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谟章笃和流浪女郎
艾谟章笃在山中等到正午时候,不见弟弟回来,不免心慌意乱,惴惴不安。他为离开弟弟,感到痛苦难堪,心中的恐怖和顾虑愈来愈紧张,终于忍不住伤心流泪,哭哭啼啼地下山,进城去找弟弟,向行人打听城中的情况。人家对他说:“这是祆教的城市;城中的居民大都拜火。”他又打听艾补奴斯的所在,人们对他说,“艾补奴斯距我们这里有一年的旱路,六个月的海程。那里的国王叫阿尔马诺斯,他给公主招了一位王子做驸马,名叫戛梅禄·宰曼,已经登极为王,是位公正廉明的贤德君主。”
艾谟章笃听人提起父王,忍不住叹息、流泪,感到尴尬、犹豫,走投无路。后来他买了一些食物,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预备充饥,可是想到弟弟下落不明,脖子一硬就咽不下去。最后为了维持残生,勉强吃了一点,然后站起来,在街上转来转去地寻找弟弟。无意间,他碰到一个信仰伊斯兰教的裁缝,便在裁缝铺中和裁缝谈了他的情况和遭遇,博得裁缝的关心同情。裁缝说:“你弟弟要是碰在祆教徒手里,这就不容易和他见面了。以后也许安拉会使你们弟兄相会聚首的。你要不要暂且在我这儿住下?”
艾谟章笃强颜笑了一笑,怀着满腔的郁闷,鼻子里哼着,勉为其难地在女郎身边坐下,想道:“房主人回来时,我就倒霉,该死了!”他愁眉苦脸,忧愁顾虑,暗自想道:“房主人必然要回来的,我怎么对他说呢?他一定要杀我,我这就完蛋了。”
等了好一阵,女郎等得不耐烦,说道:“先生,我们坐在巷中这么等下去,而仆人却迟迟不来。”于是她站起来,拾块石头冲到门前,要去砸锁。“慢着,”艾谟章笃说,“不用着急,等仆人来开好了。”可是她不听吩咐,举起石头一砸,打断门扣,推开大门。艾谟章笃看着这种鲁莽行为,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莽撞?”
女郎不答,昂然走进屋去。艾谟章笃却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心中感到恐怖,茫然不知怎样应付才对。这时候,女郎问道:“你不进来吗?”
可是那个女郎的心情恰恰和艾谟章笃相反。她在这个境界里,对着景物,喜笑颜开,非常欢喜快乐,洋洋得意地说道:“先生啊,指安拉起誓,你的仆人什么也没有忘记;你吩咐他做的事全都做了。你看:地板擦过了,食物做好了,果品也预备齐全了。我来得真合时呢!”艾谟章笃惴惴不安,由于恐怖、顾虑,早已心不在焉,对女郎絮絮叨叨的谈话,都没听见。因此引起她的惊奇,问道:“哟!先生啊,你为什么这样站着?”
他低头凝视地面,好一阵才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我等仆人呢,因为钥匙被他带走了。我吩咐过他,教他给我预备可口的菜肴和香冽的美酒,打算沐浴回来痛痛快快地吃喝呢。”他说着暗自想道:“也许等的时间过长,她会离开我而走她的路,我这就可以一抽一身回裁缝铺去了。”
“好,我很愿意。”艾谟章笃回答着就在裁缝铺中住下。裁缝非常喜欢,安慰他,教他做针线。没有多久,他学会了缝纫,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他到海滨去洗衣服,又进澡堂沐浴,换上一身洁净衣服,在大街上漫步走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窈窕美丽的女郎前来和他说话,要陪他去吃喝。他不便拒绝,也不好意思领她往裁缝家里去,因此感到左右为难,只好低着头向前走。那个女郎跟在他后面,经过大街,穿过小巷,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儿,那个女郎疲倦了,问道:“先生,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呀?”
“哟!有什么关系呢?这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听清楚了,我进来就是。不过仆人至今还不见回来,我吩咐他做的事,不知做了没有!”于是他战战兢兢,怀着恐怖的心情走进大门口他举目一望,看见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周围环抱着四间宫室,里面屋宇毗连,桌椅上铺着绸缎,中一央有个八角喷水池,周围摆着镶珠宝玉石的大盘,盘中盛着香味扑鼻的果品;左边是吃喝坐谈的地方,摆着杯盘、碗盏、蜡烛、灯台,一切应有尽有,附近还排列着椅凳。屋一内一满家满当,箱笼衣柜中装满了衣物、金银,地上铺着云石,一望而知是个富豪之家。眼看着这种情景,艾谟章笃感到尴尬、迷一离,暗自叹道:“这回我完蛋了!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
“不错,这是我的家;但是你为什么要弄坏门扣呢?”
“不太远,马上就到。”他回答着走进一条整洁的小巷,一直来到巷底,发现无路可走,便局促不安地暗自叹道:“哟!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他摆着头,左右观看,见巷底有幢房屋,大门关锁着,门侧砌着两条石凳。他便在一边的凳上坐下,那女郎也随着坐在对面的凳上,问道:“先生,你在等什么?”
女郎毫不客气地站起来,卷起袖子,铺下食单,摆上菜肴,然后坐下享受,说道:“吃吧,我的先生。”艾谟章笃无可奈何地只得陪她吃喝,可是心中很不痛快,因此每吃一口,总得回过头来看看大门,惟恐房主人回来。他这样一直等到女郎吃饱,并待她收去碗盘,换上水果,继而又摆出酒肴,打开酒瓶,满斟一杯递给他。他端着酒杯,呆呆地盯着大门,暗自想道:“哦!要是主人回来,看见我这个样子,这怎么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