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传
意义重大的人类首次登上月球的那一天,哥哥汤姆和我躺在纽华克父亲小店楼上套房的地板上,一边喝酒,一边通过老黑白电视观看这一戏剧性事件。
“人的一小步,人类的一次飞跃。”
宇航员阿姆斯壮那句惊心动魄的话仍目留在我的记忆里。当时,破旧的地毯散发的父亲土耳其烟草强烈的气味,和母亲熏衣草爽身粉的味道,以及其它的陈腐气味,至今都还留在我脑海里。阿姆斯壮踏上月球那一刹那,我因内心狂喜而噎住了,喉咙阵阵悸动。
“现在他们找到钱了!”汤姆露骨的妒嫉几乎毁了我当时的心境,“而我,还困在霍特任普洛兹!”
纵然月球孩子许多年后才出生,但他们的故事已从那一刻开始。
这个故事要我来讲似乎太难了,所以我希望挑选到一个比我口才好的人——最好是个“故事大王”来讲述。谁能负此重任?我认为非斯威夫特笔下的格列佛莫属。
格列佛一直是我最钟爱的文学人物。我从未能理解斯威夫特这个神学讽刺作家的高深理论,但总是感觉与格列佛走得很近——一个非常质朴、普通的人,理智而诚实,本没有什么过失,却被卷入非他所能应付的种种事端中。
月球孩子的生活比斯威夫特笔下的格列佛历险记更为惊险,要很好地讲述它,凭我的性格、才智是不行的。也许我的哥哥汤姆应该来当叙述者。在这个故事中,他和我的分量是半斤八两,更何况他是个幽默而想像力丰富的人。我回想父亲说汤姆是家里天生的诗人,而我不过是个笨头笨脑的家伙罢了。
“求你了,伽莫!”母亲对父亲说道。她心疼地维护我,“你在伤金的心。你教了汤姆太多你那些老一套的把戏!笨头笨脑总比当贼好!”
“你儿子已经是贼啦?哈!”
他像个受伤的无辜者向她眨巴眨巴眼睛,随后讲了个犹太人的笑话。尽管汤姆会意地窃笑,我却听不懂。母亲愤怒地回头盯着他俩,又突然叫我去熟食店买火腿肉。
听到吃那东西,父亲一阵哀嚎,可母亲说火腿肉便宜。
尽管有这样的口角,但汤姆知道如何与我握手言欢。一般情况下,我们是朋友。我还记得当人类登上月球,我们得知“鹰”(航天飞机)再次安全着陆时的那一幕:我俩站起来讲和了,并双双立志要当宇航员。
“你们有什么机会,伽莫·霍迪安的孩子们?”母亲哀愁地看着她正削皮的土豆,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爸爸有什么不好?”汤姆盯着母亲,“他比任何人都精明。就像电视里讲的,‘现在,一切情况都会变的’。如果金愿意,他可以当你宠爱的笨头笨脑的家伙。可我,我要把我的才干施展在行星上。”
“不准那样说金。”
“爸爸就是这样说的,”汤姆提醒她,“我嘛,金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月球。”
“最好先念完高中。”
“最好帮你的小宝贝擤鼻子,”汤姆冲着我假笑,“我一定会成功的,爸爸说我会成为另一个能人,会和他干得一样好。”
母亲听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弯身继续削马铃薯。我为母亲也为自己悲哀,泪水使我的视线模糊了。
她是个高挑而骨瘦如柴的白肤金发碧眼女人。(中学生读书 www.fox2008.cn)她过去一定是个魅力十足的姑娘,尽管从她的结婚照来看,她结婚时就已开始衰老了。
一次,她发现我和汤姆在一个有熏衣草香昧装着老照片和小饰物的黑漆盒子里翻来翻去,那是汤姆在她衣柜里找到的。在我看来,她的像片挺漂亮,可汤姆却窃笑她的乳房和奶牛的一般大。她扇了汤姆个耳刮子,一把夺走了那盒子。但后来她给我看了她的那些纪念物,还告诉我她是怎样从阿肯色山里一个不幸的家庭里逃离出来的——她满心希望能有机会登台表演。
她讲到这事儿,禁不住落泪。她说她那时骨架太大,音色太单薄。她到纳时维尔的“老欧普里”,到好莱坞,到纽约都试过了,可好运从未降临到她头上。结识伽莫·霍迪安时,她在一家三流酒吧当招待。
霍迪安一定是假名,可我从不清楚父亲的真名。他是个皮肤黝黑、矮胖粗壮、难以捉摸的人。他会说几种语言,可都说得很槽,英语尤甚。
他对任何事都遮遮掩掩,守口如瓶。
母亲说他是埃及种,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汤姆认为他是犹太人。有一次,我听到他生意上的朋友把他叫作“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亚美尼亚贼”。父亲曾说他自己没有国籍。他的护照是土耳其的,但很可能是伪造的。
父亲曾想给我哥取名为塔马,取名为凯末而,可母亲要他叫我哥汤姆,叫我金。霍迪安一定是父亲到美国后改用的姓氏——那是在二战快结束时,之前他早就认识了我母亲。他称自己为进口商。我们一直都住在房租低廉的地方,家安在一个积满污垢的小铺于的上面或后面。家里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他进口来的廉价香水和失去光泽的铜器,地板上的地毯则破烂成块儿。
家里还有其它的我了解得不多的我爸进口的货物那些陌生的顾客总是搞得他神经紧张。绝大多数时间他都不在家,母亲总说他进货去了。
有一次他出门,一去近三年之久。母亲对我们说他在安卡拉病倒了,但是汤姆哼了一声,说父亲在某个地方坐牢。
我升入高中那年,父亲失踪了。因他一向憎恨西西里人,母亲坚持认为是黑手党谋杀了他。但是很久以后,我在母亲的东西里找到了一小包从马赛寄到斯塔滕岛邮局信箱的给“霍伯和先生”的带香味的信,很明显这是寄给我父亲的。它们以非常女人味儿的(法国人的)笔触。恳求他回到齐莉和他与齐莉的小孩身边。也许他(我父亲)这样做了。
虽然我父亲从不是一个挣大钱的人,但没有了他,我们的生活日渐困难。母亲关了店,开始找工作。父亲的一些老朋友口头上许诺会给她一些的救济,可全都没兑现。我认为这是为了封住她的嘴,为那些“老朋友”之间的事保密。
一次,这些“老朋友”中的一个把我带到酒吧里和聊我的前途。他是一个皮肤黝黑、小心谨慎、神经过敏的小个子男人,身上有股大蒜和廉价酒的气味。他小声地问着问题,就我对家里与父亲的联系一无所知这一点持绝对怀疑态度。母亲一定哀求过他,请他给我份活儿干,但他还是愤怒地、傲然地阔步走出酒吧,把我留下来付酒钱。
母亲后来绊倒(要么是扑倒)在一辆卡车前那年春天,最高中毕业了。两个胖姊妹和我那施洗礼的传教士哥哥从小石城回来参加了葬礼。我把屋子里的杜松子酒瓶统统清除掉了。我没告诉他们,验尸官在母亲手臂上发现了吸毒留下的针眼。
那时汤姆已开始着手登月球的事了。比我年长、比我强壮、比我黑也比我灵光的他,更像我们父亲的他,对重要的机会的把握也比我具有慧眼。他改掉了自己讲话时带印地语腔(抑或是犹太人腔)的习惯,并为自己进大学专修太空学挣了一份奖学金。
我混得比较糟,由千没有数学头脑,我没挣到奖学金。母亲的保险金在付完所有账单后还剩6000美元。我带着自己那份遗产到了拉斯维加斯,想去碰碰运气。可我运气很差,钱只花了三个晚上就花光了。
我真正开始学着做事是从这次灾难开始的。我长期处于挨饿状态。
在我意识到自己没遗传到父亲的天赋前就被警察抓了两三次。后来我又管理过酒吧,开过出租车,还卖过二手货。我买了把吉他学着哼唱民歌在街头卖艺,可我的声音听起来不比我母亲好。我写了歌,没人唱;写了小说,没人印。我当过DJ,电视台记者,甚至为一个后来落选的候选人当过政党竞选管理人。
汤姆却年年地接近我俩儿时的梦想了。他从大学校园进入太空武装部队,并且最终加入了“宇宙组织”——人类在星际空间的民间组织,该组织的宗旨是“和平开发利用太空”。汤姆常取笑他们那崇高的口号“自由的世界属于自由的人”。没过多久他就作为第一批队员进入宇宙组织在月球上的培训基地。他甚至已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托马斯·胡德。
他还进入了卫星勘测小组。宇宙组织的工程师们正在改进一种探索者号式的勘测火箭。它能携带在低轨道飞行时用于对话和分析外星表面的重达几十吨的复杂仪器。按计划它将绕月球试飞,然后将对上百个卫星以及大行星进行勘测。
“我认为我们什么也找不到,”汤姆讥笑道,“不过到月球是件让人感到舒服的小差事,因为月球距离家和罗宾·哈德森很近。”
罗宾是他以前见过的酒店业巨头霍华德·哈德森的千金。她有着忧郁女神的魅力和来自其父的大笔家产,因此自从汤姆他们几个宇航员见过她后,汤姆对她比对月球更感兴趣了。
汤姆把我带到她父亲的一个度假圣地安提里斯·哈德森,与他的三人勘测小组成员共度周末。这时,“探索者1号”已经运行在月球的轨道上了,而汤姆等“探索者2号”的成员则在等待工程师们分析录音资料。
这次邀请让我受宠若惊,由于我不肯把姓氏改为与他一致,他已经把我当乞丐亲戚一样对待。然而我还是很乐意前往,因为那次政党竞选的失败使我丢掉了工作而无所事事。
我们看见他的队友们在炽热的闪耀着乳白色光辉的加勒比海海岸上一个明亮的阳台上争论着这次空间勘测的真正目的。
“安全!”埃里克·梭森,一位身材高大的红发北欧人说。宇宙组织的人员必须为平民,他则刚从美国太空武装部队少校的位置上辞职,但他的行为、着装仍似军人。
“军事安全!“他用空啤酒杯在桌子上用力一敲,说道,“那正是我想得到的。”
“那么你的努力将永远是徒劳的,”尤里·马可驳斥道,“你所能得到的只是失败和自我毁灭。我所寻求的则是其它东西……”
当他看见我们时便止住了,于是汤姆把我介绍给了他们。马可个子很高,性情温和,带着度数不浅的黑框眼镜,做出十分严肃的样子。他很有礼貌地请我们坐下,然后又继续他的言论。
“我们将寻找生命,”他对梭森说,“没有什么比这……”
“愿上帝把我们从外星生命中拯救出来吧!”梭森像挥舞球棒一样挥舞着空酒杯,“在这儿,人都挤不下了,何苦还要到其它星球去找麻烦回来呢?”
“麻烦?”马可那黑色的双眼焦急地望向我和汤姆,似乎在向我们寻求援助,”我们的太空邻居从没有伤害过我们,将来也不会。我希望能找到比我们高级的生命,一种可以在太空中穿梭,来往于星际之间的智能生命。”
梭森发出了不屑的讥笑声。
“那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马可弯着腰冲着他说,“我相信生命能在其它星球上孕育成长。一定有生命早在我们地球生命出现之前就已存在。如果星际航行确实可能的话,那些外太空的探索者们一定来过我们的世界。我们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足迹。”
“在月球上吗?”
“凡是没有空气的世界都应该去看看,”马可点头说道,“风和水可以消除一切。但登月的痕迹,比如坏了的工具或空酒罐甚至一个脚印都可能会保留数百万年。”
“祈求上帝不要让我们碰见外星生物。”
梭森东倒西歪地大步向前走了,汤姆跟在后面安慰他。我留下来同尤里·马可呆在一起。最初我对他那副深沉严肃的教练般的架势感到厌恶,怛我俩很快找到了共同点。
他的父母和我的父亲一样,是移民,他们是乌克兰叛国者。作为一个政治理想主义者,马可曾投过我那不幸的统一世界候选人的票。我发现他对探索者号持有极其浓厚的兴趣。
在那时,水星、金星、木星上的生命形式仍是神秘的,是靠推理出来的。没人曾郑重地提出这些太空中的近邻可能比我们高级,而马可却激发了我的想像力,“假设我们不是孤独的,还有外星生命存在,”他沙哑地以斯拉夫腔调讲述着宇宙空间有多大多大。我从未有过那么大的感觉,因此兴奋起来。他接着说:“想像一下更高等的外星物种,一个跨越星际的社会,我们地球在这个星际空间里可能只算得上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村落。也许你不能完全将我们的太空生物伙伴形象化,可这种努力至少可以给你一个更真实的印象。”
昨晚在安提里斯·哈德森时,罗宾在她的公寓里为我们举行了派对。那里灯光暗淡,因此我们能看到波浪在玻璃密封层上反射出白色的光。罗宾的父亲在场,这位富翁的眼光冷若冰霜。后来,我猜到了为什么汤姆要邀请我。
原来,这位控制海上酒店业的霍华德·哈德森先生巳把眼光投放到了太空,哈德森轨道与哈德森火山口即将开放。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的就是快捷的秘密情报,这次登月可能揭示的任何有经济效益的东西。消息将由我通过汤姆获取,并转译成某种私人信息密码。
当埃里克·梭森明白过来时,他气得满脸通红。他把香槟酒杯砸到亮闪闪的玻璃海堤上,还威胁说要炸掉那个地方。汤姆暗示,梭森与太空武装部队有着秘密的军事联系,那可是宇宙组织不喜欢的。梭森听后,脸变得惨白,并表示同意对此事保持缄默。
我看到了马可对我的鄙视。
“听着,先生,”我恳求他,“汤姆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太多了。他从没跟我提过这事儿。我不会插手的。相信我,先生!”我想他还是不相信我。
邀请的目的弄得我们的派对草草收场。汤姆粗鲁地对我说,我不再是他的嘉宾了。可结果是,在他的队伍走了以后,我仍旧待在那个度假圣地。我被弃置在那儿,无钱来付那些我始料不及的账单。我去了公共事务所,好说歹说,终于谋了份为人写稿的工作。
勘察月球,后来被证明,并不像汤姆期望的那样,犹如一次舒舒服服的传教活动。“探索者1号”在月球背后坠毁后,无一生还者,当然无人来通报什么地方出了错。汤姆和他的队友被召集起来坐上“探索者2号”,继续勘察月球。
并非只有我哥哥对探索者号的发现目瞪口呆。月球很好地掩饰了它的秘密,它有着足够的空间,比整个非洲还大。早期的宇航员们看见了很多大小各异的空火山口,并期望发现更多其它的东西。汤姆他们也希望能发现更多令人兴奋的东西。
虽然月球毫无生气,但诸如此类的星球却已向我们展示了未知生命遗留下来的威胁和诱惑。机器人开始在火星上采集样本进行分析,从遥测资料我们看到了复杂的生物分子。第一批接触此尘土样本的人染上了痛苦的怪病,他们在夫欧波斯的宇宙组织基地检疫所一直待到死去。
第一批绕月球轨道飞行的人没有能够解开旧的谜却发现了新的谜。
他们看见云的上层有许多黑点,据猜测可能是以次等生命为基础的生态金字塔中较大的生物形态。他们发现在这空旷的星球上突然出现了缕缕棕黄色。正当他们报告说发现不可解释的能量损耗时,他们的信号消失了。
金星上的黑云掩盖了同样让人类不能明了的秘密。虽然无人操作探测器从它的最上层大气中带回了简单的次等生命生物,但还没有探测器(有人或无人操作的)从看不见的下层表面返回。
第一批到水星的三人只有一人回来了,他没有看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他在月球上的检疫站呆了一年,带回了一些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奇怪的火山口环绕的、四周为铜墙铁壁的隧道。而他的两位同伴一去就永不复返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探测器从木星的大气层返回,但宇宙组织已对它的口大卫星进行了初步的检测。据第一艘来到距木星最近的卫星上的飞船队员报道说,在飞船起飞时,有一股断断续续的辐射短波对他们进行了跟踪,似乎星球上有什么东西在用雷达对他们进行观测。
撇开那些不确定的凶兆不说,“探索者1号”的坠毁也足以震惊世界,人们的第一反应是焦虑也可以说是恐惧,害怕不友好的生命已在月球的背面发展起来。霍华德哈德森则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人们的这种恐慌。
当时我仍在安提里斯·哈德森工作,我所见到的使我懂得了什么是商业。由于宇宙组织月球官员的糊涂和地球检查官的拖延,对此事件的公开声明被延误了几个小时。而在此期间,哈德森的私家间谍系统却为他挣了大钱。
坠毁的消息以秘密的方式传到我们队伍中,被掩饰得像一则从哈德森轨道上发送的天气预报。一位同事破译了这条消息后,忍不住马上讲了出来,因为此时航空事件正在冲击股票市场。
哈德森让他的经纪人卖空了太空产业。第二天,当坠毁的消息传开时,他利用公众事务所大量散发骇人听闻的谣言,金星生物发射的导弹已穿过了金星的云层,金星生物已经从导弹上了解到太空情况,目前正在月球上修建—个军事基地以防止我们的宇航员污染他们金星的空气。
宇宙组织现在已从月球发送信息的消息给了谣言更多的支持。终盘结果出来后,哈德森的经纪人从太空股票上赚的钱不值一提。但从公众事务所传出的流言说,哈德森在三天内净赚了30亿美元。
宇宙组织试图以一纸死板的充满正式用语的公文来冷却流言:“太空负责当局未发现任何对已坠毁的‘探索者1号’有敌意的迹象。无论是天体轨道月球观望台的观察者还是‘探索者1号’的队员都没有在坠毁发生前报告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救援队在坠毁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探索者号遭到攻击或被阴谋破坏的迹象。据估计,可能是机械故障使勘察船从其自身非常低的轨道漂流出来。任何新的情况对媒介来说立刻成了警告讯号,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使公众恐惧的理由。
“‘探索者2号’正严阵以待。
一旦它的队员到达月球,便立即继续常规飞行。”
公告这样结尾。至此,勘察行动没有任何值得报道的发现。实际上,人们也没指望什么,因为月球完全是死的。但试验飞行已建立了探索者号绘制其它无空气世界资源图的模式。
在当局刻板的声明结束后5分钟,传输网传来了月球上发来的消息,我们的办公室因此而嘈杂起来。
新闻从新哈德森火山口的管理者那里以激光形式发送出来。我们的激光机员向哈德森办公室转播这条消息后,又给我们重放了录音磁带。
“……听着,哈德森先生。不要轻率相信宇宙组织。他们正在遮掩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正是此事会揭示出他们是笨蛋这个事实。但他们正压着什么新闻,我认为你应该搞清楚。、“探索者1号脱离轨道无明显理由是事实。它以勘察形式飞行,高度达10公里,每移动一次便向控制台传送一次常规报告。从未提到过遇到什么麻烦。
“但观望台的确发现有异常情况。有一缕奇怪的光射向月球表面。
就在‘探索者1号’路过那儿之前,它燃烧起来,‘探索者1号’的制动火箭在几秒钟后着火了。观望台的一名激光机员当时正用望远镜跟踪探索者号,因此他看见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他还以为探索者号正试图降落在那亮光中。当然,探索者号在准备着陆时飞过了指定地点,也许离目的地有400公里远。它以其轨道速度的一半,降落在月球南极附近。救援船没发现任何值得带回去的东西。与此同时,那一光亮已经渐渐隐去。
“这就是事件的整个儿情况,先生。我们认为您想知道有关亮光的事,即使我们不能说出它是什么。激光机员说它看起来像是由勘测者的雷达装置造成的荧光效果。太空工程师说雷达脉冲不会造成荧光效果。宇宙组织的有关人士在非正式场合认为激光机员喝醉了。他们不是在公开声明。“就是这样,头儿。”
哈德森是否因那个报道又发了次财,我没听说。我哥和他的队友已经上路去天门,新墨西哥高台地的宇宙组织中心,他们的路线是:乘太空飞船到地球控制台——乘太空梭到月球控制台——乘领队船到阿姆斯壮·坡因特——飞行去月球要花一天半的时间。
终归一点,对我来说,重述“探索者2号”的故事是容易的。我继续阅读宇宙组织认为适合发表的官方公文并采用了我们为哈德森收集的私人建议。后来,我和汤姆及他的伙伴谈了话。我甚至用上了官方审查的录音磁带及副本。这些东西还在。
“探索者2号”从阿姆斯壮·坡因特升空。它再次以勘察形式运行,在环极轨道上,稳定在10公里的平均高度。靠着重力计、电磁计量器、辐射计算机及百多个其它的复杂研究仪器,它正绘制在月球上行经5公里的图表,记录火山口每一个重要表面及地表下特征等所有可能的细节。
在4公里以外的较宽轨道上,月球观望台监控着它的飞行报道并监视任何可能出现的妨碍行为。它的首次传送是常规性的。
“所有系统运行正常,无异常情况。”
当它靠近“探索者1号”的制动火箭着火处时,观望台上的监视者向阿姆斯壮·坡因特的宇宙组织中心作了简明扼要的报告:“观望台呼叫月球控制中心,我们发现情况。明显是由于‘探索者2号’的接近,出现一束大概20公里长的光线,呈箭头形,末端处较亮,位置估计在距月球南极600公里处。”
月球控制中心紧急询问“探索者2号”观察到什么。
“我们下方的月球表面着火了,“录下的马可的声音听起来很酷,”从正前方一小火山口,看起来像个冲击点,发出的放射线正北向扩散。在放射线上有我们的分光仪,它们看上去像从那个火山口发出的北向分散的荧光物质。光谱分析尚不完整。”
“继续在轨道上运行,”月球控制中心的人似乎比马可的警惕性还高,”监视所有情况但不要改变你们的飞行模式……”
“‘探索者2号’呼叫月球控制中心,”马可的语速在磁带上听起来要快些了,可还是镇定得出奇,“报告对前方未知建筑物的目视情况。有东西在那个冲击点上,位置估计在南纬69°。在环极勘察轨道88处,有一发光塔……”
马可的声音降低了,听不见了。
“探索者2号!探索者2号!”月球控制中心大声呼叫,“继续讲,告诉我们一切情况。”
“一个巨型装置!”现在,甚至马可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气喘吁吁的,“我无法想像它过去没被人看见。塔顶在我们飞行轨道上方数里处。前方一片死寂。看起来像某种信号灯。正在变色。红、黄,橙。正穿过光谱带……”
“观望台呼叫探索者号!”一个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正用望远镜跟踪你。我们看见了——光线现在正向你正前方的冲击火山口会聚。但我们没看见什么塔也无障碍物。你的路径看起来很清晰。”
好几秒钟,录音带上没有声音。
“探索者2号!”月球控制中心的人紧张得沙哑了,”探索者2号!
探索者2号!”
“‘探索者2号’呼叫月球控制中心,”马可的声音终于“回来”
了,它低沉些了。马可轻松地说:‘我们作了声音联系并弄清了前方的建筑。它是一个为寻找与人类和平相处的跨银河系特使团基地。我们将在下一次轨道移动时降落到那个基地上。””别那样干!”月球控制中心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狂躁的,“越过明显障碍物,不要试图降落。
观望台没看见什么塔。我们认为你们掉进某个陷阱了。记住‘探索者1号’的悲剧,不要让你的制动火箭被碰到。”
磁带因太阳静电干扰而发出沙沙声,但没有回音。
“月球控制中心呼叫探索者2号!”这声音不协调地提高了,“不要着陆!重复,不要着陆!终止与那玩意儿联系。改变飞行模式以绕过勘察曲线88.表明已收到信号就躲开。”
磁带继续放着,但探索者2号并没表明已收到信号。
月球控制中心此时由希尔曼帕金森管理着。像埃里克·梭森样,他最近辞去了军队职务以使自己有资格加入民间宇宙组织。以他自己的标准来评价,他无疑是个勇敢且训练有术的官员。如果说他不忠于宇宙组织统一人类的理想的话,至少也应该说他忠实于美利坚海军陆战队的“古老”传统。
两三年后,我看见他又回到了地球上,被关在一老兵医院的酗酒者病房里。月球上发生的种种事情最终使他崩溃了。习惯性地,像恐龙一样,迄今为止,他没准备去应付任何他没有经历过的事。
他后来染上了酗酒。本来好像在那次“危机”中他饮酒已经有节制了。事实上,特别调查小组决定表彰他尽职尽责。
他机敏地发现“探索者2号”正飞进某个陷阱,但他似乎被哈德森有关金星攻击者的谣言给欺骗了。当马可无视他的命令时,帕金森向天门请求军事援助。
“宇宙是国际的。”天门提醒他。作为宇宙组织月球上的管理人,他有一定的指挥权力。但若无宇宙组织地球领导的清楚明确的一致通过,他不能动用任何军事武装力量。
愤怒的帕金森向“探索者2号”
发出新的命令,要求其改变勘察形式,立即返回阿姆斯壮·坡因特。他指出,即使是依照宇宙组织小孩野餐似的规定,马可和他的队友也可能因违反上级命令而被取消飞行资格,并会因误用宇宙组织财物而受罚,还会因行为威胁公共安全而被判入狱10年。当以上威胁仍不能让探索者2号作出反应时,帕金森又沙声沙气地疾呼:“队员们,没听到观望台报告跨银河系基地不存在吗?不知道与自己性质迥异的太空生命接触的危险吗?不想想自己对宇宙组织和人类负有的义务吗?”
“探索者2号”继续它平缓的行程,当它从观望台飞到月球背面时,布尔曼·帕金森中断了激光联系,把注意力转到观望台本身,从这儿能看到光纹。观望台报告,光纹正在探索者号后面慢慢褪色,鲤鱼溅水般的分散物现在仅仅是看得见而已,冲击火山口那圈仍模糊不清。
观望台在“探索者2号”穿过月球北极返回时,接收到了信号,它报告说已改变路径以跟循旋转的月球,它正沿勘察曲线88向那光线暗淡处返回。
帕金森向她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什么生物建造的那个跨银河系基地?他们是怎样遮藏它的?他们以何种语言进行声音联系?传感器记录到什么资料?探索者2号继续飞行,没作回应。
观望台又追踪它到勘察曲线88.它刚一越过月球赤道,箭头形冲击波又在前方燃烧起来。此时此刻,它的制动火箭着火了,它顺着一条长长的运行轨道朝发光的火山口飞去。
观望台的监视者追踪着探索者2号喷气机的闪光,这光在它下降时会聚成一个光点。他们的仪器记录下了一次喷气机离去那一刹那达到顶峰的不规则辐射波动。
那一瞬间,它与观望台失去了联系。当时,观望台被自己的轨道移动载到月球背面,处在辐射范围以外。观案者报告,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火山口仍在月球地平线处发光。
探索者2号坠毁了。
希尔曼·帕金森向天门请求援助。他被再度告知没有被攻击的实际证据,宇宙组织不能打破太空和平原则。帕金森污秽地说他会找到证据的。他无视异议,孤注一掷地乘一架无武装装备的导航机升空去了坠毁现场。
当他到达时,太阳正在升起,刺眼的照射遮住了暗处的所有痕迹。
他的录音报告中说冲击火山口的光束及其北向光束看起来呈黑色,就好像一艘装载墨水的船因触礁而溅出了墨水。导航机上的计算器没查出任何不规则辐射,也没有任何有关跨银河系基地的蛛丝马迹。
只有“探索者2号”倾斜地插在陡峭的北火山口边缘上的巨石中间。
没有迹象表明它在其轻率着陆后受损,也没有它“活着”的迹象。帕金森在离火山口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降落,并有了一个以他的“辞海”不足以解释的发现。
当他嘶哑地向月球观望台报告时,三个宇航员离开了“探索者2号”,那三双脚向北在好几百米以外的巨石中间漫游。最后他们返回了,正是那些返回的脚印引发帕金森最激烈的措辞。磁栓飞行靴留下了离机时的印迹,但返回的时候是三双光脚印。
“向天门转告这一情况,”帕金森暂停磁带录音像要理清头绪,理顺语言,“我们已找到‘探索者2号’,有些事情必须由医生才能作出解释!尘土里的脚印表明三个队员赤脚离机并返回。”
“最好揉揉你的眼睛,重新看,看清楚,”观望台给他建议,“人无法赤脚在月球上行走。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走很远。你必须得收集十分可靠的证据,先生。否则你不会在月球控制中心里待多久了。”
帕金森又看了一遍。在穿好自己的宇航服前,他两次移动导航机给脚印拍了照。随后,他与一位宇航员下去检查“探索者2号”。
空气锁再次被锁住,重击信号发出后没得到回应,帕金森不得不匆匆作一个紧急路径片来钩住锁然后上去。马可、胡德及梭森在月球死寂的夜里短暂出行,返回时摔倒在甲板上,然后一直趴在那儿。
三个人的靴子、手套和头盔都没在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一定是在太空真空里从肺部喷出来的血。最初,帕金森确信他们死了。
无论如何,他们三人身体受到的损伤完全没有预料中的严重。在冰凉的尘埃上行走的脚并没有被冻伤。
他们更没被冻死。通过他加大氧氢压力以后的第二次检查,帕金森确定他们仍有呼吸。
“我认为他们外出是去收集这种黑色尘土,”他向观望台报告,“就是使火山口呈黑色的那种,实际上是一种粗砂粒,喷洒在火山口周围。但绝大多数在北边,好像被从南方来的一种冲击力分散了似的。”
“奇特的东西!”磁带上帕金森的声音听起来沙声沙气,并且上气不接下气,“这微粒是尖角、黑色而且闪光的,所有的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和我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这三个人在收集这奇特的砂粒,他们的靴子里满是这东西,他们的工具袋也装满了砂粒,霍迪安嘴里都塞满了。”
从观望台转播到阿姆斯壮·坡因特又从那儿转播到天门,帕金森的报告既令人欢欣鼓舞又让人疑惑满腹。他得到了更换他的威士忌品牌(有人认为他喝醉了)、获取小绿人指印及在触摸东西前拍照的各种建议。
“我几乎希望我们已经发现了从金星来的入侵者,”他对在探索者号上与他同机的宇航员说, “我们知道怎么对付我们可以接近的敌人。”
通过宇宙组织的公告及哈德森的间谍泄露的报道,我几乎可以身临其境,亲眼目睹阿姆斯壮·坡因特下属医院里“探索者2号”队员所受的审问。磁带上出现了刺耳的支持者无聊的嗡嗡声,如同是空气对耳膜造成的刺痛。狭窄的地道、有钻印的月球石与玻璃样的密封层一起发着光。三个疲惫不堪的人被白纱布包裹着,散发出阵阵恶臭味,周围是医务人员和警卫。帕金森向他们刨根问底,一个个他无法接受的回答惹得他面红耳赤,扯大嗓门。
第一个被问的是尤里·马可。
“……一个秘密基地,”
磁带从这句话的中间部分开始录。自令人难以置信的月球之夜以来,马可喉咙疼痛肿大,他那沙沙的声音难以辨认,“那儿的生物不是从金星来的,先生。他们不是从我们太阳系中的任何一颗行星上来的。”
帕金森叫起来,咬牙切齿,满腹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基地,”马可回管道,“我与它的人员交谈过。他们属于一种高等文明社会。他们早已在月球上驻留以观察我们的进化。对于我们发展到足以与其进行联系的程度,他们表示高兴。”
“哈!”
“先生,想想那意味着什么吧!“马可忍着痛,以他那沙哑的声音说着,他那令人畏惧的病态的自鸣得意劲儿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了。
“他们想要与我们分享他们博大精深的文明。我们的生活将不再是这样了——”
“根本没有什么基地,”帕金森插进来,“观望台在监视现场。我刚好在那儿。那里,除了一种奇特的黑砂粒分散在一个冲击火山口周围外,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看见了什么,那一定是某种太空海市蜃楼。”
有几秒钟,磁带上没有声音。
“先生,我知道什么是真实的。”马可最终模糊不清地低语坚持,“我吸过毒,有过幻觉。那不一样。无论任何人看到其它什么,基地是直有的。”
“说来听听。”
“它是一个建筑物,”马可暂停,似乎在想,“但关于它的每一件事都反映出一种未知的文化,设计、材料、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以我们的语言说不清楚,但我会设法告诉你我的印象。请想像:高低不一的白色圆柱紧挨着。六根较矮的,顶上有平台,由低到高呈螺旋状环绕中心塔,塔很高。塔在我们轨道上方,离我们轨道一定有10公里远,顶呈洋葱形,像信号灯那样变色,我认为在它下面的平台是着陆台,其中有些是空的,但我在两个平台上看见了巨球形的船,”马可提高嗓门,“先生,听起来像场梦吧?”
“它现在不见了,”帕金森讥讽道,“你说你有过声音联系,与你自认为看见的东西。你用的什么语言?”
“为什么问这个?”马可暂停下来,好像被自己的回忆震惊了,“乌克兰语!我听见的声音不是人的。它是一种调整好的电子嗡嗡声,像计算机里的声音。我记得怀疑过它是否是从某种翻译仪器中发出的。但它说着乌克兰农民的土语,就是我父母在家说的那种。那太异乎寻常了!”
“说它异乎寻常是不够的。你着陆后发生了什么?”
磁带静静地转着。
“我回忆不起来了,”马可最后喃喃地说,“那嗡嗡声指引着我们。我记得制动火箭着火了,记得塔的底层,就是我认为我们将降落的地方,还记得我认为我们飞得太低因而不能在那儿着陆。接着一切渐渐隐去。”
“那是因为它根本不在那儿!”
埃里克·梭森的声音第二个出现在磁带上。帕金森诚心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少校!”好像期望着从他那儿听到神志更清楚、更合情理的话,并叫他用自己的话讲讲“探索者2号”上发生了什么事。
“是,先生,帕金森上校!”
梭森以清脆的声音回到“军事礼节”上,“我们三人都在值班,先生,十分警惕以避免重复发生‘探索者1号’上的一切。我们都在观察前方表面上的光斑,同时也看见它前方的东西,先生。我看见的是座城堡。”
“金星的城堡?”
“我无法肯定,先生。它很壮观。像炮塔一样圆,埋在月球里。它看起来像被火山口边缘的石脊遮掩着。当我们接近时,它升高了,装满了导弹,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东西。”
“它朝你开火没有?”
“没有,先生。胡德正操作无线电和激光机。他收听到—个声音,它命令我们在城堡附近着陆。那声音,”梭森犹豫不决,“它说挪威语,先生。我的母亲是里克斯马尔人,那是我在斯达凡基尔的家里学会的。”
“挪威语?”帕金森惊讶的声音已失去了它那对军事伙伴的温和语调,”小小的挪威在太空里建造了城堡?”
“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切,先生,”梭森听起来生气了,“我不记得着陆的事儿了。”
“听着,上校,”我哥的声音出现在磁带上,沙哑但仍能感觉到人很精明,说得很流利,“不要被他们耍了!我看见了那些人在干什么,它既不是个银河系基地也不是个金星城堡。他们企图用花言巧语蒙蔽你,想要掩藏100万吨金子!”
“这是什么意思,胡德?什么金子?”
“我看见的是一颗金色流星,”汤姆说道,“它撞得月球要爆裂了。但其主体处于那火山口中间。
燃烧的黄金小山。散在周围的金子更多。一百吨一块的闪闪发光的纯金!”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我父亲的声音,”汤姆停下来,好像很惊愕似的,”我父亲的声音!十几年前他就在地球上消失了。
我们认为他死了。但他在这儿,从他自己的小勘察火箭上召唤着,用不连贯的夹杂着滑稽的土耳其口音的英语,正如他孩提时一样。他说他一直单身。他已用电子仪器测定了金子的位置,并把金子上面的月球尘土扫除了。他想要我们着陆,按宇宙组织惯例,证明他这个发现者的宣告权。那就是我们所做的,我们着陆了,”汤姆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也就是这些人说谎的原因,骗取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关于那些黄金的宣告权。”
“我没看见什么金子,”帕金森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重新来谈谈整个事情。”
只要他们三个人还能讲话,他就持续轮番质问他们。当医生让他停止时,他命令他们在看守下回到病房,并把研究黑砂粒样本的工程师召来了,但他们的回答没有改善他的脾气。
工程师报告说,那砂粒是晶体状不纯碳。大多数晶体已被冲击力损坏或因长久暴露在显微镜下而被侵蚀了,但很明显它们都曾是完美无缺的四面体,对科学界来说是种新型晶体。
完好的样品的边缘长近8毫米。
它们有轻微的放射性且磁性强。除了含碳外,化学分析表明6%为硅,3%为金,还含铅及少量其它元素。
一位化学家暗示这种晶体是天然碳的未知的同素异形体。
“一派胡言乱语!”一位工程师驳斥道,“它们太相像了。以我们构衡量水准,从根本上说,它们似乎每个特征都相同。天然的东西不会那么完美。我说它们是制造出来的。”
“谁制造的?”帕金森追问道,“为了什么?”
磁带转着,揭示出帕金森提出那个问题的盲目和轻举妄动。当“探察者2号”被检查以发现是否受损时,他把它(探索者2号)送回轨道以重现它受到干扰的勘察飞行。
观察员从月球观望台上目瞩它沿设定路径回到冲击火山口,导航船里的工程师则从火山口附近的岗位上观察,准备拍摄和测量使它再次下降的东西。
可没什么发生。“探索者2号”
在火山口上方很低的位置轻轻掠过,既没看到跨银河系基地也没看到太空城堡或金色流星。观望台的观察员没看到表面发光的现象,工程师没有发现需要拍摄或测量的东西。
帕金森再次询问马可、梭森和我兄弟时,三个人的声音在磁带上听起来提高了,但他们拒绝把那自相矛盾的故事讲清楚。每个人都仍然固执地确信他们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且没有一个记得离开“探索者2号”去收集黑砂粒的事。
帕金森推后了他再次勘察火山口的日程。他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给自己无结论的报道归档,同时等待黑夜的结束。录像带录下了他的着陆,他正好遇上月球上的日出。现在他有了新的发现。
他向月球观望台汇报的声音听起来像中风了。另外那个与他一起的人没等日出,探索者2号从冲击现场升入高空后,一架运载火箭在那儿着陆了。磁化仪器被用来清除残留的晶体砂粒。少量靴印留在了尘土上,可没有更多可以提示的东西。
帕金森在那儿呆了半个漫长的月球日,再次筛选表面尘土样本并在火山口周围钻了一组规则的检查洞,但他得到的只有失望,没有埋藏着的质量宙集物或任何冲击物的痕迹,没有可供解释晶体砂粒的东西,甚至没有办法鉴定入侵者的残破工具。
在安提里斯·哈德森,我们能够追踪报道中的蛛丝马迹就到这个地步,现在从月球来的新闻被截断了。
哈德森泄露的“秘密”已从办公室传到了宾客耳里。一位不友好的新闻工作者报道了这一事件,还附加了自己的见解,说半夜袭击火山口是蓄谋已久并由哈德森自己指挥的。
事情传出时,哈德森外出了,但他打过电话回家。我们中的六七个人立即被炒了鱿鱼,没人再能“分享”在月球录下的带子了。当哈德森花了相当于他的私人宇宙飞船从月球返回所需的时间返回时,他对该事件及他自己的离去或任何事都保持缄默。在付完食宿厦酒吧账单后,我的解雇费仅剩23美元。我本想要赚到回陆地的车费,我去了酒店赌场,结果输掉了这笔钱。当我回到招聘办公室时,一位不高兴的职员“建议”我要么洗盘子要么到游泳池当救生员。我说我愿意游泳。
那天下午,正当我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干什么时,听到了一则新闻广播说罗宾·哈德森已到,来与她父亲菇度周末,我一冲动,去了她的套房。
令人惊奇的是,门卫让我进去了。罗宾泪跟汪汪地吻了我。可当她知道我没有从汤姆那儿得到消息时,她脸上的微笑不见了,而当我请求她帮我上岸时,她便生起气来了。
也许是我也发了脾气。我记得叫过她淫荡的富婆。她的反应是她很高兴自己富有,而对我是个穷光蛋这一点也十分满意。她还说汤姆说过我一直是个爱流鼻涕的家伙,他们俩都比我强得多。
我决定道歉并说明我的困境时,她还是绷紧着脸。托汤姆的福,她最终还是打了电话替我在喷气式飞机上找了个座儿。
回到内陆,我在情绪拨号公司(一象设计用情绪控制器的公司)找了份写广告的工作。我们同“乔伊·爱尔”公司是竞争对手,“乔伊·爱尔”传出谣言说我们的调音器上安装了让人上瘾的幻觉引发器。我的新工作就是制造反谣言:“乔伊·爱尔”的调音器有令人不悦的副作用,如会使人过多地增加体重,甚至瘫痪或痴呆。
有几个月,我所知的月球故事全来自于枯燥的宇宙组织公告。“探索者2号”的勘察仍在进行中,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希尔曼·帕金森在月球控制中心已被原哈德森火山口经理替代。托马斯·胡德与坠毁后的幸存者伙伴已恢复到可以从月球被送回天门的程度了,以供在那里的外空生物学实验室作进一步检查。
那就是全部。宇宙组织充满了发现在木星大气层上方有激动人心的不明生物形态飞过的新闻。宇宙组织没说更多关于月球的事。我给天门的汤姆去了两三封信,他没回。
在情绪拨号公司的工作并不百分之百地牢靠,因为我缺乏总裁所谓的“忠诚”。我继续发出求职申请,一封发到了天门。回应是分配给我一份特别的工作,写一则关于太空科学经济利益的报道。尽管薪水不及情绪拨号公司的一半,但我愉快地接受了,因为我迫不及待要整理月球砂粒的故事及其在“探索者2号”队员身上产生的奇特的效应。
天门就是月球孩子的出生地。
高台地在我到达之前刚下过雨,看上去呈淡绿色,而不是通常情形下沙石的红色和风沙的黄色。飞船降落在一块狭长的空地上,周围满是松树,树干上粘满了树胶。路旁小块的绿洲就像珠子一样串在两旁,西面隆起的山脊却如月球一样阴冷荒凉。
据我所知,晶体沙砾之谜还没解开,但我的哥哥和他的同伴却明显地恢复过来了。从医院出来后,他们三个队员在得到许可后都结婚了,三位新娘现在都已有了身孕。
我的嫂子叫罗宾·哈德森,他们的结合使我大吃一惊,汤姆曾说过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上钩,但坦率地说我认为罗宾本可以做得更好。也许她被卷入了汤姆和她父亲的狼一般的贪得无厌之中,但我认为她喜欢成为罗宾·胡德。
梭森的妻子是他在月球医院遇到的护士,她的双亲都是日本人,她那又大又黑的优雅的眼睛与梭森北欧人结实、强壮的肌肉形成了鲜明而怪异的对照。虽然她那吞吞吐吐的英语最初很难让我听懂,但我还是能感到她的热情和幽默感。事实上,我爱上了她:苏丝·梭森。
马可的妻子我也很喜欢。她是卡罗琳娜·卡特博士,是马可在空间实验室开简报会时遇见的。她的父亲是名在夫欧波斯检疫所去世的黑人宇航员。她自己取得了外太空生物学博士学位。她个子高挑,十分美丽,学识渊博并且温文尔雅,但罗宾却不愿意接受她。
当我来到天门时,她正受雇于实验室,研究探测器从金星大气层上带回的微次等生命的培养。她慷慨大方地为我的特别报道提供事实,并且与马可一起邀请我到他们家吃饭。后来马可给我提供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那就是为宇宙组织做宣传工作。
那时我对所谓人类统一事业的忠诚已经完全减少了,但我很想呆在天门。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些与小黑色晶体有关的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使探索者号坠毁,为什么马可他们的叙述与明显的事实矛盾得如此稀奇古怪。因此我接受了这份工作。
从这一点看,我看不出三人突然结婚的重要原因。对于月球孩子的降生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对我来说,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我现在的工作不是讲述而是去掩盖他们的故事,现在事态发展就到这一步了。他们的生活很快受到过多的公众关注,结果我的工作就是使他们免受因世人的好奇所带来的痛苦。
对小尼克·马可来说,第一件奇事就是他的出生。卡罗琳娜怀他不到七个月。就在他出生前一个小时,她还在实验室里做微生物形态的氨基酸测试。
小尼克生下来时,体重刚好3磅,一盎司也不多,体格虽小但发育成熟,这让新生儿专家们感到很吃惊。他等不及吸奶、被拍打屁股就自如地呼吸了,并带着不同寻常的渴望。
他的肤色同样让人惊奇。刚出生时,他的肤色是粉白粉白的,既非西红柿的红色也看不出任何他母亲丰富的色素沉淀的影响。在父亲的摄像机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肤色在五秒钟后变为了棕色,十分钟过后这种棕色又消失了。
他的睡眠方式更是让医生迷惑,也让他父母感到害怕。几乎整整一个月他部昼夜不眠,只是在床上学翻身并且对每一样他碰到的东西感兴趣。在他满28天时,卡罗琳娜发现他浑身冰冷,蜷缩在小床里。马可摸了他的脉搏,以为他已经死了。
有两位医学家也以为他死了。
没有发现任何活着的迹象,甚至连脑电波都已经消失了。可卡罗琳娜不愿意放弃,她整晚都和他待在一起,悉心照顾他,像是对待另一个金星生物体一样。他的体温降到81度时便稳定了下来。4小时后,体温开始上升。黎明时分,他在卡罗琳娜的怀里醒了过来,欢快地咿咿哑哑着并准备吸奶。
就在同一个夜晚,凯莉·梭森出生了。她并不像她父亲给她取的名字那么强壮。凯莉是一位女战士的名字。她出生时的个头很小,但同样是神奇地成熟。虽然苏丝·梭森几乎与卡罗琳娜一样黑,但最初小凯莉的肌肤是那么的白皙,在产房灯光的照射下她很快变成了金色。
凯莉和尼克奇怪地相似;同样早熟、同样完美、同样害羞,有着同样的好脾气以及快乐的个性,并且同样都有着非人类的奇异之处,纤细的身材,小精灵般的大眼睛。他们都有敏锐的洞察力,然而时常又带着不可接近的冷漠。他们每睡一次觉要间隔1个月,睡觉时就都如同死了一般。
两人似乎在见面之前就相互认识,就有感应了。有一天早晨,卡罗琳娜带着小尼克(被用安全带捆在座位上)开车将现在是生命科学部的头马可送到中心。在返家的路上,她发现经过梭森家时,小尼克又跳又叫。
卡罗琳娜本不想停下来,可尼克在经过梭森家时大叫,然后开始悲伤地呜咽,这使她只好倒转车头,退了回去。当她把车停在梭森门前时,小尼克又高兴得乱扭大叫。
在屋子里,小凯莉坐在小床的一头摇着一个拨浪鼓,奏出她所学过的爵士乐,用切分音的节奏来发出要求,虽然听起来不够和谐。当卡罗琳娜和尼克向门口走来时,她开始把玩具从小床上往外扔。苏丝把他们请进来后,凯莉站直了身子向来客表示问候,并且她还发出了快乐的尖叫声。
他们尖叫着,显得非常渴望在一起,他们的妈妈们不得不让他们一起待在小床上。两个小家伙各占一床头,面对面坐着,马上安静下来了。
大跟睛从蛋白石的金黄慢慢变成了午夜的漆黑,他们就这样相互审视了整整有5分钟。
尼克突然前倾,抓起凯莉的布娃娃的脚就往嘴里塞。卡罗琳娜赶快俯身去营救布娃娃,因为尼克已经在撕咬了,然而当她想把尼克拉开时,凯莉哭叫着不愿他离去。
他们俩又在一起在小床里躺了一个小时,相互推拉,相互踢打,相互轻咬,时而大笑,时而严肃。卡罗琳娜感到有些害怕了。
当卡罗琳娜要走的时候,他俩紧抱在一起不愿分离,直到两位母亲保证他们只要愿意可以随时相互探望为止。尼克似乎明白了妈妈的话,他对着凯莉小声哼唱,直到凯莉忧郁的跟睛慢慢变成了金色。尼克抬起头,静静地望了一眼妈妈便准备离去了。
他们不许任何事阻碍相互约定的探望。一天早晨,轮到凯莉去见尼克。一场不同寻常的大雪覆盖了高台地。车子陷人雪地里了,苏丝不想出去。凯莉啜泣得那么引人哀怜,梭森只好穿上雪橇带着她来到了小尼克家。
我哥哥的小孩也很奇特,不过也让人感到困扰。汤姆仍在天门干,只不过是换了个新工作:探索者操作部的助理主任。罗宾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地方,对她来说,那里就像是乡下。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坐着自己的飞机来往于她父亲的旅游胜地,直到有一天她猛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乞求打掉小孩,可汤姆和她父亲都反对。霍华德·哈德森想要个孙子,而汤姆仍因曾受到月球砂粒的影响而神经脆弱,她本来完全可以不顾他们的想法。可当她的医生听说了尼克和凯莉自出生的情况后,便建议她为了自身的安全回到太空医院,在专家的照顾下生产。
令罗宾感到沮丧的是孩子并未在7个月时降生,她躁动不安地等待着。由于汤姆的房间不能同时住下她的护士、法国女佣和催眠师,因此她搬到了天门哈德森的一个套房里。
她最恨的就是沙漠对她皮肤的损害。
9个月了,孩子还未出生。此时,一切都使罗宾变得歇斯底里,不光是因为她所失去的快乐时光和皮肤上的雀斑。她打电话给她的父亲,她的占星家和一位她在末加尔哈德森遇见的宗教教师,向他们倾诉。他们都建议她去做剖腹产,可她害怕手术刀。
尼克与凯莉来探访时,罗宾怀孕已过了10个月了。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马可带着两个小孩和他们的母亲到这个综合基地观光。他们看到了一艘飞船冲向地球基地,看到了一古印度建筑,看到了像山一样多的松木柴,还看到了一株正开着花的大仙人掌。两个小孩睁着大眼睛沉静而又专心地看着这些。当他俩无意中瞥见了天门哈德森时,突然发出了一阵尖叫。
他们要去天门的意愿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马可不得不把他们带到了酒店。最初罗宾不愿见他们,我哥哥下楼来在接待室接待了他们。他难堪地望了卡罗琳娜一眼后说,他的妻子拒绝见任何人。
然而尼克和凯莉不愿离开,在套房里。未出生的胎儿好像也感到了他们的存在。正当两位母亲试图让两个尖叫的小孩安静下来时,罗宾的护士闯进来对汤姆耳语了几句。
我哥让马可等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罗宾身边。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他说罗宾改变了主意,愿意见尼克和凯莉了,如果两位妈妈想见她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卡罗琳娜选择呆在接待室里。
苏丝·梭森后来告诉了我她看到的事情:罗宾懒散地躺在一张长椅上,虽然肚子上盖着一些枕头和毛毯,却不能掩饰她拱起的肚子。女佣、护士和汤姆在她身边不安地转来转去。她的脸上还有不得体的泪痕。苏丝为她感到难过。
见到了罗宾,尼克和凯莉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们似乎只是对她隆起的肚子感兴趣而已。他俩睁着巨大的黑眼睛盯着她的肚子,急不可耐地向它靠拢。罗宾去拥抱他们时,他俩使劲儿戳她的肚子。
她突然疯狂地用力,一把把他们推开。
“丑陋的小怪……物!“苏丝模仿罗宾当时气极败坏、结结巴巴的样子,“可怕的小杂……种!他们肤色太亮,不像人……类。快把他们带走!”
马可和苏丝立刻把他们带走了。他们奇怪地抑制着,竟没有反抗,大眼睛仍然是又黑又严肃。在马可开车送他们回家的路上,两个小家伙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很害怕什么。苏丝把凯莉从车里抱出来后,尼克显得郁郁不乐。
深夜,马可和卡罗琳娜被尼克那疯狂的尖叫声惊醒,他们不知他怎么了。就在他们没法让他安静下来时,电话铃响了,是苏丝打来的。她说看不出什么原因,凯莉也在害怕还啜泣呜咽。
他们赶忙把尼克送到凯莉的育婴室,希望两个小家伙能相互安慰。
他俩坐在一张小床上,茫然地对望着然后协调地嗥嗥地叫了起来。
这时,马可想到了另一个孩子。他马上给罗宾的套间去了电话。
法国女佣告诉他罗宾去医院做剖腹产了。马可又给她的医生通了话。医生正在做准备,他们说不敢再拖了,拒绝再推迟手术时间。
尼克和凯莉又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哭叫声,马可马上给皮特罗夫上校打了电话。马克西姆·皮特罗夫是个名不副实的平民。他是一名退休的官员,他接替希尔曼·帕金森成为了空间研究中心的头。他对宇宙组织的利他主义理想的忠诚并不比帕金森强,但他同样迫切地想弄清楚月球砂粒的魔力。马可向他指出,罗宾腹中还未出生的小孩将会是另一个可供科学实验的人,是可帮他揭开奥秘的试验品时,皮特罗夫给医院打了电话。
罗宾的医生愤怒而不得不同意等待做额外的医疗测试。测试发现罗宾的血液里有种抗原,并且对他们想要采用的麻醉剂过敏。加上罗宾的反对,他们推迟了手术。
当罗宾被推出产房时,尼克和凯莉在他们的小床里放松了下来,并且高高兴兴地睡着了。这比他们平时早了一个星期进入睡眠状态。我哥哥把罗宾带回了天门哈德森。她服用了少量镇静剂,激动地呜咽着,咒骂着汤姆和胎儿。
她不得不再等一个月,肚子膨胀得相当巨大。她跟每个与她通话的人恶毒地争吵。除了护士、医生和吃惊的外太空生物组成员及一些专家之外,她什么人都不见。
卡罗琳娜相信尼克和凯莉知道罗宾什么时候生产。他俩想呆在起,他们兴奋地颤声轻轻地说着,时而聚精会神地观望,抬起两个大脑袋像在聆听。不管察觉到什么,他们都不惊恐。
罗宾的生产还算正常,事实上,比产科医生预想的要顺利些。可孩子的情况就不那么正常了,那是一个骨肉松散的、不或人形的、鼻涕虫似的东西,足有十三磅重。他的头奇形怪状,宽大扁平,四肢呈未完全进化的鳍状。总之,一点人的体形都没有。它的整个身体都长满了短而黑的毛。
产科医生无法让他呼吸,他们发现他没有脉搏或其它活着的迹象。
他的体温飞速下降。产科医生们认为毫无希望而不得不放弃了努力,把他交给了竞相争夺的专家们。他们寻找了脑电波的反射,没有出检测任何新情况。这个奇异的生物就像一包无名的肉一样毫无生气地摊在他们的手里。
他们宣布,婴儿已经死亡。
卡罗琳娜要求看看罗宾的孩子,医生们正想把这个令人费解的东西脱手,于是同意她带走他。她给婴儿洗了澡,整夜把他搂在怀里。婴儿下降的体温开始慢慢回升,在80度时稳定下来。次日中午,他醒过来了。
专家们后来把婴儿带回了罗宾家,要求她亲自哺乳,因为他们担心用奶瓶会有危险。他们警告过她,小孩有些异常,而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把自己眼腈蒙住大叫起来。她的医生马上给她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
我哥哥暗示,不应该让这个小生命留在世上。然而作为一个生物样本,他有极高的价值因而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我们中的许多人对他比对尼克和凯莉有更浓厚的兴趣。既然他的父母都不想再见副他,于是马可和卡罗琳娜便把他带回了家,直到育婴室修好,那个育婴室实际上是个特殊的实验室,是皮特罗夫上校亲自设计,用来观察此类奇特的科学实验品。它是个屋檐低矮的平房,看上去容易使人误解成一个家,但它里面有办公室、仪器室以及地下室,还有专为孩子们和管理员准备的房间。它的墙表面是一面镜子,里面安装了传感器网。
罗宾的小孩在房间准备好后,比尼克和凯莉早一周就住了进去。令卡罗琳娜感到惊奇的是,尼克和凯莉似乎十分想念这个婴儿,尽管小婴儿几乎一直处于睡眠状态。当尼克与凯莉知晓那个婴儿将会再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并且他们有了自己的空间后,两个小家伙高兴地尖叫起来。虽然护士们都不敢靠近那个奇怪的不成人形的小婴儿,尼克和凯莉却闹嚷着要接近他。他俩的大眼睛闪耀着光芒,似乎在他们眼里,他是个漂亮的小孩子。
卡罗琳娜认为那个婴儿是男孩。当她听到尼克和凯莉好像在叫他盖时,便给他定名为盖了。他那柔软的鳍肢开始越长越像人的手和脚,尼克和凯莉靠近时,他间或会动下肢体或眨一下眼睛。
可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罗宾开始服用迷幻药来松弛神经而且为了恢复身材又在练瑜珈。她同她的宗教教师一起回到了米伽尔哈德森并且就在当年与他结了婚。她向一位“闲聊”专栏作家发誓,决不再生孩子了。
罗宾与汤姆的离婚并未怎么损害我哥和霍华德·哈德森之间莫名其妙的特殊关系,汤姆在得到了皮特罗夫上校的许可后,立即离开了天门。
我听说他加入了哈德森探险队,到水星金星考察开发一些惊人的发现去了,就是探索者号绘制的满是铱合金结核的火山口墙壁图的地方。一个外太空生物学家居然认为那是挖过金属隧道的未知生物的排泄物。
即使有这么多的发现。宇宙组织还是开始分裂了。关于月球砂粒的流言和种种疑虑增加了宇宙组织合作伙伴间紧张而不安的气氛。由于涉及美—苏间谍集团的丑闻,马克西姆皮特罗夫辞去了在宇宙组织的职务。
华盛顿威胁,将停止租借基地并且收回所有在天门的设备。经过妥协,埃里克·梭森成为了中心的新领导,但很快就被指控为美国建立间谍设备。
一天早晨,我们在育婴室厨房里喝咖啡时,我天真地问马可,那些间谍到底想得到什么?毕竟宇宙组织是中立的国际民间组织,况且我们的研究报告是向每个成员公开的。我能理解霍华德·哈德森对探索者号勘察行动的强烈兴趣,可我们在天门并没有巨铱石场。
“我们有其它的东西,那会让你吃惊的。”马可冲我猫头鹰似的严肃地眨了一下眼睛,“梭森有一天问过我,最后还警告我留意他的敌方间谍,他们想知道的是三个父亲——梭森、汤姆和我的事,想知道我们的性生活情况。”
“为什么?”
“迄今为止,那三个孩子是空间探索中最让人激动的成果——比那些未知生物在金星上挖的隧道还要神秘。许多科学家甚至几国政府都想知道是否还有更多的事。”
他忧愁地搅拌着咖啡。
“卡罗琳娜还想要个孩子,”
他后来接着说,”但实验结果表明我的精于不能再孕育后代了。梭森没有明确地说,但我认为他也无生育能力了,并且为此心烦意乱。你哥哥怎么样了?”
我想了想。在离婚诉讼中,罗宾的律师提过到一个酒店指甲修剪师,一名空间医院护士和一位记录部的打字员,他们中会有人是间谍吗‘“汤姆走了,”我说,“或许回到了太空。我们没有什么联系。可谁还想要第二个盖那样的后代呢,““不要瞧不起盖,”马可好像受到了伤害,“尼克和凯莉把他视为偶像。我妻子也已经学会爱他。她经常说‘你不可能在樟子里看到橡树’。”
那个橡子的比喻给我留下了深到的印象,它适用于所有这三个孩子。生命的奥妙在他们身上以特殊的形式得以体现。令人感到新奇的是,他们不断展示出难以预料的惊人的力量。
马可现在主管育婴室,苏丝和卡罗琳娜是助理。他们用爱心精心养育着这些“秧苗”,同时保持着警惕。盖·胡德在最初的几年里几乎都在睡觉,人们也都忙着记录梭森所要的关于尼克和凯莉的资料。
尽管他俩比盖看上去更像人类,但他们的身体同样奇异。他们三个天生体内就有衡温器,这一点让生物学家大惑不解。比如,下雪天凉时,他们却什么都不想穿,最毒辣的沙漠光照也最多让他们的肤色出现暂时性的雀斑。他们似乎是天生的“裸露狂”,衣衫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我们习惯了不给他们穿衣裳。
马可对他们进行了智力测验。
盖醒着的时候,好像没有思维,至少无法测到,而尼克与凯莉则很乐于合作。他们稀奇古怪的反应令人不解,后来卡罗琳娜才发现,原来他俩在跟他们的观察者做观察的游戏。
在苏丝教凯莉眨她那多彩的眼睛后,她开始向每个想要通过镜面观察她的人眨眼。就算观察员再小心,声音再小,她也能察觉到。梭森想知道她是怎样感觉到我们在看她的,可没人能给出答案。
尼克在会说话之前就已学会了算术。在两个月大时,他就开始同卡罗琳娜一起玩数数游戏,在一个玩具算盘上拨弄珠子,做十以内的加减。
再大一个月时,他利用马可为他做的更大的算盘学会了除法并自创了一套开方法。
不光如此,他的数学直觉还叫人头疼。我汪记得有一天,在马可的办公室里让我感到惊恐的事,当时我们正在观看一位推销员展示一台小巧的新型电脑。这时,卡罗琳娜抱着尼克进来了。尼克总是同其他人一样渴望看到实验室里的新设备。
不到6个月还不太会走路的他使劲向前倾,哭嚷着,直到卡罗琳娜把他放在计算机前的凳子上。迷惑的推销员指了指开关,尼克轻易地启动了计算机,那推销员为此惊得倒吸一口气。尼克玩了半个小时,他小心谨慎地用小指头敲打出他想输入的东西,然后把光脑袋凑上前去看,那双大眼睛离屏幕只有1英寸。
随后,他突然害羞地微微一笑,笑里隐蔽着对这台机器的厌倦,他开始撕机器上的纸带。卡罗琳娜过去阻止他时,他飞快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回到了凯莉所在的大厅里。凯莉正在用茶匙和马可的塑料卷尺盒敲打着一个空食品罐,弄出一种令人不快的声音。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至今还能回忆起来。
我叮嘱那位推销员不要对别人讲关于孩子的事。等他走了后,我同马可和卡罗琳娜谈论了这件让人不安的事。“有时这两个小家伙真的让我感到害怕,”马可承认道,“刚才我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我认为尼克能操作我们的新电脑。”
卡罗琳娜用中指在嘴唇上作了个竖起的动作,以提醒他小心,尽管他已关上了隔音的办公室门。
“他们是什么东西?“我一想起尼克在撕纸带时脸上小精灵般的淘气表情就不寒而栗,“他们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盖是最让我担心的,”卡罗琳娜小声说,“另外两个很愉快。由于他们天资聪慧,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使我理解他们的意思。可盖不同,他是另一种类型。我想我同样也很爱他,他的确也需要爱,可我总觉得他的出生是个悲剧。我真为盖担心!”
“重元素聚变是一门很深的学问,现在给你们还讲不明白。你们只需要知道,地球发动机是人类建造的力量最大的机器,比如我们所在的华北794号,全功率运行时能向大地产生150亿吨的推力。”
这里有瑕疵,重元素不是只能裂变释能吗?因为原子序数比铁大的元素(重元素)原子在裂变时是损失质量,并将其转化为能量,“重元素聚变”实在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