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孔里的泥
■王祖远
那天，我从局里回来，已是一点了。到达家门，看见妻子脸一色一铁青，正站在门口生闷气。有门不进，为什么？我掏出钥匙一看，才知道锁孔里让人塞满了泥，不由连声说：“怪事，怪事！”
“怪什么怪，都是你那该死的职业给弄的！”妻子气乎乎地说，接着递给我一张纸条，我一看，上面是两句顺口溜：“大盖帽，不地道，吃了原告吃被告。”
我一愣，不清楚我这刚从一乡派出所调来局里没半月的新任局一长得罪什么人了，只得从邻居家借来梯子从窗户里爬进门去。一番折腾，眼看又要上班，儿子又要上学，一家人只得在外面吃饭了事。
吃饭的时候，见儿子浑身尘土，衬衣扣子也掉了两颗，就问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儿子眉头一扬说：“打架？凭你这局一长爸爸，谁敢欺负我？”见他那盛气凌人的小样儿，我猜想这小子一定又在外面惹事了，随口笑骂了他几声，赶去上班。
当天下午，我督促所属职员将近日来一切有疑点的及马上该办理的案子迅速做一个了结，不得有误，心头这才踏实了些。
谁知，等我有一天回家，锁孔又让人塞住了，还是上次那两句同样的顺口溜。我心头纳闷，天地良心，我的确没有受过别人一分钱好处，为什么老是有人骂我“吃了原告吃被告呢？”忽然想到，是不是妻子背着我跟人收受红包了？于是，吃饭时，我试探着问了她两句。妻子是个明白人，一听就委屈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初嫁给你，还不是看着你正派吗？现在反过来说我贪心了？”
不过让人锁孔里塞泥的确是事实，往后的日子，我的心头便像装了一个谜面似的，晃悠得睡不着觉。
没想到，有人就这事儿以讹传讹，说什么有人在我门上贴大字报，揭发我贪一污受贿；还有人说已有人将我告到省里了，上面就快来人调查了。弄得纪一委都来了人，好像我真做了啥见不得人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又一天中午，我回家比较早，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孩伏一在门上干什么。见了我，小孩慌忙地回过身来，双手直往后缩。我一看，他左手拿着一张纸条，右手还沾着泥巴，再看锁孔，里面正塞满了新泥。瞬时，我明白了，多次往我锁孔里塞泥的人就是他呀！
孩子正想溜，我一把拉住他，和颜悦一色一地说：“别怕，叔叔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前两次也是你做的吧？”
那孩子头一扬，瞪着眼说：“你儿子在班上欺负我，动不动就说他爸爸盖大盖帽，好威风，还骂我爸爸是臭摊贩，他爸爸随时就可以把我爸爸抓去！”
原来，一切都是我儿子招来的呀！看到那孩子离去的背影，我不由陷入了沉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公正廉明，实际上对自己儿子的行为就不明，儿子在外打着自己牌子欺负别人，也是不公。不明不公，又怎能做到真正的廉呢？说到底，是我自己往自己的锁孔里塞了一一团一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