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委会研究决定/罗晓平
时至岁末,和平社的会计、出纳又凑在一起核算本社一年来各家各户投入义务工的多少,然后将义务工折合成款,投工少的户要向社里交钱,再由社里补偿给多做了义务工的户,以此求得平衡。
两人腿对着腿夹着熊熊燃烧的火炉,算清帐目已至半夜鸡叫。待他们整理好清单,又仔细核对一番认定无误后,那会计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泛巴泛巴干涩的眼睛,再振着精神对着帐本比较哪个家伙将向社里交的钱最多。会计比较了一会儿便皱起了眉头。他用鸡爪样的指头点着帐本上面一个人名儿递给出纳。出纳睁开惺忪的眼睛拿过帐本一看,见在罗有武的名下写着他应向社里补款八十元,也露出一脸苦笑,他搔着头皮试探着与会计说:怎么偏偏是他?能不能到镇上给他申请个困难补助把这钱给冲抵了?会计听罢直摇头,说这怎么可能,他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要困难补助,不说镇上通不过,社里的人晓得了不操我们八辈子祖宗!出纳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没辙,只有看冯社长的了。
你道这罗有武何许人,让会计与出纳如此紧张?其实冯社长若晓得了也会紧张的。原来罗有武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谁惹了他他敢砸谁,是有名的惹不起。他三十好几了还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罗有武今年不知在县城干什么勾当,反正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可他每次回来社里又偏偏没有义务工做。去年底,罗有武因投工少,要给社里掏六十多元钱。年根,前任社长瞅罗有武回来,就兴冲冲地找他收钱。当时罗有武正与几个人在一起玩麻将,自个儿还正处在“投资阶段”,正两眼喷火嘴里骂骂咧咧自责手气不行,一听社长说他欠社里的钱,将手里的麻将“嗵”地往桌上一掼站了起来,一双牛眼虎视眈眈地盯着社长:“谁说我没做义务工,哪回做义务工我没来?”社长料定这小子会来这一手。见他那倒竖的眉头,不免有几分胆怯,赶紧将手里的帐本递与他。罗有武接过帐本将写着他名儿的那页一把揪下撕得粉碎,继而破口大骂:“以后哪个狗日的说老子没有做义务工老子要找哪个的麻烦!”社长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聚了很多,自己丢不起这个面子,只是双腿发软嘴还是不软,边回骂边攥住他的衣袖要拉他到镇上去见官。这罗有武可真有些武艺,只见他轻轻一拂,社长便一个踉跄跌得鼻青脸肿……社长难咽这口气,于是找到村长,村长说现在农业税都不能强制性收取,何况你那款儿有滥摊派嫌疑,我们不好管这事。社长一时语塞,回家索性将印把子拿来交与村长。如今的冯社长就是那个时候上任的。
前任社长没斗过罗有武,而身高只敢与武二郎他哥比肩的冯社长又能拿他怎样?二人正在感叹,冯社长就来了。出纳赶紧将罗有武当选全社交款冠军的事儿与他汇报了。冯社长拿过帐本看了看确实也犯了愁。他沉思良久后作豁然开朗状,陡地从桌上拿起笔,在罗有武的名下飞快写下一行字交与会计。会计看罢面露喜色又转与出纳,出纳看后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再转与冯社长,冯社长便从衣兜掏出公章“嗵”一家伙盖上,三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冯社长写下的是这样的文字:
年初经社委会研究,派罗有武于县城兼职从事为本社招商引资、传递经济信息等工作。社里为其记义务工三十天(每天按社一般男工20元计)以作补偿。但时至年根,罗工作尚无多少成绩,为严肃社规、抑制不良风气,再经社委会研究,决定扣罗有武义务工二十六个,余下四个义务工折合人民币八十元,与该同志应投义务工(折合人民币八十元)相抵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