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二十六——快走吧
受伤的八一路一军一战士能够说话了。原来敌人太多，八一路一军一打了一阵，就冲出去转移了。突围时，这个战士在后面掩护。受了伤，藏在柴堆里。因为在雨来家里住过，就摸一着黑爬了来。怕炕上躺着鬼子兵，才试探着伸手去摸。战士的一精一神，渐渐地好些了。可是，天亮了怎么办?鬼子准要挨门挨户地搜啊!藏地洞里吧?自从秋天一交一通员老李藏过以后，听说隔壁于大肚子家里已经有耳闻了。于大肚子在城里给敌人当一团一总，万一他家真的知道了，可是不保险。躺在炕上装雨来家里的人?瞒得了日本鬼子，怎么瞒得了特务汉一奸一?
雨来一妈一妈一悄悄来到后院，三星已经偏西，月亮早没有了。只有星光照着树木、篱笆、有积雪的草垛，照着冬夜的冷雾。寒气冷得人浑身打颤。四外静静的，只是偶然听到一声两声敌人岗哨问口令的喝喊。
一妈一妈一登着石头，把脑袋探出墙头向外望。只见围着芦花村，烧着一堆一堆的野火。每堆火的旁边，都有几个人影在那里晃动。这是敌人怕从村子里跑出人去，这么围了个风雨不透。不远的一堆火，把它附近的树木都映照得发白。一妈一妈一走下石头堆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下发出哗啦的响声，睡在树上的鸟儿被惊醒，飞起来。树枝上的霜，纷纷地落在一妈一妈一的头上、脸上和脖子里，冰凉。
一妈一妈一回到屋子里，说了外面的情况。战士在炕上躺着，黑暗里，小声地用那种坚决的口气说：
"怎么也得想法趁夜里钻出去!"
可是怎么出得去呢?想不出一个主意来。
窗户纸有点发白了。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咯儿咯儿地啼叫起来，叫得人心里着急。
一妈一妈一说：
"实在想不出办法就到地洞里躲藏吧!"
可是，这战士不愿意入地洞。
雨来在炕上躺着，闻到一股羊身上的膻气味儿。他用手一摸，软古囊囊的羊一毛一，这不是爸爸丢下的老羊皮袍子吗?不错，就是那件羊皮袍子。
雨来两眼直瞪着，想到三钻儿赶着的那挤着撞着，奔跑着的羊群，他忽然有了主意。在黑暗里睁大发亮的眼睛，用那种很兴奋很快的语调，小声地向一妈一妈一和受伤的战士说："我有办法了，叫叔叔翻穿着爸爸这件羊皮袍子，装羊。我当放羊的，岗哨准不注意，一下子就混出去了!"战士连理都没有理他。一妈一妈一生气地斥责雨来说：
"一边呆着你的!别一胡一说八道啦!"雨来着急地争辩说：
"真的呢!隔壁于大肚子家不是有一大群羊吗，我把它赶出来，叔叔翻穿着羊皮袍子夹在当中。快到岗哨的时候，蹲着身一子走几步，准能瞒过敌人!"
一妈一妈一不言语了，她没有想到还 有"夹"在羊群当中这一招儿。她在思摸这到底是不是个办法?身边的战士却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是个办法!快去赶羊吧!"一妈一妈一担心地问：
"人家叫你把羊赶出来吗?"
雨来把嘴凑近一妈一妈一的耳朵，很有把握地说："不是三钻儿给狗不理家放羊的吗!"
一妈一妈一推了雨来一把，急急地说：
陕把羊赶到后门口，我们随后就到!"
雨来急忙下炕，悄悄来到堂屋，伸着耳朵，听东屋的鬼子都睡得像死猪一样，打着很响的呼噜。雨来小心地抬动脚步，不让脚底下发出一点声音，悄悄地出了堂屋。放快脚步，穿过后院。从排子缝儿探出小脑袋，瞧瞧近处没有敌人哨兵，就一闪身钻出去。贴着墙根，来到隔壁狗不理家的后门。狗不理的爸爸于大肚子，在县城里给日本人当一团一总。但是他的家眷却住在乡下。
狗不理家的后排子门也是虚掩着的。雨来把一只耳朵贴在排子上，听听院里没有响动。轻轻地推一推排子，从排子缝儿探进脑袋去，两眼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后院。然后，一闪身，溜了进去。
这后院，是在一道砖墙和包着铁皮的大木板门后面，靠西是羊圈，靠东是两问小屋。一间是堆放着锹镐筐篮之类的储藏室，一间住着于家雇的放羊娃三钻儿。
雨来到窗前，用手指轻轻地敲着窗棂，低声叫道："三钻儿!三钻儿!"
不见回答。把耳朵贴在窗纸的小一洞，听屋里有翻身和巴唧嘴的声音。雨来又敲着窗棂，低声唤他："三钻儿!三钻儿!"
这才听屋里三钻儿的声音，问："谁呀!"
"我呀!""你是谁?"雨来可真急了，把嘴对着窗纸的小一洞，提高了一点声音，说：
"我是雨来!快开开门!""等着!就来!"
听见三钻儿穿衣裳和跳下炕的声音。接着，门吱扭一声开了。雨来跟三钻儿进了屋，三钻儿一揉一着眼，上炕，蹲在炕头上，两手抱着胸脯唏哈着，悄声问：
"什么事儿啦?"
雨来爬上炕，嘴对着三钻儿的耳朵，咕哝了一阵，三钻儿迟迟疑疑地说：
"要是东家管我要羊呢?"雨来着急地说：
"你真是，等鬼子走了，你就到东庄我舅舅家里去赶哪!"三钻儿沉吟了一下，用那种果断的口气说：
"好吧!先救了八一路一军一同志再说!"
三钻儿说着把炕席底下的鞭子一抽一出来，给了雨来。又把挂在墙上装着两块玉黍饼子的干粮袋给了雨来。然后，掏着衣袋里的钥匙，说：
"来!"
三钻儿雨来，贴着门，探出头去，扫视一下院里，透过黎明前朦胧的雾气，见通向内宅的铁皮包着的大木板门紧闭着。两人跑到羊圈跟前，三钻儿开了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