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 曾世超
狗躬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姑娘叫小翠，是邻村一户人家的女孩，长得像电影演员张瑜。姑娘也喜欢狗躬，他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相貌堂堂，人又善良、勤快。两人是初中的同学，后来又一起参加了公社表演队。
狗躬二十一岁时，家里就去小翠家提亲。小翠家里人嫌狗躬家穷，但话却不明说，只是要狗躬家拿出五百元彩礼来。五百元当时对农村任何一户人家都是天文数字，何况是狗躬家。小翠后来嫁给了城郊一个宰猪的。
小翠出嫁是在腊月，那时农村时兴年前婚嫁，因为那是农闲时节。小翠出嫁那天，罕见雪的南方居然下了雪，狗躬在村头的老樟树下蹲了一宿，心里一个劲地诅咒：钱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最后还抱着头痛哭了一场。
从此，狗躬就发狠地挣钱。
后来狗躬有了钱岁数却上去了，不得已草草地娶了本村的桂花。
之后就改革开放了。狗躬开始上山采山货，运到城里去卖，后来又率先承包了村里的池塘养乌龟。等儿子狗崽念完中专，狗躬家已经十分殷实了。
狗崽念的是农校，毕业后分配在县农业局下属的农业推广中心，工作没两年就处了个对象，是个城里的女孩。狗躬知道消息后很高兴，特地雇了辆丰田车，带上一家人进了城，在城里最高档的酒楼定下包间，请未来的亲家。女方一家人来了，有女孩的父母、兄嫂和姑姑、婶婶等十来人。狗躬见姑娘高挑个儿、丹凤眼、柳叶眉，十分可人，心里便乐滋滋的。一高兴狗躬就大杯喝酒，大口吃肉，还一个劲地劝未来的亲戚喝酒吃肉。看着酒喝得差不多了，狗躬就想把亲事定下来，他征求了女方的意见得到认可后问女孩的母亲：“现在啥行情？”女孩的母亲不知他啥意思，问他：“哪方面行情？”狗躬直白地说：“就是彩礼啊。”女方就有点不高兴，女方家不缺钱，看中的是狗崽的人。狗躬却一定要女方表态。女方的母亲就说：“城里吧，也就三五千，不过都会用在办嫁妆的。”狗躬却大手一挥：“给你一万，嫁妆另算！”女方都惊呆了。狗崽以为狗躬喝多了，问他：“爸，您是不是喝醉了？”狗躬把狗崽一推：“没，我清醒着呢。”狗崽不明白：“那你，怎么……”狗躬打断他的话问他：“你喜欢不喜欢这姑娘？”狗崽如实答他：“当然喜欢。”狗躬又推一把狗崽：“那你就什么也别说，听你爸的。”狗崽不死心，明白地告诉狗躬：“人家不缺钱。”狗躬不高兴了：“不缺钱也得收，不收就是看不起咱！”……
那晚的酒宴就不了了之。
后来，女方的家里坚决不同意女孩嫁给狗崽，原因就出在狗躬身上，认为他纯属暴发户一个，有点钱就好显摆，不可靠。
女孩偏偏很听家里人的话，后来婚事就没成。
狗崽很伤心，正在气头上一时想不通就回家来责怪狗躬。
狗躬又在村口的老樟树下抽了一夜的闷烟，他真的想不明白，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老是跟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