在明月殿喝茶。”说罢,便引了我与他同去。
明月殿建于月湖中央,是一座水中楼阁,在楼阁处观明月最是清雅,去此殿需涉桥而过。才进殿,便见得淳翌与云妃还有舞妃等人齐坐在那儿,淳翌见我,含笑道:“你来了。”
我行过礼,皇上招手命我坐他身边。
见他取出一枚新鲜的荔枝,剥去外壳,将新鲜的荔枝肉递往我嘴边,我想着身边的宫妃都在,忙羞涩道:“皇上……”
他微笑:“吃吧,这可是皇兄命人送至宫来的,一共也就这么几颗。”
我望着桌子上几盘荔枝,外壳红润,甚觉疑惑,不禁问道:“这个季节如何会有这样新鲜的荔枝呢?”
皇上笑道:“这可是皇兄的功劳了,他将旧年快马从岭南运来的荔枝,取新鲜的用冰镇了起来,封了口,今日特命人送进宫来让朕与众妃子尝个鲜。”
他口中的皇兄,应该就是陵亲王淳祯,想起昨夜,心中竟有些凌乱。再转头笑对淳翌:“陵亲王果然有心。”
皇上又说道:“是的,皇兄还命人送来了几棵冰山上的雪莲,那可是生长在极北的寒冷之地,险峻的雪峰才能采摘得到,回头朕命人送一颗去你宫里。”
我忙推迟道:“不,这么珍贵的雪莲,臣妾受不起。”
坐在一旁的云妃将一粒剥了皮的荔枝往皇上嘴边送去,朝我笑道:“湄妹妹受不起,还有谁能受得起啊。”
皇上含着荔枝,皱眉笑道:“呵呵,云妃你也有。”
云妃忙笑道:“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
此时,云妃边上的兰昭容盈盈浅笑:“古人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皇上对湄妹妹也算是荣宠了。”
皇上怒目转向兰昭容:“你把朕比作唐明皇?”继而又笑道,“不过唐明皇也算是一代明君,他与杨贵妃的浪漫爱情倒让朕感动。”
兰昭容方才脸上的惧色这才隐去,将话题转开,说道:“这陵亲王真是有心人,新年给皇上送来这么珍贵的礼物。陵亲王倜傥多情,朝中不知道多少官宦小姐对他仰慕,想必湄妹妹也听闻过陵亲王的盛名吧?”
她突然问出此话,令我暗暗心惊。我抬眉望着淳翌,他目光里闪过一丝疑问,转瞬又回到平和的神色。我心中慌乱不已,却镇定道:“兰姐姐,恕妹妹孤陋寡闻,不曾听闻陵亲王大名。”话说出口,心里却扑通地乱跳。
兰昭容似乎依依不饶,浅笑道:“是啊,像妹妹这样冰作的骨头,玉洁的芬芳,自是许多人都入不了你的心。”
我顿觉不妙,兰昭容话中暗藏凌厉的机锋,且她说的“冰作的骨头,玉洁的芬芳”同我昨夜和陵亲王说的那句“平生冰作骨,无花自也香”语出一句,难道昨夜……我仍极力撇清,镇静道:“兰姐姐真是说笑了,妹妹乃愚钝之人,怎敢自傲。”
我暗暗朝淳翌望去,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我们说话,可是我心中波浪迭起,只怕淳翌会因此而疑我。
正在惆怅之际,舞妃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妹妹,听说你精通音律,琴技高妙,这里恰好有古筝,何不弹奏一曲,让皇上和诸位姐妹欣赏呢?”
我知舞妃是有意为我解围,忙微笑着起身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