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 /刘国芳
在城里，小禾被人叫成农民工。
城里人很歧视农民工，小禾有一天去邮局寄信，一个女人把包放在柜台上，看见小禾后，女人急忙把包拿在手里。女人的动作实在有点过分了，她完全把小禾当贼一样防着。类似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小禾走在一个女人旁边，那女人提着包，女人扭头看见小禾后，急忙把包抱在胸前。这回，女人把小禾当强盗了，生怕小禾会突然抢了她的包。
其实，这样的歧视在城里时刻见得到。很多卖衣服的店里，门口站两个女孩，她们一边拍着手，一边笑着说欢迎光临。但小禾走过时，她们不拍手了，也不叫欢迎光临。大概，她们觉得穿的破破烂烂的小禾根本买不起她们的衣服。还有些酒店门口，也站着一些披绶带的女孩。她们见了进店的人，都热情的笑着，还伸手引路。小禾有一天进去，那披绶带的女孩不笑了，也不引路。见了，没见一样。不仅是商店酒店的小姐歧视小禾，就是街上散宣传单的人，也看不起小禾。那些人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宣传单，见人就发。但小禾走近时，他们就不给他。小禾有一次伸手要，发宣传单的女孩也递了一张过来。但那根本不是递给小禾的，而是递给小禾身后一个人。连宣传单都没人发给他，小禾就很生气了，小禾总在心里骂城里人狗眼看人。
让小禾高兴的是，有一个人不是这样。
这个人也是个女孩，站在一家卖衣服的店里面。这个女孩不像其他店里的女孩那样，那些店里的女孩拍着手，见人就说欢迎光临。这个女孩只站在门口，她不拍手也不说话，只笑着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包括小禾。小禾每一次走过，那女孩都会看着小禾笑，像对那些城里人一样笑着。小禾就觉得这个女孩好，小禾后来有事没事的，都会往那门口过。看见女孩跟他笑，小禾也笑一下。笑过，小禾心里很高兴。
后来，小禾就进了一次店。小禾身上放着几十块钱，小禾想进去买衣服。那个女孩，在小禾进去时仍跟小禾笑。但她只站在门口，并没进去。倒是店里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女孩冷着脸，问小禾做什么？小禾说买衣服。女孩又冷着脸说我们这里的衣服很贵的，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多块。小禾吓着了，不敢进去。那冷着脸的女孩看见小禾吓着的样子，就不睬小禾了。小禾不进则退，他从店里出来了。出门时，门口那女孩没有冷着脸，她仍跟小禾笑着，让小禾很感动。
小禾不是一个人到城里打工，一起来的，还有好多人。其中一个人，是个小工头。这工头赚了些钱，买了一只照相机。那工头不小器，经常跟小禾他们照相，还垫钱洗出来。有一天看着自己的照片，小禾突然就想到，要是能去和那个老是跟自己笑的女孩合个影就好。合了影之后，有了照片，以后不在城里打工，也看得到那女孩的笑脸。这一天，小禾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工头，小禾说：“我想跟一个人合影，你能不能跟我去照呀？”
工头说：“谁呀？”
小禾说：“一家服装店门口的一个女孩。”
工头说：“小禾你看上人家吗，你为什么要跟人家合影？”
小禾说：“我们到城里来打工，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只有这个女孩没有看不起我们，总跟我笑。”
工头听了，点点头，同意了。
小禾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了工头去。
到了商店，那女孩又看着小禾笑。看见女孩跟自己笑，小禾胆就大了，他走到女孩跟前，跟她说：“我想跟你合个影，可以吗？”
女孩还是没做声，但女孩店里那些人忽然大笑起来。笑过，一个女孩说：“那是石膏模特你都看不出来吗？”
小禾就有些窘了，但小禾还是让工头把相机对着他，让他跟模特合了影。
工头后来跟小禾把这张合影洗了出来，而且洗了好几张。小禾把一张寄给了家里，小禾的母亲看了照片，跟人说：“这城里女孩真俊哩，要是小禾以后能找这样的女孩做老婆，那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