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卷进漩涡
第八章 卷进漩涡
辛可提岛这边的海岸上，人们往前挤着观注着阿萨蒂格岛海岸这边，紧张地绷着脸。
“它们游过来了！”每个人都在喊。
莫琳卡在那儿，一边是毕比爷爷，另一边是一位志愿消防员。她站在自己的马背上，两只手臂在空中比划，好像在跟野马一起奋力游泳。
突然，一个拿着望远镜看的渔夫声音沙哑地喊了起来：“一匹刚生下来的马驹不敢游！它站在水里，海水没到膝盖，它就不肯走了。”
那群人大叫着提建议。“捉马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干吗不把它抱进深水——它完全可以游！”“他们干吗不把它抱上平底船？”
那个渔夫想看得更清楚。他在一堵用木桩组成的墙上往水中爬，好像过了很久，他才再次用望远镜看。那群人屏着气等待。有个小孩开始哭起来。
“嘘！”他妈妈要他别哭，“听那个四只眼睛的人怎么说。”
“那匹马驹小得不会游泳。”那个渔夫大叫道，“等一下！一匹野马从那一群里游开了，在绕着那群马游，在逃跑！”
人群中一片惊讶的窃窃私语声。莫琳的脚趾抠着马背。她定睛去看那匹逃跑的马，却只能看到水面上一片乱糟糟的黑点。
莫琳的思绪一下子飞回上一次围马节。“幻影”弄翻了一条船，总是在逃跑，总是自由的。她揪紧自己的衬衫领口处，感觉喘不上气，就像一条在旱地上扑腾的鱼。为什么那个拿着望远镜的人这么慢腾腾的？他干吗不说“是‘幻影’！”还 有可能是别的马吗？
这时他在猛挥一条胳膊，他看上去像是风中的一根禾秆，摇摇欲坠，失去了平衡，激动得差点掉进水里。
“是‘幻影’！”他终于尖叫着说，“我能看到它肩膀上的白色地图！”
那些人听到他这一声喊，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是‘幻影’！它又逃跑了！”
莫琳感觉脸上淌下了泪水，连忙用手擦掉。
那个渔夫又挥手让大家安静。
“别吵！”毕比爷爷吼了一声。
人们都沉默了，他们就像围着扩音器的一群听众。“不肯游泳的是‘幻影’的马驹！”他叫道，嗓子沙哑得破掉了，“‘幻影’跟它的小马驹分开了，它回去接它！”
听到这个消息，人们大呼小叫。“‘幻影’生了匹马驹！”他们又喊又叫，“‘幻影’生了匹马驹！”
那个渔夫又挥手让大家别吵。
“它到了马驹那儿！”他欢呼道，“可是捉马的人逼近了它。他们在让它把马驹往水里推，它在让马驹游泳！”
毕比爷爷把手凑到嘴边弄成喇叭的样子。“小家伙能游吗？”他声如洪钟地问。
人群安静下来，等待那个沙哑的声音开口。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了，还 是没有回答。那个渔夫像他脚下的木桩一样一动不动，恐惧一波又一波掠过莫琳的心头，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淹死了。当她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沉默时，那个渔夫开始用紧张的短句子报告了．
“它们游了一半。要命！那匹马驹！它给吸进漩涡，现在我看不到了。我的天哪！一个男孩从平底船上跳了下去，他在游过去帮助那匹马驹。”
观众们现在不需要那个拿着望远镜的渔夫了。一个男孩在逆流游泳，他把那匹马驹的头抱得抬离水面。
莫琳狠狠吸进几大口空气。“是保罗！”她尖叫道，“是保罗！”
四面八方，人们都喊了起来：“哎，是保罗！”
“保罗·毕比！”
爷爷像个男孩一样动作敏捷地跳上马背，站起来高举手臂，握紧了拳头。
“上帝保佑你，保罗！”他的声音隔着水面传了过去，“你就要游到了！”
爷爷的声音就像条拖绳一样结实，保罗正稳稳地游过来，把一匹马驹银色的小脸抱离水面。他快游到了，他游到了！
莫琳抓紧一大把马鬃，从坐骑上溜下来。“你成功了，保罗！你成功了！”她喊叫道。
那些马触到硬硬的沙，然后爬上岸，它们湿漉漉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光，空气因为它们的嘶叫和喷鼻声而变得喧嚣。保罗把那匹小马驹半是抱着地弄到了陡峭的岸上，突然它自己就能站起来了。
那匹小马驹摇摇晃晃地爬上岸时，人们发出了兴高采烈和如释重负的喊叫。快到了最高处时，那匹马驹的蹄子滑了一下，它倒在沙滩上，肚子一起一伏。
莫琳心里又是一阵害怕。
可别让那些大马把它踩了！那么多沉重的马蹄下，那个柔软的白色躯体还 能指望活下来吗？在那阵狂野的风面前，一匹马驹的妈妈还 有什么指望吗？
然而“幻影”身上的野性似乎全都消失了，这时它高高抬起前蹄，小心地跨在它的马驹上方，用它自己又细又长的腿保护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躯体。
有短短一秒钟，保罗和莫琳的视线隔着人群相遇了，似乎这个岛上仅有他们和那匹母马以及它的马驹，他们意识不到那几匹公马在把自己的母马和马驹挑出来时，猛烈地挤来撞去。除了一种强烈的狂喜感，他们什么都意识不到。很快，“幻影”和它的马驹就将属于他们，永远不会被卖掉。
“花衣吹笛手”围着保罗转圈子，它的眼睛在蓬乱的门鬃下方瞄着这个浑身往下滴水的男孩，然后吼了一声，好像在说：“这个湿漉漉的家伙可不是我的母马！”然后就把保罗推到一旁，让那些人笑得不可开交。
毕比爷爷避开那些马还 有人，总算到了保罗跟前。
“保罗，孩子，”他说，他的语气并不平静，“你可是把我吓得够戗。你是世界上最棒、最疯狂的男孩。现在，赶快回家去吧。”他加了一句，尽量显得很严厉。“你的事情可以说完成了，奶奶在等着你。我和莫琳会看着‘幻影’和它的马驹到达马栏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