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哥要订亲
（文/郑俊甫）
那年，哥终于要订亲了。
一大早，母亲就开始忙前忙后，把哥收拾得利利落落，然后，把一个蓝布包小心地塞一进哥贴身的口袋里。布包里是１０００元钱。相亲的时候，女方说了，给 １０００元钱，再买两件衣裳，就把亲事订下来。
那段日子，为了这１０００元钱，母亲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先是把家里唯一值钱的一头猪低价给卖了，又四处磕头作揖，总算筹到了８００元钱。还差２００元。母亲实在没有辙了，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正打算去一所中学复读，刚刚跟母亲要了２００元钱。母亲犹豫着说：“小小，要不……把你的学费给你哥吧？一娘一回来再给你筹。”“我不！”我捂着口袋说。我知道，这钱给了哥，我就再也念不成书了。母亲的泪就下来了，母亲哀求着说：“小小，你晚读一年书不当紧，总不能让你哥一辈子打光棍吧？”
我哭了。为自己，也为哥。
那年，哥已经２９岁了。在豫北乡下，跟哥一样大的人，孩子差不多都该念小学了，可哥仍旧是单身。不是哥长得丑，哥的模样周周正正，稍微拾掇一下就像极了电一影里的明星。也不是哥的脑子笨，哥读小学的时候，也没少往家里拿奖状。说到底，都是因为家里穷啊。
我成全了哥。那天早上，哥带着钱走后，我们全家都呆在家里，急切地等着哥的消息。天擦黑的时候，哥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哥就哭丧着脸蹲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一言不发。母亲不停地追问，哥才嗫嚅着说：“一娘一，我把钱丢一了。买衣裳的时候，可能遭到贼了。”
哥的话像一记闷棍，母亲立时就瘫在了地上。屋里的父亲佝偻着腰冲出来，顺手一操一起一把扫帚就往哥的身上拍。打了一会儿，父亲忽然丢一了扫帚，痛苦地蹲在母亲身边，无助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母亲又开始借钱了。从早上天不亮出门，一直到屋里亮起了灯，母亲整整奔波了３天。３天后，母亲坐在桌前，把借来的块块一毛一毛一都摊在桌上，和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一一共一３１５元，离１０００元还差得远呢。
过了几天，哥提出要去砖窑搬砖，母亲不同意。可这次哥似乎铁了心，哥说：“一娘一，你总得让我把丢的钱挣回来吧？”父亲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还是放他去吧，总不能真让他在家圈一辈子吧？”
哥收拾行囊走了。走的那一天，哥悄悄地把我扯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递给我。我问哥是啥？哥笑笑，什么也没说。哥走出去好远，我才想起打开那个包。打开后，我就愣了，蓝布包里包着的正是母亲交给哥的订亲钱！钱上面还压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纸条上是哥的字：小小，好好念书吧。
我对着哥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哥——”，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离春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从香港海关到一内一地的人特别多，因此，工作人员也格外忙碌。
一位老人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他衣着朴素，随身仅带一个简易的旅行包。然而，最令人不解的是，他左手竟然提着一个瓶子，瓶子里有半瓶黄澄澄的液体。
一位工作人员按捺不住好奇心，同时也出于安全考虑，就上前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您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楚,淡淡地说：“是香油......”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位老人千里迢迢赶往大一陆，不带名贵的东西，竟带着半瓶香油。“您这是为什么呢？”另一位女士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这样问道。
老人脸上凄楚的神一色一愈来愈重，他望着远方，像是在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是母亲要我买的香油，已经44年了.........44年前的一个中午，母亲正在做饭，我正在玩。饭马上就要做好了，却发现家中没有了香油。她拿出些零钱来，让我到不远处的一家卖油铺去打半斤香油。临走时，母亲嘱咐我，孩子，你跑快一点啊，一娘一马上就把饭做好了，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吃饭，一娘一等着你.......”
这时，泪水从老人的眼角流一出，在他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四散开来。顿了顿，老人努力抑制着有些哽咽的声音接着说：“我刚走出家门，就碰到了一一群一穿军装的人，我正要往回跑，却被一个当官的抓住了。他们用一槍一逼一着我，让我帮他们拉大炮。后来，为了活命，我只得跟着他们一起打仗。”
“您就没想过逃走？”有人问。老人长长叹口气，眼中满是痛心和无奈：“想啊，我无时无刻不想逃走。眼看着我们越走越往南，离家越来越远，我的心被揪得紧紧的。那些日子，我时常梦见离家那天的情形，梦见母亲满是期待的目光，好像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盼着我回家。我也总是找机会逃走，但每次都被抓了回去。再后来，国民一党一一败涂地，我被迫随着军队到了台湾........”
“这几十年，我得不到一点家中的消息，家里人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直到3年前，我才和家乡的亲人联系上。听他们说，母亲在我走丢之后就疯了。她始终不相信我死了，整天痴痴地坐在家门口，等着我回去。每次有外乡人路过，她都会向人家打听有没有见到我，说我去油铺买香油了，她在等着我打香油回来.......”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擦去满脸的泪水：“听说母亲临去世时，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孩子，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吃饭，一娘一等着你......”
老人的故事讲完了，所有人眼中都泛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