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马驹总要长大
第十章 马驹总要长大
保罗和莫琳站在大围栏里看着“迷雾”，他们知道它是世界上血统最纯正的马驹。哦，它是那么漂亮！不是银色的，也不是金色的，而是两种颜色兼有。它脸上有一块滑稽的白斑，从左侧开始，然后向反方向一拐，覆盖了整个鼻子和嘴巴，让它显得有点困惑和吃惊的样子。像它妈妈一样，它的肩部隆起处也有一幅白色的美国地图，只是边缘没那么分明，而是过渡到了它身体的金色。
他们本来可以永远看下去，对它金色的睫毛、粉红色的下唇、滑稽的球形膝盖、飞扬的短尾巴、毛茸茸的耳朵内侧啧啧称奇，可是突然保罗有了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接着他感觉脖梗有热热的呼气，他慢慢转过身，跟“花衣吹笛手”面对面了。
有一阵子，那匹公马和这个男孩都一眼不眨。在长长的门鬃底下，“花衣吹笛手”死死盯着保罗，就像一个人埋伏着往外看。保罗能看到那匹公马眼睛周围的一圈白色、它鼻孔内的红色和平伸的马耳。他知道自己如果做错一步，一只飞踹过来的蹄子就可能把他击倒，就像踹倒一根禾秆。他张开嘴巴想说话，可是过了很久，还 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你的宝贝，”他最后用最轻柔的声音说，“你的宝贝——长得很漂亮。”
“花衣吹笛手”的耳朵微微扭了一下。
“你是说我们的马驹！”莫琳声音响亮地更正他的话。
“花衣吹笛手”的耳朵又动了一下。它露出牙齿，大声地呼吸。
“我不是跟你说话，莫琳。”保罗悄声说，他的脸色变了，“你扭过头。”
“花衣吹笛手”的耳朵再次竖了起来。那种奇怪的柔和声音！
“哦，”莫琳看到那匹公马时，压低了声音。“你的宝贝长得很漂亮。”她吸了一口气说，“你的母马也是。”
“你所有的母马都是。”保险起见，保罗又说，“请原谅我们，先生，可是我们这会儿得去看赛马了。”他和莫琳开始慢慢往栏杆那里退。
就在这时，另外一群马的公马过来察看“花衣吹笛手”一家。“花衣吹笛手”忘了保罗和莫琳，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把它的“一家”聚集到它身后。
“哎呀！”他们翻过栏杆时，保罗喘着气说，“好险。”
去赛马场的路上，他们得经过关马驹的马栏，两边都是。
“我们差点忘了我们答应爷爷的话，就是去看看那些马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匆忙挤进观看的人群，坐在马栏的最高一根横杠上。他们往下看时，脸霎时变白了。
马栏里，那些马驹脚步沉重地走卜圈又一圈，寻找它们的妈妈，它们猛烈地仰着头，悲哀地嘶鸣，不管嘴巴能碰到什么，都要去吮吸一下。
“哎，它们挤得像是桶里的牡蛎！”保罗大声说。
“它们是迷路而害怕的孩子。”莫琳说，“我们走吧。”她哭着说，她的嘴唇惨白，“我们走！我受不了这种嘶叫声。那些小东西在挨饿。”
保罗感觉很难受。“我也受不了。”他说。接着他绷着嘴巴，握紧拳头。“我要去找消防队长说说这件事！”
消防队长个头高大，肩膀宽阔，他走路时带着一根拐杖。有时候，那根拐杖在他手里没用地晃悠着。但累了时，他会重重地撑着它。
他们发现有一群来访者围着他，他两手紧紧拄着拐杖。脸上被太阳晒得起了泡，显得疲惫，可是他看到保罗和莫琳时，眼睛一亮。
“这就是保罗·毕比，是他让那匹马驹游上了岸，”他跟那几个人解释道，“这是他的妹妹，莫琳。”
那群人过来围着保罗，问了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那匹马驹有没有像溺水的人一样，把你往水里拖？”“它多大了？”“你游过的海峡有多宽？”
保罗和莫琳几乎没听到那些问题。
“你们俩两眼无神，怎么了？”队长说着把两个孩子拉到一边。
“是关于那些马驹。”莫琳结结巴巴地说。
“对，”保罗说，“我们觉得不应该让它们离开妈妈，我们准备做点事情——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们家的冰柜里有很多牛奶，以前我们用一个大的奶瓶养大了一匹马驹。让那些小东西挨饿很残忍。”
消防队长不出声地站在那里陷入沉思。他的目光越过围马场望向海湾，渔船的桅杆在灰色的天空衬托下，像蜘蛛丝那样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让你们明白这一点，不过我会试试。”他慢慢开口说，“马驹总有一天得长大。它们的妈妈不能一辈子都把它们当成小宝贝抚养。你们难道没见过一匹母马让它们的小马去努力自己生活吗？”
保罗和莫琳不出声地点点头。
“它不会跟它的马驹说很多话，”消防队长又说，“只是把它踢开。一开始是轻轻踢，然后如果马驹还 不明白，就会用力踢。有时候，母马不得不粗暴，特别当它再过几个月又要生下一匹马驹的时候。”
“可是那些马驹……”
“那些小家伙，”队长点点头，“大得能够照顾自己了。把它们跟它们的妈妈分开是我们所知道的最仁慈的方式，这样可以教它们怎样照顾自己。”
保罗和莫琳脸红了，消防队长解释完，他们向他道谢时，觉得自己很幼稚，很傻。
“你们俩别感谢我了。当年我还 是个少年时，每年围马节，都会为同一个问题而担心。最后，我看到一匹母马让它的马驹长大，我就不再担心了。现在我想让你们也别担心了。”
“另外，”他一边掏怀表一边说，“就要到赛马时间了。‘黑彗星’现在随时要跑，到时间了。”他说着把拐杖往锯末里捣。“我们岛上的人，早该养一匹能跟‘黑彗星’较量的马，它一直赢得太轻松了。”
“现在跟他说吧。”莫琳用胳膊肘捅捅保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队长！”保罗说，一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致过分激动，“到明年，‘黑彗星’会有一个真正的对手。我和莫琳想买‘幻——’”
可是消防队长一直没听到保罗说什么。他的话，淹没在高音喇叭传来的洪亮声音里。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波科莫可市来的‘黑彗星’将和辛可提岛的‘补丁’以及‘露西·李’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