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跑去的蜘蛛 /程肇琳

蜘蛛丁丁在几间房子里跑着,它跑得漫无目的又胆战心惊。这户人家的客厅地砖很漂亮很光滑,连它这攀壁高手走着都会时时打滑;这户人家的卧室地板光可鉴人,钟点工刚在木地板上抹了一层白色的有股油味的东西,走在上面,有点黏。

蜘蛛丁丁已经十多天没吃到东西了,十多天前,它和同伴豆豆一起误闯进这户人家。那天,它们在墙壁外爬呀爬的,正碰上这家女主人开窗给窗台上的花浇水,趁她没注意,它们一个骨碌就从窗户边儿悄悄滚进了她的家。爷爷说过,要跟有烟火的人家住在一起,这样好在屋檐下房梁间结网,捕获猎物。可是进到这家十来天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结网的房梁。这户人家很大很大,有好多间房子,但都是白白光光的墙壁,它们试图在这光滑的墙壁夹角吐丝结网,可怎么也粘不住丝,只好住手。这户人家也没什么烟火,厨房里精致炉灶的上方,有个巨大的怪物,女主人一炒菜,它就轰轰作响。第一次响起时,吓得它和豆豆抱头鼠窜。

也就是这一跑,豆豆永远地离开了丁丁。它们刚跑出厨房,就撞到了一对小拖鞋。只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妈妈,这是什么虫虫?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就见女主人一个箭步冲过来,抬起大脚就往它们身上跺下去。那一刹那,丁丁拼命往一只柜子下跑,逃过一劫,但等它气喘吁吁回头看时,豆豆在那一瞬间已变成了粘在鞋底的肉泥。泪眼迷蒙中,丁丁听见女主人在教儿子:以后见到这些虫虫都把它踩死!干干净净个家,看着烦!可是这个小虫虫有好多脚,爬起来好好看呀!儿子还在不解地发问。妈妈不耐烦地说,一个烂虫子,有哪样好看的,玩你的变形金刚去!

豆豆死了几天了,丁丁一想起它还在流泪。

丁丁好多天没吃到东西,每一只脚都在发软。它纳闷,怎么就找不到一个结网的地方呢?夜里,它听到过蚊子的叫声,蚊子可是它们蜘蛛的美食。可没有网,它捉不到蚊子。小男孩被叮得叫了起来,只见他妈妈拿出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放上药片,拿个东西往墙上一捅,盒子亮了,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熏得丁丁晕晕乎乎。过了一会儿,连蚊子的叫声也没了。

为了节省体力,丁丁缩在柜子脚后打盹儿。恍惚间,它想起了爷爷给它讲过的太爷爷的故事,那时太爷爷一家生活在一个雕梁画栋的大户人家,一间间房外有宽宽的走廊,围起一个铺着青石板的大院子,院子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蜘蛛们在这个宽大的天地中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可以随意在两根木梁间来来回回地吐丝,结下形状各异的网。那时,太爷爷的兄弟姐妹们都是结网艺术家,每个人都使出浑身招数,让结出的蛛网散发出梦幻般的艺术魅力。自然啦,网结得大,蚊子苍蝇等虫虫就常常落网,这个蜘蛛家族可就不愁吃了。每次说到这些,爷爷都轻声一叹:但是现在,老房子都被拆了,莫说我们没地方结网,可惜那些漂亮的门窗梁柱多当了烧柴喽!

晚上,蜘蛛丁丁有气无力地在地板上爬着,它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从柜子脚下爬出来找吃的。豆豆惨死后,丁丁再不敢贸然跑出来,要不也要被踩死的。它白天藏在那个木柜子脚后,到晚上出来找吃的。可它找不到一点吃的。这家女主人特爱干净,三天两头就叫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监督着扫地拖地,连旮旮旯旯都不放过,所以吃的都被扫走了。

丁丁不明白,它是误闯到一个什么地方了?

20多天后,蜘蛛丁丁缩在木柜子脚后,静静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