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屋自穴东墙暗惊乍见 人来尽乡礼共感隆情
燕西由翠姨那边来,顺着西首护墙回廊,转进月亮门,便是老二金鹤荪的屋子。一进门,只见二嫂程慧厂手上捧着一大叠小本子,走了出来。一见燕西,抢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老七,我正要找你。”说时,把手上那一叠小本子,放在假山石上。另外一抽一出一个本子来,一交一给燕西道:“你也写一笔罢。”燕西一看,却是一本慧明女子学校募捐的捐簿。便笑着说道:“二嫂,好事你不照顾兄弟,这样的事,你就找我了。我看你还 是去找父亲罢。”程慧厂冷笑道:“找父亲,算了罢,别找钉子碰去!前次我把妇女共进会章程送上一本去,还 没有开口呢,他就皱着眉一毛一说:这又是谁出风头?保不定要来写捐。我有钱不会救救穷人,拿给他们去出风头作什么。我第二句也不敢说,就退出来了。”燕西一面说话,一面翻那捐簿,上面有写五十块钱的,有写三十块钱的。五姐敏之六姐润之,都写了五十元。程慧厂自己独多,写了二百元。便笑着说道:“从大的写起,不应就找我,应该找大哥。从亲的写起,也不应先找我,应该找二哥。”慧厂道:“我本来是去找大哥的,碰见了你,所以就找你。”燕西道:“二哥呢?”慧厂道:“他有钱不能这样用,要送到一胡一同里去花呢。”说时,燕西二哥鹤荪,在里面追了出来,说道:“我没有写捐吗?我给你钱,你把它扔在地下了。”慧厂道:“谁要你那十块钱?写了出来,人家一问,叫我白丢人,倒不如你不写,还 好些呢。”燕西本也想写十块钱的。现在听见二哥写十块钱碰了钉子,便笑道:“两个姐姐在前,都只写五十块。我写三十块罢。”慧厂笑道:“老七,你倒很懂礼。”燕西笑了一笑。慧厂道:“不是我嘴直,你们金家男一女兄弟,应该倒转来才好。就是小一姐变成少爷,少爷变成小一姐。”鹤荪笑道:“这话是应该你说的,不是老五老六,多捐了几个钱吗?”慧厂道:“他们姊妹的胸襟,本来比你们宽阔得多。就是八妹妹年纪小,也比你们兄弟强。”鹤荪对燕西微笑了一笑,说道:“钱这个东西,实在是好,很能制造空气哩。”燕西急于要去借钱,不愿和他们歪缠,便对慧厂道:“二嫂,你就替一我写上罢。钱身上没有,回头我送来得了。”说毕,就往后走。走在后面,只见王玉芬穿了一件杏黄色的旗袍,背对着穿衣镜,尽管回过头去,看那后身的影子。他三哥金鹏振,在里面屋子里说道:“真麻烦死人!一点钟就说出门,等到两点钟了,你还 没有打扮好,算了,我不等了。”玉芬道:“忙什么?我们怎能和你爷们一样,说走就走。”鹏振道:“为什么不能和爷们一样?”玉芬道:“你一爱一等不等,我出门就是这样的。”燕西见他哥嫂,又象吵嘴,又象调一情,没有敢进去,便在门外咳嗽了一声。玉芬回头一看,笑道:“老七有工夫到我这里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必有所谓。”燕西笑道:“三嫂听戏的程度,越发进步了,开口就是一套戏词。”玉芬笑道:“这算什么!我明天票一出戏给你看看。”燕西道:“听说一邓一家太太们组织了一个缤纷社。三嫂也在内吗?”玉芬对屋里努一努嘴,又把手摆一摆。说道:“我和他们没有来往。我学几句唱,都是花月香教的。”燕西道:“难怪呢,我说少一奶一奶一小一姐们捧坤伶有什么意思,原来是拜人家做师傅。”玉芬道:“谁象……”鹏振接着说道:“得了得了,不用走了,你们就好好地坐着,慢慢谈戏罢。”玉芬道:“偏要谈,偏要谈!你管着吗?”燕西见他夫妻二人要出去,就笑着走了。燕西一回自己屋里,自言自语地道:“倒霉!我打算去借钱,倒被人家捐了三十块钱去了。这个样子,房子是买不成了。”一人坐在屋子里发闷。过了几个钟头,金荣回来,说道:“已经又会到了那个王得胜。说了半天,价钱竟说不妥。”燕西道:“我并不一定要那所破房,我们就赁住几个月罢了。可是一层,不赁就不赁,那两幢相连的屋,我一齐要赁过来。”金荣道:“那幢房子,现有人住着,怎样赁得过来?”燕西道:“我不过是包租,又不要那房客搬走,什么不成呢?”金荣想了一想,明白了燕西的意思,说道:“成或者也许成,不过王得胜那人,非常刁滑,怕他要敲我们的竹杠。”燕西不耐烦道:“敲就让他敲去!能要多少钱呢,至多一千块一个月罢了。”金荣道:“哪要那些?”燕西道:“这不结了!限你两天之内把事办成,办不成,我不依你。”金荣还 要说话,燕西道:“你别多说了,就是那样办。你要不办的话,我就叫别人去。”金荣不敢作声,只得出去了。
第二日,金荣又约着王得胜在大酒缸会面,特意出大大的价钱。开口就是一百五十元,赁两处房子。说来说去,出到二百元一月,另外送王得胜一百元的酒钱。王得胜为难了一会,说道:“房钱是够了。可是冷家那幢房子,我们不能赁。因为东家一问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包租,我怎样说呢?”金荣道:“你就说我们为便利起见。”王得胜道:“便利什么?一个大门对圈子一胡一同,一个大门对落花一胡一同,各不相投。现在人家赁得好好地,你要在我们手上赁过去,再赁给他,岂不是笑话?”金荣想着也对,没有说话。王得胜忽然想起一桩事,笑了一笑,对金荣道:“我有个法子,你不必赁那所房子,我包你家少爷也乐意。”如此如此,对金荣说了一遍。金荣笑道:“好极,就是这样办。”王得胜道:“房钱不要那许多,只要一百五十就行了。不过……”金荣道:“自然我许了你的,决不缩回去。照你这样办,我们每月省五十,再补送你一百元茶钱得了。但是我们少爷一性一情很急,越快越好。”王得胜道:“我们屋子,摆在这里,有什么快慢。你一交一房钱来就算成功。”金荣见事已成,便回去报告。燕西听说也觉满意,便开一千块钱的支票,一交一给金荣去拾掇房子,购置家伙。限三日之内,都要齐备,第四日就要搬进去。金荣知道他的脾气,不分日夜和他布置,又雇了十几名裱糊匠,连夜去裱糊房子。那房子的东家,原是一个做古董生意的人,最会盘利,而今见有人肯出一百五十元一月,赁这个旧房,有什么不答应的。那王得胜一胡一说了一遍,他都信了。
到了第三日下午,燕西坐着汽车,便去看新房子。那边看守房子的王得胜,也在那里监督泥瓦匠,拾掇屋子。燕西一看各处,裱糊得雪亮。里里外外,又打扫个干净,就不象从前那样狼狈不堪了。王得胜看燕西那个风度翩翩的样子,豪华一逼一十人,是个阔绰的公子哥儿。便上前来对燕西屈了一屈腿,垂着一双手,请了一个安。金荣在一边道:“他就是这里看房子的。”燕西对他笑了一笑,在袋里一摸,摸出一张十元的钞票,一交一给他道:“给你买双鞋穿吧。”王得胜喜出望外,给燕西又请了个安。回头对金荣笑道:“那个事我已经办好了,我们一路看去。”说着,便在前引导。
刚刚只走过一道走廊,只听哗啦哗啦一片响声。王得胜回头笑道:“你听,这不是那响声吗?大家赶快走一步。”走到后院,只见靠东的一方短墙,倒了一大半,那些零碎砖头,兀自往下滚着未歇。墙的那边,是人家一所院子的犄角。接上那边有人嚷着道:“哎呀!墙倒了。”就在这声音里面,走出来两个妇人,一个女子。内中一个中年妇人,扶着那女子,说道:“吓我一跳,好好的,怎样倒下来了?”那女子道:“很好,收房钱的在那边,请他去告诉房东吧。”说着,拿手向这边一指。王得胜早点了一个头,从那缺口地方,走了过去,说道:“碰巧!我正在这里,让我回去告诉房东。”那中年妇人道:“你隔壁这屋子,已经赁出去了吗?”王得胜笑道:“赁出去了。”那中年妇人道:“那就两家怪不方便的,要快些补上才好呢。”王得胜道:“都是我们的房,要什么紧?人家还 有共住一个院子的呢。”他们在这里说话,燕西在一边听着,搭讪着,四围看院子里的树木,偷眼看那个女子,正是自己所心慕的那个人儿。这时,她穿一套窄小的黑衣裤,短短的衫袖,露出雪白的胳膊,短短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脖子,脚上穿一双窄小的黑绒薄底鞋,又配上白色的线袜,漆黑的头发梳着光光两个圆髻,配上她那白净的面孔,处处黑白分明,得着颜色的调和,越是淡素可一爱一。那女子因燕西站在墙的缺口处,相处很近,不免也看了一眼。见他穿了一件浅蓝色锦云葛的长袍,套着印花青缎的马褂,配上红色水钻钮扣,戴着灰绒的盆式帽,帽箍却三道颜色花绸的。心想,哪里来这样一个时髦少年?一时之间,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人,只是想不起来。燕西回转身来正要和王得胜说话,不觉无意之中,打了一个照面。那女子连忙掉转头,先走开了。王得胜对燕西道:“金少爷,这就是冷太太,她老人家非常和气的。”燕西含一着笑容,便和冷太太拱了一拱手。王得胜又对冷太太道:“这是金七爷,不久就要搬来住。他老太爷,就是金总理。”冷太太见燕西穿得这样时髦,又听了是总理的儿子,未免对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王得胜从中介绍,便对燕西笑了一笑。燕西道:“以后我们就是街坊了。有不到的地方,都要请伯母指教。”冷太太见他开口就叫伯母,觉得这人和蔼可亲,笑道:“金少爷不要太客气了,我们不懂什么。”说时,又对王得胜道:“请你回去告诉房东一句,早一点拾掇这墙。”王得胜满口答应:“不费事,就可以修好的。”
冷太太这才自回屋里去。一进门,他的女儿冷清秋,便先问道:“一妈一,你认识那边那个年青的人吗?”冷太太道:“我哪里认得他?”清秋道:“不认识他,怎样和他说起话来了呢?”冷太太道:“也是那个收房钱的姓王的,要他多事,忙着介绍,那人客客气气的叫一声伯母,我怎能不理人家?据姓王的说,他老子是金总理。”清秋道:“看他那样一身穿,也象公子哥儿,这个人倒很象在什么地方见过。”冷太太笑道:“你哪里曾看见过他?这又是你常说的什么心理作用。因为你看见他穿得太时髦了,你觉得和往常见的时髦人物差不多,所以仿佛见过。”清秋一想,这话也许对了。说完,也就丢过去了。下午无事,和家里的韩一妈一闲谈。韩一妈一道:“大姑一娘一,你没到隔壁这幢屋子里去过吗?原来是一所很大的屋子呢。”清秋道:“好,我们去看一看。我在这边,总看见隔壁那些树木,猜想那边一定是很好的。不过那边已在搬家,我们去不要碰到人才好。”韩一妈一道:“不要紧,人家明天才搬来呢。”清秋笑道:“我们就去。回头一妈一要问我,我就说是你要带我去的。”韩一妈一笑道:“是了,这又不是走出去十里八里,谁还 把我一娘一儿俩抢走了不成?”说着,两个人便走那墙的缺口处到这边来。清秋一看这些屋子,里里外外,正忙着粉刷。院子里那些树木的嫩叶子,正长得绿油油地。在树荫底下,新摆上许多玫瑰、牡丹、芍药盆景,很觉得十分热闹。往北紫藤花架子下,一排三间大屋,装饰得尤其华丽。外面的窗扇,一齐加上朱漆,油淋淋的还 没有干。玻璃窗上,一色的加了镂雪纱。清秋道:“这种老屋,这样大,拾掇起来,有些不合算。要是有这拾掇的钱,不会赁新房子住吗?”韩一妈一道:“可不是,也许有别的原故。”说时,推坛门进去一看,只见墙壁上糊的全是外国漆皮印花纸,亮灿灿地。清秋道:“这越发花的钱多了。我们学校里的会客厅,糊的是这种纸,听说一间房,要花好几十块钱呢。这间房,大概是他们老爷住的。”韩一妈一道:“我听见说,这里就是一个少爷住,也没有少一奶一奶一。”清秋道:“一个少爷,赁这一所大房子住干什么?”韩一妈一道:“谁知道呢?他们都是这样说哩。”两人说话时,只见一抬一抬的一精一致木器,古玩陈设,正往里面搬了进来。其中有一架紫檀架子的围屏,白绫子上面,绣着孔雀开屏,像活的一般。清秋看见,对韩一妈一道:“这一架屏风,是最好的湘绣,恐怕就要值一两百块钱呢。”韩一妈一听说,也就走过来仔细地看。只听见有人说道:“有人在那里看,你们就不要动呀。”清秋回头一看时,正是昨天看见的那个华服少年,现在换了一套西装,站在紫藤花架那一边。清秋羞得满脸通红,扯着韩一妈一,低低地说道:“有人来了,快走快走。”韩一妈一也慌了,一时分不出东西南北,走出一个回廊,只见乱哄哄地,塞了许多木器,并不象来时的路,又退回来。那少年道:“不要紧,不要紧,我们都是街坊呢。那边是到大门去的,我引你走这里回去吧。”说着,就在前引导。到了墙的缺口处,他又道:“慢慢地,别忙,仔细摔了!”韩一妈一说了一声劳驾。清秋是一言不发,牵着韩一妈一的手,只是往前走,到了家里,心里兀自扑扑地乱跳。因埋怨韩一妈一道:“都是你说的,要过去玩玩,现在碰到人家,怪寒碜的。”韩一妈一道:“大家街坊,看看房子,也不要紧。”冷太太见他们说得唧唧咕咕,便过来问道:“你们说些什么?”清秋不敢隐瞒,就把刚才到隔壁去的话,说了一遍。冷太太道:“去看一下,倒不要紧。不过那一堵墙倒了,我们这里很是不方便,应该早些叫房东补起来。况且听到说,这个金少爷,只是在这里组织一个什么诗社,并不带家眷住,格外不方便了。”清秋道:“这话一妈一是听见谁说的?”冷太太道:“是你舅舅说的,你舅舅又是听见收房钱的人说的。”
一言未了,只见韩一妈一的丈夫韩观久,提着两个大红提盒进来,将大红提盒盖子掀一开,一边是蒸的红白桂花糕和油酥和合饼,一边是几瓶酒和南货店里的点心。冷太太道:“呀!哪里来的这些东西?”韩观久道:“是隔壁听差送过来的,他说,他们的少爷说,都是南边人,这是照南边规矩送来的一点东西,请不要退回去。”冷太太道:“是的!我们家乡有这个规矩,搬到什么地方,就要送些东西到左邻右舍去,那意思说,甜甜人家的嘴,以后好和和气气的。但是送这样的礼,从来是一碟子糕,一碟子点心,或者几个粽子。哪里有送这些东西的哩?”
正说时,冷清秋的舅舅宋润卿从外面进来,便问是哪里来的礼物,韩观久告诉了他,又在提盒里捡起一张名片给他看,宋润卿不觉失声道:“果然是他呀!”大家听了,都不解所谓。冷太太道:“二哥认得这人吗?”宋润卿道:“我认得这人那就好了。”冷太太道:“你看了这张名片,为什么惊讶起来?”宋润卿道:“我先听王得胜说,隔壁住的是金总理的儿子,我还 不相信。现在这张名片金华,号燕西,正合了金家鸟字辈分,不是金总理的儿子是谁?人家拿了名片,送这些东西来,面子不小,我们怎样办呢?”冷太太道:“照我们南方规矩,这东西是不能不收的。若是不收的话,就是瞧人家不起,不愿和人家作邻居。”宋润卿道:“那怎样使得?这样的人家,都不配和我们作邻居,要怎样的人家,才配和我们作邻居呢?收下收下!一刻儿工夫,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回礼,明日亲自去拜谢他吧。”冷太太道:“那倒不必。”宋润卿不等冷太太说完,便道:“大妹主持家政,这些事我是佩服你。若说到人情世故,外面应酬,做愚兄的自信有几分经验。人家拿着总理少爷身分送了我们的东西,我们白白受下了,连道谢一声都没有,那成什么话呢?”马上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摸出一张名片一交一给韩观久,说道:“你去对那送东西的人说,就说这边舅老爷,明日亲自过去拜访,现在拿名片道谢。”又对冷太太道:“你应该多赏几个力钱给他们听差。”冷太太见宋润卿如此说,就照他的话,把礼收下了。
到了次日,宋润卿穿戴好了衣帽,便来拜谢燕西。他因为初次拜访,不肯由那墙洞过来,却绕了一个大弯,特意走圈子一胡一同到大门口,让门房进去通报。燕西一见是宋润卿的名片,想起昨日送东西的金荣来说,这是舅老爷,马上就请到客厅里相见。宋润卿在门外取下了帽子捧着,一路拱手进来。燕西见他五十上下年纪,养着两撇小一胡一子,一张雷公脸,配上一副铜钱大的小眼镜,活象戏台上的小花脸。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是绸的,都是七八年前的老货,衫袖象笔筒一般,缚在身上。心想,那样一个清秀人儿,怎样有这样一个舅舅?就是以冷太太而论,也是很一温一雅的一位妇人,何以有这样一个弟兄?但是看在一爱一人分上,决不愿意冷淡对他。便道:“请坐,请坐!兄弟还 没有过去拜访,倒先要劳步,不敢当。”宋润卿道:“我听说金先生搬在这里来住,兄弟十分欢喜,就打算先过来拜访。昨天蒙金先生又那样费事,敝亲实在不过意。”燕西笑道:“小意思。我们都是南边人,这是照南边规矩哩。宋先生贵衙门在哪里?”宋润卿拱拱手,又皱着眉道:“可笑得很,是一个小穷衙门,毒|品禁卖所。”燕西道:“令亲呢?”宋润卿道:“敝亲是孀居,舍妹婿三年前就去世了。”燕西道:“宋先生也住在这边?”宋润卿道:“是的。因为他们家里人少,兄弟住在这里,照应照应门户。”燕西笑道:“彼此既是街坊,以后有不到之处,还 要多多指教。”宋润卿连忙拱手道:“那就不敢当。听说金先生由府上搬出来,是和几个朋友要在这里组织诗社,是真吗?”燕西笑道:“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兄弟不会做诗,不过做做东道,跟着朋友学做诗罢了。”宋润卿道:“谈起诗,大家兄倒是一个能手,兄弟也凑合能做几句。明天金先生的诗社成功了,一定要瞻仰瞻仰。”燕西听他说会做诗,很中心意,便道:“好极了。若不嫌弃的话,兄弟要多多请教。”宋润卿道:“金先生笑话了。象你这样世代诗书的人家。岂有不会做诗之理?”燕西正色道:“是真话。因为兄弟不会做诗,才想组织一个诗社。”宋润卿道:“兄弟虽然不懂什么,大家兄所留下来的书、诗集最多,都在舍亲这里。既然相处很近,我们可以常常在一处研究研究。”燕西道:“好极。宋先生每日什么时候在府上,以后这边布置停当了,兄弟就可以天天过去领教。”宋润卿道:“我那边窄狭得很,无处可坐,还 是兄弟不时过来领教吧。”燕西笑道:“彼此一墙之隔,都可以随便来往的。”宋润卿不料初次见面,就得了这样永久订一交一的机会,十分欢喜。也谈得很高兴,一直谈了两个钟头,高高兴兴回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