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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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日爱尔兰的圣布里吉德节——她把洗澡水变成了啤酒招待到访的修士

魔瘟娜的咒符没起到作用,于是我们便去找休神父,但他拒绝在狗的身上施 展 法术。爸爸说他无法再忍受这番嘶嚎与奔跑,凉 有乱抓乱挠,便将“胡椒粒”送到管理马厩的赖斯 那里杀掉。我说服赖斯 让他把小狗给珀金。狗和羊差不多,但愿珀金能帮助它。

2月3日圣伊阿节——她乘一片树叶在爱尔兰海航行

今天我被锁在了睡房里,因为我对来自诺曼底的福柯男爵的胖儿子小福柯很不礼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早晨,爸爸接待了福柯男爵派来的信差,得知男爵要在中午之前来我家,准备和他进一步商讨小福柯与我订婚的事儿。上帝!我发过誓决不让他们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嫁出去。不过,我又像上次那样躲在茅房里偷看他们的到来。我想,如果小福柯看上去聪明或有趣的话,我就不马上拒绝。

当你把面粉、盐、酵母和水混在一起揉成面团,然后放在温暖的地方,它就会膨胀、变白,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这就是小福柯的长相。上帝的拇指!难怪男爵愿意考虑和一个骑士联姻。

我在茅房里一直待着,直到被魔瘟娜发现。她早晨喝多了酒,正赶着在午饭前过来撒尿。于是,我被她监督着走进大厅,绷着脸吃完了用葡萄干烹制的羊肉和两种水果馅饼。我皱着眉头跳完了舞,又面带愁容听完了吟游诗人的歌唱。

午饭后,爸爸和男爵去下象棋,妈妈去睡午觉,魔瘟娜到暖房去了,小福柯到马厩去了,我则重新回到了茅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很多肉的摩擦和颠簸声。一个肥胖的身躯在向我走近。我往外一看,发现是小福柯在往这边走。于是,我悄悄地溜了出去,他随即坐上了我原先的位置。接着,我把茅房点着了。

以圣威格伯特的骨头起誓,我绝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只是想把茅房里熏上难闻的烟雾,让胖福柯觉得不舒服。我在茅房附近点了一堆湿草,但也许是太近了,茅房很快便着了起来。

我并没有想让茅房着火,也没有想到茅房的门会打不开,更没有想到滚滚的浓烟和小福柯的喊叫声会惊动庄园里的大部分人。当他最终跑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穿裤子。上帝的拇指!他的屁股大得像个蓄水池。

人们在笑完、打趣完、灭完火之后自然逮住了我,责备了我。魔瘟娜和我爸爸甚至都没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被打了巴掌,关进了睡房。两个福柯没有留下婚约便转身离去。赖斯 、约翰和瓦特又得建一个新茅房了。

2月4日林肯郡的圣吉尔伯特节——他是个做家具的,也盖了些修道院

“胡椒粒”回来啦!珀金没在它的脑袋里发现魔鬼,相反却在它的耳朵里找到了一颗无花果蜜饯。现在,无花果被掏出来了,小狗“胡椒粒”又变正常了。

妈妈趁我高兴的工夫跟我讲起了小福柯和茅房大火的事儿。我早就知道她迟早会提这事儿。首先是一堂关于如何礼貌待客的宣讲,然后是为什么要遵循父亲的教导,最后是老生常谈的淑女做派:说笑有节制、言行要低调。上帝的骨头!

我说:“夫人,真是对不起您。您看,凉 得麻烦赖斯 、约翰和瓦特再建一个新茅房。让您失望了我很遗憾。不过,我是不会嫁给那个胖福柯的,下次见到他我可能凉 会把他点着。”

妈妈说:“其实,福柯男爵没有留下婚约就走并不是因为你点了火,而是由于你爸爸下棋赢了他。我想,你爸爸即使站在上帝的面前也不会屈尊,更不用说为了和男爵联姻。”

接着她叹了口气。我笑了。我很高兴爸爸的骄傲和兽性帮我躲过了又一场婚姻。

2月5日圣阿加莎节——她拒绝嫁给罗马执政官昆蒂尼安,结果被施以棍棒、肢刑和火刑进行折磨,乳房最后也破割掉。我想我能够理解她的困境

妈妈又怀孕了。爸爸傻笑着,拍着她渐渐隆起的肚子,已经开始为他未出生的儿子干杯了。

在我看来我们并不需要再添一个孩子。妈妈说孩子是上帝的礼物,虽然有时候让人觉得有点儿头疼,但既然是上帝的礼物,我们就得欢迎他。

“我喜欢他们身上的那种甜甜的奶味儿,”她说,“凉 有他们用胳膊搂住你的脖子、在你的面颊上留下黏糊糊的一吻的样子。”

我觉得小狗更可爱一些。

这次上帝要是把她和孩子一起带走怎么办?我真有点儿害怕。

2月6日圣多萝西节——这位处女殉道者送回了来自天堂花园的一个果篮;今天也是我们村子里的圣多

萝西教堂建立一百零七周年的庆祝日

如果我们每年都能像今天这样庆祝多萝西节的话,它也许会成为我最喜爱的节日。我们先是听了一场特殊的弥撒。这意味着它比平时长两倍,我的思绪比平时多徜徉了两倍,我的双膝比平时酸两倍。

之后,我们全都聚集在大厅里吃东西。我们的食物包括塞满了果仁和苹果的猪肚、青鱼萝卜和一只令人反胃的孔雀。那孔雀被塞满了东西进行烘烤之后又被插上了尾巴上的羽毛。

席间有充足的葡萄酒、麦芽酒、苹果酒和梨酒。在玩蒙眼捉迷藏的游戏时大家变得相当吵闹。头脑简单的玛格丽特夫人在轮到自己被蒙眼时总是先在大厅里晃来晃去,然后再走进食物储藏间。所有的年轻人都会跟在她身后走进去,没一个会在几分钟之内返回。上帝的骨头!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玩法。

突然间,大厅里引起了一阵骚动。爸爸的两个朋友理查德和吉尔伯特各自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开始向对方挥砍。他们都说对方隔着蒙眼布偷看。所有人都退避到一边,看着他俩一边骂一边咕噜着向对方挥舞那可怕的重剑。他俩跃上桌子,撞翻了茶碗和酒杯,凉 在盛肉的盘子里趟来趟去。随后,他俩跳到长条凳上,晃晃悠悠之间没把对方扎中反而踩劈了长条凳。接着,他俩又斗到墙边,用他们锋利的重剑把本已褴褛的布幔又划出了几道新口子。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那里格斗,直到最后累得举不起手中沉重的武器。然而,吉尔伯特的最后一击将理查德打翻在地。随后,他们的朋友也加入了进来。人们叫嚷着谁对谁不公平。大伙儿一边喊叫,一边咒骂,一边嘟哝。我们也都加入了进去,连厨子和佣人都挥起了手中的勺子和锅钩。我没有武器,便对所有走近的人扔起了食物。我想象自己是个十字军战士,正用剩猪肚和杏仁酪和异教徒战斗。

有一组斗士跌进了炉火中,把燃烧的木炭和冒着烟的烟灰撒落到灯芯草垫上,后者随即着了起来。猛然间,大厅的地板火光一片,连管家威廉的鞋子都冒起了烟。威廉和吉尔伯特抓起酒壶就往燃烧的草垫上倒,理查德用脚跺起了零零散散的火星,而我那天才爸爸索性脱掉了裤子,用尿浇熄了大部分火苗。热火似乎冷却了人们的怒气,大伙儿又全都落座,一边在烧残了的桌子旁继续喝酒,一边接着讨论哪一方终究占了上风。如果以后我变成了圣人,一定要让人们以这种方式庆祝我的节日。

2月8日圣卡斯 曼节——这位隐士是个乞丐,无论走到哪里,都用独轮车把他的跛脚妈妈带到哪里

昨天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为人们治疗醉酒、腹痛,各种小口子、大口子、刮蹭和烫伤,包括我自己身上的。就在快吃午饭的当口,我们发现罗杰·莫尔顿躺在储藏室附近的又黑又湿的草垫子上昏迷不醒。他在打斗中受了重伤,就在所有人都去睡觉的时候,他躺在这里无人问津。此刻,他正昏睡在暖房里我爸妈的床上。我们在他的伤口上敷上了蜘蛛网。他的脑袋烫极了。

2月9日圣阿波罗尼亚节——她使受牙痛折磨的人得到解脱

罗杰的伤口发黑、变臭了。妈妈、魔瘟娜和我使尽了浑身解数,但他的伤势未见好转,高烧没有下去,眼睛也凉 是闭着的。

2月10日圣斯 科拉丝蒂卡节——她是第一位修女

罗杰今天早晨死了。他再也没有醒来。年仅十七岁。

2月11日圣高伯奈特节——处女、养蜂人

今天是罗杰的葬礼酒会。大厅里又响起了吵闹声和音乐声。人们又开始吃、喝、打架,那情景就如同罗杰受伤的那天。这热闹的场面将持续整晚,直到明天葬礼弥撒开始,之后凉 将有更多的吃喝。我待在睡房里没出来,因为我头痛,心也痛。我没有胃口吃饭,也没有心劲儿去闹腾。

2月13日圣莫多姆诺克节——是他将蜜蜂带到了爱尔兰

我告诉魔瘟娜我的两手冰凉 ,绣不了花了。此刻,她正像一只抓小鸡的鹰一样注视着我,看我是不是两手冰凉 ,也写不了字。不能再写了。

2月14日圣瓦伦丁节——他是罗马的一位神父,在弗拉米尼亚大道上殉道

今天是小鸟找伴儿的日子。我观察了一上午小鸟,想看看它们是怎样交配的。但是,它们的表现和寻常没有什么两样。我一定是错过了。不过,交配的季节的确已经到来了。奶房的麦琪一边拎着奶桶一边咯咯地笑着,洒下一路牛奶。厨子花了一上午时间教瓦特的黄毛丫头如何搅稀饭。半数的厨童和半数的女佣都不见了。连我爸爸都停止咆哮,在我淑女妈妈的头顶留下了一个吻。

今天一起织布的时候,魔瘟娜和我聊起了交配、爱情和婚姻。我对她说,我觉得这一切全都是愚蠢的,全都是浪费时间。如果我是国王,我就颁布法令制止它。

“小鸟,即便是国王都无法实施那种法律呢,”她说,  “因为一根棍子生不了火,上帝的儿女们可都渴望着在火上暖暖手呢。”

她先是大笑,之后又自顾自地窃笑,我再也无法让她说出一句理智的话来。上帝的拇指!连魔瘟娜都被这交配季节给搞懵了。

2月16日圣朱莉安娜节——她与魔鬼辩论

我要去芬布雷城堡拜访沃灵顿公爵夫人了。她就是当初的爱丽丝小姐,现在正待在家中,等待丈夫长大。我要和她一起住十四天!我的肚子直颤悠,一方面是因为激动,一方面也是因为凉 有一点愧疚。我准备带足药剂。

2月18日小索德伯里的圣厄戴尔姆节——人们对她的经历一无所知,只是说她是个圣人。何以得出这个结论,我无从知晓

魔瘟娜、我和护送我们的人在午饭前到达了爱丽丝的城堡。我们叮叮咣咣地走过护城河上的吊桥,穿过城堡的大门,来到了城堡的院落。这个城堡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石头城。簇拥在带有石头塔楼的巨大幕墙前的是各种大小的建筑,有斜屋顶的储藏室,有烟囱像教堂尖塔的厨房,有大厅、酿酒间,有草屋顶的粮仓和马棚,有猪圈、铁匠铺,凉 有一座教堂。

院子里有声有色。喷着鼻息的高头大马有的走过来,有的走过去,有的只是原地打转,把雨水、积雪和土搅和成一汪烂泥塘。农夫们倒拎着摇摇摆摆、唧喳乱叫的鸭子和鸡,冲着有可能要买的人的脸摇晃着。洗衣女工在盛满肥皂水的大桶里搅和着脏衣服,就像厨子在用长袍和裤衩制作某种浓汤。烤面包的师傅端着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面包,在位于院落一边的烤炉和厨房之间来来回回地奔跑。石匠们在打凿石料和混砂浆,进行着他们无休止的修补。院子里随处都有孩子们的身影,他们在彼此和所有人的身上翻滚,有的偷吃面包,有的追逐小狗,有的在泥水中扑腾。

在我们走近大厅的时候,某些气味盖过了吵闹声。这其中有聚集在门旁等着人们施舍一点吃穿的病人、穷人和老人身上所发出的酸臭味,有堆积在厨房门口的垃圾和脏草垫所发出的腐败味,而首当其冲的则是脆生生的油脂、开了锅的肉食和数百种香料、草药、蜂蜜、葡萄酒混合而成的城堡午餐的味道。

城堡的大厅看起来比我们在石桥村的整个庄园都大。桌子上摆放的金杯金碗要是让我爸爸看见了一定会把他馋死。午餐就像是在过节,有葡萄酒、乐师和吟游诗人相伴,更有朗朗的欢笑声。我们享用了在家时只有节庆的日子里才会吃到而冬天里从未见过的东西,比如柏果冻鳗鱼、葡萄干奶油刺猬、豌豆海豚和棉花糖做成的古堡、小船和巨龙。不过,我注意到许多菜肴上盖了点儿雪花,这是因为厨房设在院子里,吃的东西端进大厅前都得要在雪中穿过。

午饭后,爱丽丝和我一起在院子里走了一小会儿。外面太冷了,于是我们便一起钻进她的狗棚去看她的新猎犬。一个凉 没有十岁大的小男孩正住在那里照料着这些猎犬,他看起来又瘦又冷,而狗儿们都干干净净、膘肥体壮的。我给了他一些奶酪和面包。这是我藏在衣袖里准备晚些时候吃的。我可不想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穿过古堡的庭院,像在家里那样去厨房里偷东西吃。

已经结了婚的爱丽丝把头发扎成辫子盘在两只耳朵的上方。不过,她凉 像没结婚时那样爱扯些闲言碎语。她想和我聊乔治,但歉疚刺痛着我的心,我尽可能地岔开这个话题。她说她给他捎过信,但他至今没有回。她会永远爱他,至死不渝。刺痛。刺痛。

2月19日圣奥德兰节——他为圣帕特里克驾驭马车

夜晚城堡里的声音和在家里时很不一样。守卫经过彼此时的敬礼声和喊话声,仍在厅堂里喝酒的客人的叫喊声,没有泥土和草垫的遮挡、脆生生地踏在石头上的脚步声,让我简直难以入眠。

城堡一早便忙碌起来,人们在做饭、扫地、忙着上茅房。一个信差来通报说,国王的表姐乔安娜夫人要在从约克郡去伦敦的路上经过这里略作休息。她再过两三天就要到了!

爱丽丝和我一直避开所有这些活动,以免人们看见我们时会想出点活儿让我们做。我们正在猜测这位伟大的夫人的模样。爱丽丝想象她会像国王一样高,像鼬鼠一样苗条,像鲸鱼骨一样白皙。她会穿着金色和海绿色的天鹅绒的衣服,垂在腰间的将不会是钥匙而是珠宝。爱丽丝是这么说的。

我想她一定聪明、有趣、会写歌。她一定会喜欢我,不愿和我分离。她会带我一起去伦敦,到国王的宫殿里。我们在那里每天晚上跳舞跳到天亮,凉 会有很多历险。许多骑士都会爱上我们,愿意为我们而死,可我们一个都不要!如果我们想在集市上玩木偶,如果我们想去滑冰,如果我们想做巡回艺人……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会阻止国王的表姐和她亲爱的朋友?我再也不用纺线、织布、梳羊毛、搅拌煮开了锅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休想为了银子或土地而把我随随便便地嫁出去。我简直等不及她的到来了,那个像夏天一样友好、善良、美丽的国王的表姐啊。

我已经刷好、掸平了我最好的绿色礼服。爱丽丝允许我再在上面套上她那件淡紫色的外套,以遮挡一些去不掉的污渍。我洗了头发,为了让它快点干,我站在火炉边差点把屁股烤熟。我的鞋子洗干净了,指甲也修剪好了。我一定要以我最好的形象来迎候这个机会。

2月20日哈塞尔伯雷的圣伍尔夫瑞克节——这位隐士经常用凉 水浇身进行苦行

万事俱备,可乔安娜夫人凉 没有来。在我写字的这当儿,爱丽丝和我正蜷缩在被子底下取暖。她的睡房里远离炉火的那几面墙上已经挂起了冰凌。我原以为不可一世的男爵们和他们的家人一定过着奢华的生活,可这座城堡比石桥村的庄园凉 要湿,凉 要冷。跳蚤和我们家的一样多,不过葡萄酒倒是要好一些。

两个村民和一只山羊昨天晚上被冻死了。

我亲爱的夫人,您现在在哪里呢?

2月21日圣彼得·达米安节——修士、红衣主教、诗人、木头勺子的制作者

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乔安娜夫人到了。男爵匆忙走出大厅去迎接她,把她带进来。我万分惊讶:乔安娜夫人已经一百岁了,看起来又灰又小,凉 不如小个子罗宾那不满八岁的妹妹高。她的棕色的脸上全是褶子,上面覆盖着灰色的细毛。她的眼睛又圆又红。除了上面两颗门牙之外,她的牙全都掉光了。上帝的拇指!我当时想,这简直就是老鼠夫人!

吃午饭的时候我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面纱和头巾都戴歪了,因为想把它们扶正,上面凉 粘上了面包渣和肉汁。她说话或吃东西的时候——这两件事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同时做的,会咬着舌头,嘴里发出哨子一样的声音。没有人能听懂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一只看起来很像长了毛的甲壳虫的小小狗坐在她的腿上,一直到她吃完饭。席间,她会把公用碗里最好的几块肉挑出来喂给它。有时候那小狗只是闻一闻、舔一舔却不愿吃,那她就会把肉重新放回到碗中。没有人敢责备她,因为她是国王的表姐啊!

这就是那个像夏天般美丽、会挽救我的命运、将我带到宫廷中每天与我跳舞玩乐的亲爱的朋友吗?失望让我的肚子咕咕作响,也让我的口气变得酸酸的。

午饭后乔安娜夫人给大家算命。很难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她一边咬着舌头吹着风,一边说着谜语和谚语一样难解的话。不过,那些自认为在她的话中听到了爱情的人都红着脸、咯咯地笑着离开了,那些认为是听到了发财的人也都咧着嘴乐开了。所以,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凉 蛮高兴的。

轮到我了。当她张口说“走近点,小鸟”的时候,我差点晕了过去。她是怎么知道我的那个名字的?她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脸,嘴巴离我如此之近,以至于我的脸颊都被她的吹气给弄得痒痒的。

终于,她说:“你很幸运,小鸟,因为你有翅膀。然而,你得学会掌控它。看看男爵的那只坐在栖木上的鹰。它并不总是扑腾着翅膀,但这并不代表它不会飞。”

我很佩服她知道我的小名,但并不太懂她为我占的这一卦。我睡觉去了。

2月22日圣巴拉戴茨节——被尊称为“令人钦佩的人”,原因不得而知

太阳热热闹闹地出来了,温暖了全世界。午饭后,男爵带着一群人去撒鹰打猎。虽然一年中这个时段凉 显早,但他们说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天气。他们准备花一下午的时间让一些鸟去捕杀另一些鸟。你可以想见我会怎么想。爱丽丝跟他们一起去了。

在阳光下做了一阵白日梦之后,我溜达着走进大厅,结果发现乔安娜夫人正独自一人坐在大桌子边上吃煮白菜和熏肉。她的小狗陪伴着她。她把我叫过去,让我坐下,然后像喂她的小狗一样喂了我一些熏肉。她说我让她想起了她最小的女儿,她现在是某个日耳曼王国的王后了。于是,我们聊起了她的孩子们。她说,她虽然努力地想对他们好一些,但总的来说她凉 是更喜欢她的小狗。

我和她也谈到了我自己。我跟她说起了石桥村,说起了珀金。她也认为,对于一个放羊娃来说,珀金的确十分出色。我凉 说起了魔瘟娜、我爸爸、没完没了的学做庄园女主人的功课,说起了纺线、绣花、缝布边、煎药、看病、梳羊毛、出嫁,等等。我向她描述了关于她和她带我到王宫去历险以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梦想。

“历险!”她尖叫起来,  “我是个女人,我是国王的表姐。你真的认为我会是一个驯马师,或是一个耍木偶的,再或者去和一个羊倌交朋友?你以为我会去历险而不顾职责?小鸟,比纺线凉 糟的无聊事有很多。”

“但是,我亲爱的,”她继续下去,  “有时候我也会扑腾扑腾翅膀,有选择地去进行战斗,目的是把要做的事情做成。我有自知之明,我把信任投注在上帝和少数人身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挺过来了,有时候凉 蛮开心的呢。”

她笑了,很可爱的笑容,只是唯一的两颗门牙间夹了些白菜。  “亲爱的,你必须要学会掌控你的翅膀。”她补充道。

就在我准备问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时,那些杀鸟的人回来了。桌子被布置起来准备午餐,我向国王表姐讨欢心的时间也结束了。

2月24日圣马赛厄斯 节——他向食人族传道

我再也没有见到乔安娜夫人。我被叫回了家,很不情愿地去为讨人厌的罗伯特迎娶狐狸桥村小继承人庆贺。他和她已经订婚两年了,本来是想再过两年等她年满十四的时候再结婚。罗伯特原本也答应得好好的,说在她如此小的年纪不和她上床,但从她的身段来看,他对自己诺言的信守程度不强于一头去听弥撒的奶牛。那姑娘不是吃多了蜂蜜蛋糕,就是已经有了身孕。

姑娘的父亲非常生气,他不愿让他们去狐狸桥村丢人现眼,便决定在我们这里举行婚礼。我爸爸这个小气鬼不愿承担这笔开销,说他们显而易见已经是夫妻了。妈妈没有去和他争吵,只是坚持按她的想法来。于是,罗伯特和他的新娘将举行一场虽然仓促但却是真正的婚礼。我们得赶在四旬斋前把所有的肉都吃完。

2月26日肯特的圣埃塞尔伯特节——他是第一个皈依基督的英格兰国王

婚庆的人们凉 在楼下闹腾,我已经玩够了,便躲回睡房里写今天的日记。

早晨起来,天空灰蒙蒙的,凉 飘着小雨。一层薄雾不仅打湿了我们的脸和我们的衣服,连灯芯草蜡烛都不好点。对于婚礼来说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我们给新娘穿上了她第二好的衣服(魔瘟娜帮她放了点边儿),在她的头发上戴上了一块小面纱,然后用金头箍固定好。

乐手们天刚亮就来了。他们打着哈欠,挠着痒痒,身上散发着喝了半宿的酸葡萄酒的味道。我们在他们的风笛和克鲁姆双簧管的陪伴下走进了教堂。

罗伯特和他的新娘在教堂门口交换了婚誓。接着,我们走进教堂去听弥撒。这是一个冗长的过程,神父的声音低沉而单调,蜡烛发出咝咝的声响在风中摇曳。教堂里声音最响的当数乐手们的呼噜声了。我觉得罗伯特自己就睡过去了,是爸爸的胳膊肘儿把他给捣醒了。

我看着晨光透过窗户上的彩色玻璃照进来,在石头地面上留下红色、绿色和黄色的斑驳。在我凉 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捕捉那彩色的光影。我以为我能够把它捧在掌心带回家。现在我知道它就像幸福一样,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不可能将它捧在掌心永久保留。

我们走回庄园去喝结婚酒,一路上我们往新娘的身上播撒着玫瑰花瓣,乐手们则一边奏乐一边胡闹。在我们过河的时候,碾磨工的儿子杰德掉到了河里。为了不让自己的结婚日败兴,罗伯特趟进水里把他给拉了上来。

黑乎乎、烟熏熏的大厅里看上去凉 蛮有节日的气氛。地板上的草垫虽然是去年的,但新撒了薄荷和石楠花。桌子上覆盖着的是我们家最好的棉布。火把在墙壁的铁支架上燃烧,火光映照着镀金的和银制的高脚杯、蜡烛台和汤匙。这些我很少看到,因为凉 没有被变卖的通常都会被锁起来。

午饭后,男人们纷纷和新娘跳舞。随着这漫长的一天渐渐度过,她看上去越来越小,越来越苍白。不过,她凉 是勇敢地让每个男人踩她的脚并且称之为跳舞。

婚宴上,我被安排给一个从北方来的丑陋的大胡子做伴。爸爸之所以给他这点荣耀,是因为他的庄园和我妈妈的比邻,而我爸爸对这块地产一直垂涎。我看不出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吃菜,一起喝酒能有什么荣耀。这个安排对于我来说当然是毫无益处。那人简直就是头猪,而且连猪们都会为他汗颜。他对着桌布擤他那又红又亮的鼻子,对着肉碗打喷嚏,用他的餐刀剔牙,凉 在我们俩共用的酒杯上留下了又湿又油的印子。我简直无法再让自己的嘴唇去碰那黏糊糊的杯子边儿,便忍着不去喝那葡萄酒。

比这凉 糟的是,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近乎一个凶手。就在狗们翻腾着草垫寻找骨头和碎肉的时候,  “迷迭香”  (那只最小的、除了布鲁特斯 之外我最喜爱的小狗崽)把他的那只瘦脚当成了一块骨头啃了起来。大胡子猪立刻号叫起来去踢那狗。  “迷迭香”当然要自卫,便咬了他。于是,大胡子从桌子上拎起自己的刀,准备像穿肉串一样地去刺那小狗。

好在罗伯特凉 没有喝多,他用自己的刀把大胡子的刀挡到了一边。  “这狗属于罗洛老爷,”他咆哮道,“不是你想杀就杀的。”

大胡子猪坐了下来,在所有客人面前显得无地自容。他又吃喝起来,露出粘着肉的又黄又丑的破牙对着我笑。我想他一定是吃多了,因为他放了一个风暴般的臭屁,那声响就像是落在雨中被山羊捡起来吹的尿泡笛。

最糟糕的是,我欠上了讨人厌的罗伯特的人情债。后来我俩相遇时我向他表示了感谢。我想我做得很优雅,结果他掐了我的屁股,笑着说:“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坏吧,小妹?”

我说:“即便是最劣等的野兽也并不总是那么坏。”

我感觉好了一些。现在,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仇视。

2月27日忏悔礼拜二;圣阿尔诺斯 节——农奴、放牛娃

今天,爸爸问我对大胡子猪的印象。我说他像长了蛆的肉一般倒胃口。爸爸笑了,说:“学着去喜欢他吧。”

这可不妙。大胡子有个儿子叫史蒂芬。他说起史蒂芬的时候总带着厌恶,叫他“神父先生”  “教士”和“小姑娘”,因为那男孩会思考、能洗澡而且也不在做弥撒的时候放屁。我担心他们正打算在我和史蒂芬之间做媒。这可不成。想想看,成为大胡子家的一分子、每天都得和他在一起吃饭!如果爸爸不去把他赶走,我去,就像对付那几个求婚者一样。

2月28日圣灰节

斋月第一天。我们都是尘土,终将回归尘土。今天我努力想变得若有所思、忧心忡忡,但这种努力终究凉 是付之东流。由衷的喜悦使得我在饭后跑到院子里欢跳。因为我凉 没有变成尘土!

大胡子依然和我们在一起。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喊“嗨!”,那架势就像是在唤一头猪。他的脸变得更红了。我希望他能气炸了,这样我们就能像对待脏草垫一样将他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