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
■ 游 睿
冬来和小萍是一起来到这坐南方的城市里的。他们俩临走的时候,小萍的妈一再拉着冬来的手说,你们俩好好在外面挣点钱,回来的时候就把喜事给办了。冬来望着小萍,笑。小萍也笑。之后呼啦啦的火车就把他们捎到了这座城市。
冬来学过厨师,很快就在一家宾馆里找到了工作。但冬来的厨艺还不能够当主厨,所以每天主要负责在厨房里切菜,偶尔帮主厨打下手。冬来很满足,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冬来就想,他面前那些菜就是自己和小萍的幸福,等自己切够了切足了,就带着小萍回家把婚事办了。这样想着,冬来的工作就认真起来。厨房里的所有人,对冬来的评价都很好。
但冬来却为小萍担心。从出来之后,小萍总想找轻松的活干。可是找了一次又一次,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如愿。后来又一天,小萍高兴地告诉冬来,她在一个工厂找到工作了,坐办公室的那种,轻松呢。冬来也很高兴,高兴的同时,冬来的眉头划过一丝忧郁。
在冬来上班的厨房里,最近新来了一个负责洗碗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着碎花衣服,扎着羊角辫。大家都叫她辫儿。冬来看着辫儿,感觉特别亲切。辫儿的嘴很甜,对冬来左一声又一声地叫哥。冬来仿佛真是他的亲哥一样。喊着喊着,冬来心里就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了。辫儿说她没读过多少书,娘死得早,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爹顾不过来。所以她就出来打工。辫儿的声音很甜,冬来听着辫儿的经历,眼睛潮潮的。
冬来和小萍每周周末才能见上一面。小萍刚刚上班那会儿,一到周末总是早早地约冬来。见面的时候,小萍不厌其烦地给冬来讲她们工厂的事。譬如某某某不按时上班遭罚了款,某某某和她的男朋友在闹分手。说得最多的,就是她们的老板。有钱,但是很好色。据说他养了好几个二奶呢。冬来习惯性地听着小萍的讲述,然后他看着衣着朴素的小萍说,你还是我的小萍,你没变。小萍脸随即就红了,一个酒窝同时就出现在脸上。
有一天,冬来正在上班。小萍突然来找冬来。小萍的样子很急。小萍说,家里打电话,说娘病了,要钱,要好几千。冬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然后还找朋友借了一点,最终也只有两千多元。小萍急得满头大汗,这点钱是肯定不够的。但小萍还是拿着钱走了。
当天下午,冬来找自己的老板预支了好几个月的工资。然后冬来打电话给小萍。小萍说,钱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冬来和小萍依旧每周末见一次面。冬来发现,小萍开始爱打扮起来。化了妆,还换了新衣服。小萍不再给冬来滔滔不绝地讲什么,两个人的言语也越来越少。冬来问小萍钱怎么解决的,小萍不语。
后来,小萍买了手机,还买了耳环。冬来想和她见面,得打好多次电话。即使打了,至少也得两个星期才能见一次。小萍说,忙呢。
终于有一天,小萍给冬来打了电话,叫冬来在家里等她。小萍是坐着小轿车去到冬来的出租房里的。和小萍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小萍对冬来说,这是我们老板。老板对冬来轻蔑地看了看,并不说话。然后扔给冬来一叠钱。小萍说,我对不起你,这是我的一点歉意。
冬来没有让小萍说完。冬来把钱扔了出去,然后用门重重地把小萍和自己隔开。
冬来依旧在厨房里上班。依旧切着那些菜。只是冬来切菜的时候,切的不再是幸福。一不小心,冬来手中的刀出了轨。手上,顿时出线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潺潺的鲜血不住地往下流。
好在冬来的手并无大碍。冬来自己简单止血之后,就裸着伤口继续干活。这时冬来突然想起,好像有好几天没看见辫儿了。冬来问你们看见辫儿了没有。厨房里的人都不回答。有人吃吃地笑。冬来感觉有些怪怪的。恰好这时走进来一个人,冬来一看,正是辫儿。只是,辫儿的羊角辫没了,成了时髦的碎发。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的华丽。辫儿的手上,甚至还挎了个坤包。
冬来说,你不上班么,准备去哪儿?
冬来。不,哥。辫儿说,对不起,弟弟上学要钱,我……我不能在这里了。
那你去哪里?
一个老板给了我钱,说叫我去他家做保姆。辫儿的声音很低。辫儿说话的同时,外面响起汽车喇叭的催促声。辫儿又说,我得走了。辫儿转身就走。
你不能去呀!冬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辫儿。但辫儿一挥手就把冬来甩开了。辫儿的手正好碰落橱柜上的一包盐。盐像长了眼睛,不偏不倚,正好洒落在冬来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在那上面盖了厚厚一层白。
一阵钻心的疼痛迅速把冬来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