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记(2)

有一天起床,妻子对我说她的一个梦:我们和两位熟识的朋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旅行,那里是一片大草原,开着许多小黄花。我们还带着我们一对小儿女去,大女儿梳着两条辫子,小儿子穿着绿色的短裤……

妻子讲的时候我听得呆了,因为我那一夜的梦就是这样,连儿女的面貌都是清晰的。甚至连梦停止的地方也相同:我们在旅馆用过西式早餐,听到朋友叫我们的名字,梦嘎然而止。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一对夫妻做同样的梦,而相同的梦又诉说出什么意义呢?我现在还没有儿女,梦里的儿女都在十岁左右,我想,要回答这个问题恐怕要在十年以后了。

有一阵子我有记梦的习惯,每天睡醒把梦写在床头的笔记本上,因为梦飞逝得太快,不记录下来往往第二天就忘得干净,我在那本笔记上写了《画梦记》三个字。后来因为工作太忙,生活不正常,就很少再记自己的梦,最可惜的是,那些已经记了梦的本子,因为搬家频繁也遗失了,不然倒可以出一本很好的集子。遗失也好,免得以后落人心理分析家的手中,我虽然相信心理分析有理,但是更相信梦的海阔天空绝不是心理分析所能为力。

有时我很羡慕那些无梦的人可以一觉到天明,但我也同情他们,他们至少少活了一半的人生。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