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邵孤城
我是在钱树森的家庭派对上认识谭咪一咪的。那天,她向我迎面走来的时候,钱树森告诉我她叫谭咪一咪。
谭咪一咪,我不认识。
“她是个吧女,”钱树森一警一告我不要去招惹谭咪一咪,“她是天上人间里最出名的吧女!”钱树森说这句话的时候冲我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天上人间,是虞城最有名的夜店。
那天晚上,我抱着和谭咪一咪井水不犯河水的打算等待派对结束,然后去接我的沈小白。
但我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停留在谭咪一咪身上,和派对上很多男人的目光一起加入到争相撕扯谭咪一咪那身粉一红一色一旗袍的队伍中去,也许我这种撕扯让谭咪一咪觉得有点意犹未尽,所以谭咪一咪对我产生了兴趣。
“你是个作家?”谭咪一咪站在我的前面,“作家,来,干杯!”
我的脸就开始发红,我知道钱树森一定又吹牛了,我不是作家,我不过是刚刚为钱树森写完了一本自传而已。
谭咪一咪毫不客气地在我身边坐下,“他那点破事,你都能整本书,那我肚子里这些故事,足够你整十本书了。怎么样,今天晚上你送我回家,我把我的故事讲你听?”
那天晚上,谭咪一咪想着法子要给我讲故事,而且是到她家去讲。我其实一点也没有兴趣,她的故事再好听,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实际意义。我听钱树森讲故事,是因为他会付给我一笔可观的润笔。听谭咪一咪讲故事,显然达不到这种目的。
我说:“我今天晚上要去接沈小白回家,她在肯德基当助理,今天要到12点才下班。”
“你可以先把我送回家,听我讲完故事,然后再去接沈小白;你还可以先把沈小白送回家,然后再过来接我回家,我一样可以给你讲故事……”谭咪一咪想得非常周到。
我只想去接沈小白回家,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我拒绝了谭咪一咪给我的众多选择,谭咪一咪没有生气,她又倒满了一杯酒,点上了一支烟,然后非常郑重地告诉我:“你总有一天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的!”
那天,我没有听谭咪一咪给我讲故事,却给她讲起了我和沈小白的故事。
“我是偶然闯到沈小白工作的那家肯德基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了肯德基,我站在柜台前,我冲着那个收银的小姑一娘一说,我已经三天没钱吃饭了!”我用这样的开头来描述我和沈小白的第一次见面,“沈小白先是给我了一杯水,我坐着喝水的时候,她又给了我一个汉堡。她好像挺可怜我的,她还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谭咪一咪端着酒杯专注地听我讲,我的电话响起来,她还吓了一跳。我站起身来:“沈小白在催我了,我的故事该提前结束了!”
谭咪一咪也站了起来,她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幸好你那天闯进的是肯德基而不是是天上人间,同样的行为结局是不一样的,这就是肯德基和天上人间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沈小白找到了一爱一情,而我却迟迟找不到的原因!”
“你总结得很一精一辟!”我挥挥手和她再见。她追过来:“作家,我今天听你讲了一个多小时故事,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哪天我要你听还!”
但我很快就把谭咪一咪忘了。直到有一天深夜,我接到了钱树森的电话,确切的说,电话是钱树森的,打电话的却是谭咪一咪。没错,就是那个天上人间的谭咪一咪。她在电话里提醒我:“作家,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我一直没时间,没时间去听谭咪一咪讲那些对我没有一点价值的故事。就在我差不多又要把谭咪一咪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谭咪一咪的电话又来了。
“作家,有时间就找我哦!”
谭咪一咪总是这样,在我快想不起这个人的时候,她会选择一个寂寞的夜晚,恰到好处地给我打个电话。谭咪一咪的电话像是幽灵一样搅得我越来越不安,好像自己真的亏欠了她什么随时会被追讨一样。
一天中午,我决定主动给谭咪一咪打个电话:“有空吗?如果有空,现在我想听你讲讲你的故事?”我商量着问她。
“谁有空给你讲故事啁,神经病!”谭咪一咪“啪”挂了电话。
我惊疑万分地以为自己拨错了号码,于是重新拨了她的电话。
谭咪一咪依然毫不客气臭骂一通后挂断了电话:“你有病是不是,再一騷一扰老一娘一小心我报110抓你!”
我惊慌失措地翻了几遍电话簿,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拨错号码。然后我告诉自己,谭咪一咪已经不需要我偿还那个人情了。
我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件事大概过去一个月之后,一个夜晚,我又接到了谭咪一咪的电话。我迷迷糊糊听到谭咪一咪说:你来接我回家吧,作家,我想找个人送我回家,想找个人讲讲我的故事!你不听我的故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