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不成

■吕麦

赵力的小房屋中介公司,生意像山顶泻下的瀑布一落千丈。每月房租要交,税收赖不掉,老家的爹女儿要寄生活费。赵力心里着急,恨不得走路时地上像长蘑菇似的长钱。于是,常蛊惑三五个小生意人在店子里吆三喝四地玩“诈鸡”。别人说五钱的底,小赵死活不干,非得五块钱的底。谁知自己点儿背,自个绊自个摔跟头,一天玩下来就输了一千多。几百块现金输光了不死心还想扳本,好似河马掉进泥淖里越陷越深,欠条打了好几张,天都黑了死拽着人家不肯歇手。隔壁保健店看热闹的老板揶揄道:狗日的赵力,不好好守生意,整天诈鸡诈鸡,诈得自己个连根都没了。再不回家你老婆又要找来了,咳!

赵力一脸沮丧地回到家,像斗败的公鸡歪着脑袋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老婆端着饭碗没好气地乜他一眼:老家打电话说女儿的粉吃完了,要寄钱呢!

赵力休克了似地没开口。老婆边扒拉饭边等他回答:你聋啦,成天一副赖狗样,啥时候才有点出息。

这话似乎戳到了赵力的软肋,他像刚吹足了气的气球立马坐起来,翘起下巴瞪圆了小眼,机关似地嚷嚷:你的吵啥,整天钱钱钱烦不烦?我没出息,我没出息马成有出息好了吧,当初你眼睛瞎掉两只半,咋不做他婆哩?问我要钱,你不是做他的会计吗?工资咧?别是瞒着老子赔了身子又白卖力吧!

赵力,你狗日的不说人话!家里的水电煤气费用你交一分了吗?

老婆摔下饭碗,手上的筷子像两支飞刀直飞赵力的脑袋。一场人民部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战争持续了几分种,武场终告休息。老婆披散着缎子似的头发倚在床头柜上嘤嘤啜泣。小赵嘴角带着腥味的血,瞟了瞟老婆的惨淡花容,心里似有几分愧疚。他挪了挪身子,但最终还是栽在沙发里没挪窝,索两脚放平抱着脑袋躺了下来。

老婆搭了一阵想起了一件事,冲赵力道:你别光顾着挺,去年借马成的五千块钱该还了。我出面人家才借你的,说好一年还,你得守信用,别连我的信誉一起毁了。老婆捋了捋头发蹀躞进了卫生间。

马成马成又是马成,少给我提他!他和咱们一起从老家来这里混,没准就是舍不下你呢。哼!狗日的,他倒好,混得人模人样连车都有了,哼!啥世道啊……小赵愤愤不平地呶呶着,嘴里跳出的吐沫星子,做了个抛物线运动,跌进他脸上几道血红的抓痕里有点生疼。于是他住了口,眼睛瞅着天花板想心事。

突然,赵力一骨碌爬起来跳到床上,涎着脸扳过老婆的肩头意欲温存,老婆坚决地背过身子不理。赵力只得怏怏地躺在一边说:这个周六让马成来我们家吃晚饭吧,不能每次都吃他的请。老婆拿红肿的眼在赵力脸上扫一圈复又转过身去,那神情仿佛怀疑说话的不是她丈夫。

周六晚,一向吝啬的赵力变得特大方,买了好多老婆和马成喜欢吃的熟菜加几个盆装净菜,啤酒是罐装的青岛牌。赵力一人发了一听啤酒,三人围着小圆桌就吃了起来。不一会工夫,赵力的手机提示有短信息。赵力扔下正啃着的凤爪扫描了一眼说:噢,老婆你先陪马成吃着,隔壁复印店的小李下午把车钥匙丢我店里了,我去帮他拿了就来。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徘徊在小区门口的赵力撞上了马成,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马成红着脸对他说:有事,先走了!急急地掏出遥控器开了车门钻进去,小雪佛来车屁股冒着烟转了个弯闪着尾灯走了。赵力一步跨三级台阶奔进了家门。满脸绯红的老婆,举着半水杯浮动着些须“头皮屑”的啤酒喝问:你在酒里放了什么?这种事你也做得出?你要钱明说啊,何必费这心事,我可以帮你问马成要回五千块的借条,你以后还有脸在这块混么?

赵力正纳闷着老婆说这些话,咋没掉一滴眼泪呐。半听啤酒像手榴弹似地飞了过来:亏马成心细,喝了几口……你不是人!“咣”!老婆关上了卧室的门,并在里面扣上了保险。

第二天一早,赵力大概还在梦中,他老婆拖着行李箱去了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