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门/万芊
陈墩镇是个老镇,老镇有好多石库门的老房子,转弯抹角的,坐落在一条条小弄堂里。老房子的门都很沉重,一推便嘎吱吱直响,尤其在深夜里,让偷情的男女煞是烦恼。
阿关就住在石库门的老房子里,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产,单门独院,楼上楼下七、八间房子,本来是几个兄弟平分的,只是其他几个都在外地工作,平时很少回来,空着也就空着了。
阿关在镇上小兴隆商场当经理,这几年镇上搞旅游,小兴隆商场生意不错,当经理自然要比店员来得滋润,这不,儿子一读初中就送进城里的全日制寄宿学校,一出手就是二万块资助,平时学杂费还不算呢。心里滋润着的阿关,日子也过得滋润,打打麻将,泡泡舞厅,时不时还叫人或被人叫去喝上几杯老酒。滋润着的阿关自然成了夜猫子,每日午夜打回是常有的事,他老婆莹莹也懒得问询,每晚看看泡沫似的肥皂剧,打打毛衣,一个人落得清闲。
其实,这阿关,也不是常常去打麻将、泡舞厅的,每晚他去得最多的还是镇上另一处石库门,穿过一条黑乎乎的小弄堂就是,也是单门独院,只是院里住着两户人家,一户是中学的老师,夫妻俩都是外地人,平时常关门闭户亮着灯,从来不过问别人家的事;另一户住的只是他商场的芦花,二十八九岁,带着个三四岁的儿子。这芦花,可是镇上挺出挑的女子,脸蛋俊俏,身材也好,说话更是甜丝丝的,只是她男人不知中了哪门子邪,生意不好好做,跟人合计着诈人钱财,结果被人告发,蹲了班房,单身的芦花自然得到了阿关的好多照顾,阿关在芦花那里也如鱼得水,每每如新婚燕尔,乐不思蜀。只是那石库门的门实在是恼人,石库门的门是老门,老门有枢,枢在门阴子里转动,便发出嘎吱吱的轰响,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这种轰响更是惊人魂魄的。然而芦花也是聪明人,几次轰响之后,芦花便事先准备了把旧茶壶,每每入夜时只需在门阴子里浇上些水,那门就绝对没有惊人魂魄的轰响了,阿关只需轻轻一推便是,这门自然是芦花有意为他留的。
每天午夜,阿关总是准时回家,每每回家,老婆莹莹也为他留着门,那门也是石库门的老门,一推也是嘎吱吱的轰响,夜深人静之时,几乎半条弄堂都能听到,推自家的石库门虽也轰响,但阿关总觉得心里挺舒坦,这是一个过着滋润日子的男人特有的舒坦。
突然有那么一个深晚,出差提前回家的阿关,习惯中推自家石库门的老门时,犯疑惑了:这门怎么啦?! 自家的石库门竟蔫蔫的没一点儿声响,阿关不由得心惊肉跳、心猿意马的,再试,也是这般。小心地按着打火机,借着打火机微弱的亮光,他竟然发现,那门阴子里也浇着水,一边不易发现处竟也放着一把他早已不用的茶壶,一摇竟也盛着水。
阿关懵了。没想到自己老婆莹莹竟也留着门,当然不会为他而留。他想冲进老屋,但又生怕担心的事成为事实。极度的矛盾与不安,令他一时六神无主。一支烟工夫,阿关终于像贼一般在夜幕中消遁。
第二天,假装出差回来的阿关回了家,老婆莹莹一见吓了一跳,那阿关两个眼圈黑黑的,像只大熊猫。
自此,阿关再也不敢半夜离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