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卖画

齐白石定居北京后,家乡的田产留给老妻陈春君和她生的孩子,他在北京的生活,只能靠卖画卖印维持。

齐白石不经商,不倒卖字画,初到北京的十年,也不兼职教书,一切开支只能求助于卖画卖印。即便是樊樊山这样的大家推荐,他也不去做官或谋个官差。他认为,自己不是那个圈子中的人,干不来那种事,硬要一辈子卖画。固执如此,也便成了大家。

因担负着一家人的生活,齐白石的勤奋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齐秉声回忆,他从五六岁记事时起,祖父画画就让他帮着抻纸。祖父年过八十,仍始终保持着每天作画的规矩。白石老人早上起床之后,先画一张画,然后才洗漱。吃过早饭,齐秉声的母亲为老人研墨,上午还要画三张画。午饭后,白石老人会在躺椅上休息一个多小时,起来喝口茶就接着再画三张画。晚饭后,点上灯,再画一张水墨画。画好后,他还要为一天的画作诗,都想好了。第二天早上,把前一天的画都题上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一天要画八张画。

即使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影响他画画。任何人来了,他都不理,客人也不打搅他,都在他后面坐着。等他一张画画完,挂起来,才开始和客人攀谈,一边谈一边看他刚画好的画。看过一会儿,他会接着画,如果客人还想继续谈,只有再等他把画画完。

从做木匠的时候起,齐白石就靠手艺吃饭,所以,他卖画卖印从不耻于要钱。在他客厅里,长期挂着1920年写的一张告白:“卖画不论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每天先把荣宝斋的订件画了,再画其他订件。齐白石卖画卖印,从不讲情面,除极个别亲友外,不论是谁,都要照价付酬,不能赊,不能减。他托人办事,或受人以惠,大多以送画为报,他把这视为人情与物质的交换,如果他感觉不合算,下次就不进行这类交换了。

虽以卖画为生,白石老人却有自己的风骨。抗战期间,齐白石厌于日伪人员的纠缠,对卖画卖印有所控制。1940年,曾在大门上贴出一张告白:“画不卖与官家,窃恐不祥,告白中外长官:要买白石之画,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知,恕不接待。庚辰正月,八十老人白石拜白。”不是不卖画,而是明言不愿意和日伪人员打交道。抗日战争后期,伪政权的“国立艺专”送给他聘书,请他继续当艺专的教授,他老先生即在信封上写了五个字——“齐白石死了”,原封退回。

与此同时,他也绝不为钱而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初到北京,齐白石还租住在法源寺时,就写过这样一个告白:“余年来神倦,目力尤衰。作画刻印,只可任意为之,不敢应人示……作画不为者:像不画,工细不画,着色不画,非其人不画,促迫不画。刻印不为者:水晶、玉石、牙骨不刻,字小不刻。印语俗不刻,不合用印之人不刻,石丑不刻,偶然戏索者不刻。贪画者不归纸,贪印者不归石,明语奉告。濒生启。”

虽然卖画,但不失个性,不被人驱使。顾客选择他的画,他也要选择顾客。在1931年的《齐白石卖画及篆刻规例》中,他还这样写道:“白求及短减润金、赊欠、退换、交换,诸君从此谅之,不必见面,恐触恶急。余不求人介绍,有必欲介绍者,勿望酬谢……无论何人,润金先收。”把这样严苛的字句写入润格,在历来润格文字中都是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