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凡尔纳《环绕月球》全文阅读

一八六……年,一个史无前例的科学试验轰动了全世界。美国南北战争以后,炮兵们在巴尔的摩成立了“大炮俱乐部”,它的会员们奕然想起要和月球-是呀,和月球!一建立联系,向月球发射一颗炮弹。大炮俱乐部主席巴比康先生,这个科学事业的发起人,在征询了剑桥天文台天文学家的意见以后,接着就采取了所有保证能够完成这项惊人事业必不可少的措施,大部分有资格发言的科学家都认为这个试验一定能够成功。他发起募捐,得到了将近三千万法郎的捐款,于是就着手进行这项巨大的工程了。

根据天文台工作人员写来的材料,发射抛射体的大炮必须安置在赤道和南北二十八度纬线内的地方,才能向天顶瞄准月球。炮弹必须具有每秒一万二千码的初速。炮弹必须于十二月一日晚上十一时差十三分二十秒发射,于四日后,即十二月五日午夜准时到达月球,这时矮,月球刚刚到达它的近地点,也就是说离地球最近的一点,恰好离地球八万六干四百一十法里。

大炮俱乐部的主要成员巴比康主席、军医艾尔费斯顿、秘书梅斯顿初另外一些科学家举行会议,讨论炮弹的形状和成分、大炮的位置和种类以及需要使用的火药的质量和数量。会议决定:一、抛射体应为铝制炮弹,直径为一百零八英寸,弹壁厚十二英寸,总重量为一万九干二百五十磅,二、大炮为哥伦比亚铸铁炮,炮身长九百英尺,直接浇铸在地上,三、使用的炸药为四十万磅“火棉”炸药,能够在抛射伟下面释放出六十亿公升气体,轻而易举地把抛射体送上“黑夜的天体”。所有这些问题解决以後,巴比康主席在莫奇生工程师帮助下,在佛罗里达州北纬二十七度七分和西经五度七分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适当的地点。后来就在这里完成了奇妙的土木工程,非常成功地浇铸了哥伦比亚炮。

事情刚进行到这里,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于是所有的人对这个伟大事业的兴趣一下子增加了一百倍。

一个法国人,一个异想天开的巴黎人,一个既有才能又有胆量的艺术家,要求乘这颗炮弹,到月球上去对地球的卫星进行考察。这个天不怕炮不怕的冒险家就是米歇尔.阿当。他来到美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他主持会议,受到凯旋式的欢呼:他使巴比康主席和他的死对头尼却尔船长言归于好,并且说服他们和他一起乘坐抛射体旅行,作为和解的保证。

他的提议被接受了。于是又重新改变炮弹的形状,使它成为圆锥圆柱体。同时又在这个“空中车厢”内部装上了强有力的弹簧和旨在减轻出发时撞击的具有易碎隔层的排水装置。接着又装上了一年用的食粮、几个月用的水和几天用的煤气“一个自动装置在制造和供应三位旅行家呼吸必不可少的空气。大炮俱乐部又在落基山最高的山峰上安装了一架巨大的望远镜,以观察抛射体在空间运行。一切都准备好了。

十一月三十日,抛射体在人山人诲的观众目睹下,在指宽的时刻被发射出去了,这是第一次有三个人几乎怀着一定能够到达目的地的信心,离开地球,冲入星际空间。

这三位勇敢的旅行家,米歇尔.阿当、巴比康主席和尼却尔船长,将在九十七小时十三分二十秒钟内结束他们的旅程。因此,他们只能在十二月五日午夜刚刚满月时分到达月球表面,两不是象有些消息不灵通的报纸报道的那样是十二月四日

但是,谁也没有料想到,哥伦比亚炮发射炮弹时散发出来的气体霎时堆满了大气层。这个现象引起了普遍的愤慨,因为一连几天夜晚,月球被云雾遮住,谁也看不见它了。

可尊敬的梅斯顿,这三位旅行家最勇敢的朋友;在剑桥天文台可尊敬的贝尔法斯特陪同下,赶到落基山琅峰观测站,那里耸立着那架能够把月球的距离缩短到两法里的望远镜。大炮俱乐部这位可尊敬的秘书要亲自观测他那三位勇敢的朋友的交通工具。

从十二月五日、六日、七日、八日、九日直到十日,大气层堆满了乌云,无法进行现测。有的人甚至认为必须等到明年一月三日才能重新进行观测,因为下弦月从十一日开始,以后月球的明亮部分越来越小,就无法追踪抛射体了。

不过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称心满意了,因为,在十二月十一日夜里,一场风暴扫清了大气层,于是那半边月盘又轮廓鲜明地浮现在天空黑色的背景上。

就在当天夜里,梅斯顿和贝尔法斯特在琅峰观测站给剑桥天文台的科学家们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里说什么呢,

电报里说,贝尔法斯特和梅斯顿两位先生在十二月十一日晚上八时四十七分发现了哥伦比亚炮在乱石岗发射的抛射体,炮弹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没有到达目的地,但是它离月球相当近,因此受到月球引力的影晌,它的直线运动已经变为弧线运动,并且在黑夜的天体重力牵引下,沿着一个椭圆形轨道运行,变成了月球卫星。

电报里接着又补充说,这个新天体的数据还没有计算出来;因为,必须从三个不同的位置同时对天体进行观测,才能够确定它的数据。电报里随后又指出,抛射体和月球表面的距离“大约”为二千八百三十三英里,即四千五百法里。

电报最后提出两个假设:要么月球引力最后占了上风,三位旅行家就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要么抛射体沿着一个固定不变的轨道环绕月球运行,直到世界末日。在这两个不同的可能性之间,这三位旅行家的命运知何,不错,他们的粮食还可以应付一个时期。但是,即使这个大胆的科学试验能够取得成功,他们又怎样回来呢,他们还能够回来吗?能够得到他们的消息吗?当代最有学识的科学家在报刊上讨论的这一系列问题引起了公众浓厚的兴趣。

在这里,我们应该提出一个意见,供那些过于性急的科学家参考。一位科学家在向公众宣布一项纯粹属于揣测性的发现的时候,很难考虑得十分周到。谁也没有强迫你去发现一颗行星、慧星或者卫星,可是,如果你搞错了,就要受到群众的汕笑。因此最好还是等侍一下,其实性情急躁的梅斯顿在向全世界发出这封电报以前也应该这样做,因为照他的说法。这封电报已经给这个科学试验下了最后的结论。

但事实上,正象以后被证实的那样,这封电报有两种错误,一、关于抛射体和月球表面距离的问题,这是一种观测错误,因为在十二月十一日,根本不可能看到哥伦比亚炮的炮弹,二、关于抛射体的命运问题,这是一种理论性错误,因为把抛射体变为月球卫星,是绝对违背理论力学原理的。

琅峰的观测家只有一个假设能够实现,那就是,这三位旅行家一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一也许能够在月球引力配合下到达月球表面。

事实上。这三个机智勇敢的人在出发时的撞击下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我们现在就来叙述他们怎样乘坐这节“炮弹车厢”赴月旅行的故事,他们一路上那许多最富有戏剧性的和最奇特的详细情节,我们一个也不漏掉。这个故事将会消除某些人的幻想,推翻他们的预言,使我们对这样的事业必然会遇到的那许多波折有一个正确的概念,同时也能够突出说明巴比康的科学本能、尼却尔的聪明才智和米歇尔.阿当的幽默大胆。

此外,这个故事也足以证明,他们那位可敬的朋发梅斯顿先生俯身在那架巨大的望远镜上观察月球在星际空间运行,实在是浪费时间。

第一章 从晚上十点二十分到十点四十七分

十点钟敲过了,米歇尔,阿当、巴比康和尼却尔向他们留在地球上的许多朋友道别。为了使犬类适应月球大陆的气候,两条狗已经被关在抛射体里。三位旅行家走近巨大的铸铁炮炮口,一架活动吊车把他们一直送到下面炮弹的圆锥形项端。

这里专门开了一个洞口,使他们能够从这个洞穴进入铝制车厢。吊车的复滑车退到炮口外面以后,哥伦比亚炮炮口最后的一部分脚手架立即被拆除了。

和同伴们一起进入抛射体以后,尼却尔马上动手用一块坚固的金属板封闭洞口,这块金属板是从里面用强大的指旋螺丝固定的。另外几个舷窗的透镜玻璃上也同样装着这种金属板。这三位被严丝合缝地关在金属监狱里的旅行家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现在,亲爱的伙伴们,”米歇尔.阿当说,“我们应该象在自已家里一样。我这人喜爱室内生活,对于家务事,我样样精通。现在应该把我们的新居好好地布置一下,使每一个人都感到舒服。首先要让我们能够看得见东西。真见鬼,煤气可不是为鼹鼠发明的!”

说到这儿,这个无忧无虑的青年凑着靴底划着了一根火柴,把火焰凑近固定在一个容器上的煤气灯头。这是一个高压容器,里面装有煤气和氯气的混合气体,足够这个炮弹照明和职暖一百四十四小时,也就是说六昼夜。

煤气灯点着了。抛射体内部经灯光一照,好象一个舒适的房间。墙壁上装着软垫,墙角边放着一圈环形沙发,圆圆的顶部好象圆屋顶。

里面所有的东西,武器、工具、器皿都紧密地固定在圆鼓鼓的壁垫上,能够经得住出发时的撞击。凡是人类能够采取的一切预防措施,都用来保证这次知此大胆的试验取得圆满成功。

米歇尔.阿当对所有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说他对这里的设备非常满意。

“这是一个囚房,”他说,“但这是一个能够旅行的囚房,而且还有权利把鼻子伸到窗口去,我真想订一份一百年的租约!你笑,巴比康。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说,这间囚房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坟墓呢,坟墓,就算是坟墓吧,我也不会拿它换穆罕默德的坟墓,因为他的坟墓只能在空间里飘浮,不能前进!”

在米歇尔.阿当如此这般地发表议论的时候”巴比康和尼却尔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当三位旅行家最后被关在他们的炮弹里的时候,尼却尔的航行表正指在晚上十点二十分。他的表是和工程师莫奇生的表校对过的,只有十分之一秒误差。巴比康看了看表。

“朋友们,”他说,“现在是十点二十分。十点四十七分,莫奇生就要通过和哥伦比亚炮的火药室相连结的电线输送电火花。我们就要在这个时刻离开我们的地球了,我们在地球上只有二十六分钟了。”

“二十六分零十三秒,”有条不紊的尼却尔回答。

“很好!”米歇尔愉快的大声说:“在二十六分钟里里可以做很多的事!我们可以讨论最重要的道德问题或者政治问题,甚至可以加以解决!二十六分钟如果能够很好地利用,比无所事事的二十六年还有价值!帕斯卡①或者牛顿的几秒钟比一群不可救药的傻瓜的一生更有价值……”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永恒的健谈家?……”巴比康主席问。

“我的结论是我们有二十六分钟,”阿当回答。

“只有二十四分钟了,”尼却尔说。

“如果你坚持,就算二十四分钟好了,正直的船长,”阿当回答,“我们可以在二十四分钟里深入讨论……”

“米歇尔,”巴比康说,“我们在旅程中有足够的时间深入讨论一切最困难的问题。我们现在应该准备动身了。”

“我们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不过还需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尽量减轻第一次撞击!”

“我们不是已经装有用易碎材料做隔板的排水装置,利用水的弹性来保护我们了吗。”

“但愿如此,米歇尔,”巴比康小声儿回答,“不过,我没有把握!”

“哎呀!你这个幽默家!”米歇尔嚷嚷起来:“他到现在才说但愿如此!没有把握……他有意等到我们给关在笼子里以后,才把这个不幸的事实告诉我们!我要求退出!”

“怎样退出呢?”巴比康反驳他。

“可不!”米歇尔·阿当说,“这倒难办了,我们已经上了火车,不消二十四分钟,司机就要拉汽笛了……”

“不消二十分钟,”尼却尔说。

有一会儿工夫,三位旅行家互相对看了一眼。接着,他们又把炮弹里面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

“一切都安排好了,”巴比康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姿势才能承受出发时的撞击,我们所采取的姿势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必须防止血液一下子冲到头脑里去。”

“完全正确,”尼却尔说。

“好吧,我们就象大马戏团里的小丑那样竖蜻蜓得了!”

米歇尔一面回答,一面准备照自己的话做一个示范动作。

“不,”巴比康说,“我们应该侧身躺下。这样我们就能够更好地承受撞击的力量,请注意,在炮弹发射出去的当口,我们不论是在炮弹里面还是前面,‘差不多’是一回事。”

“如果只不过‘差不多’是一回事,我也就放心了,”米歇尔·阿当顶撞了他一句。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尼却尔?”巴比康问。

“完全同意,”船长回答。“还有十三分半钟。”

“这个尼却尔呀,简直不是个人,”米歇尔大声说,“他仿佛就是一只带有双摆尖的秒表,而且还有八个轴孔……”

但是他的同伴们不再听他吩叨下去,他们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镇静态度,作好最后的安排。他们好象两个有条理的乘客走上火车,设法尽可能地安顿得舒服一些。真不知道这些美国人的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哪伯是遇到了最可伯的危险,也不可能使他们的脉搏多跳动一下!

炮弹里安放着三个经久耐用的厚床垫。尼却尔和巴比康把它们放在抛射体的活动地板中央。在动身的前几分钟,三位旅行家必须躺在这三个床垫上。

这当儿,阿当一会儿也闲不住,他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在那间狭小的囚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和他的朋友们谈话,一会儿和那两条狗“狄安娜”①和“卫星”叨唠,我们可以看出,他刚刚给这两条狗起了个很有意义的名字。

“喂!狄安娜!喂!卫星!”他一面逗弄它们,一面大声呼唤它们。“你们就要在月球犬面前表现地球犬的文雅风度了!诺诺!这才是犬类的荣誉!真的,要是我们还能够回到人间来的话,我一定要带一条杂交的‘月球犬’回来,那可就热闹啦!”

“那也得月球上有狗才行,”巴比康说。

“当然有罗,”米歇尔·阿当挺有把握的说,“正象月球上有马、母牛、驴、母鸡一样。我打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母鸡!”

“我赌一百美金,如果在月球上找不到母鸡,”尼却尔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的船长,”阿当握着尼却尔的手回答。“不过说到打赌,你那三宗赌注已经输给我们的主席了,因为,这个科学试验所需要的基金已经筹足,大炮的浇铸工程也胜利地完成,最后,哥伦比亚炮装火药也没有闹乱子,总共是六千美元。”

“是的,”尼却尔回答。“现在是十点三十七分零六秒。”

“咱们算是说定了,船长。再过一刻钟,你还要交给主席九千美元,四千美元是因为哥伦比亚炮没有爆炸,五千美元是因为炮弹将要上升到六英里以上。”

“我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尼却尔拍拍他的衣服口袋回答,“我只等着付款。”

“太好了,尼却尔,依我看,你真是个有条理的人,我可一辈子也做不到。不过,总的说来,你几次打赌都对你两头不利,请允许我来告诉你。”

“为什么?”尼却尔问。

“因为,如果你赢了第一个赌注,也就是说哥伦比亚炮连同炮弹一起爆炸了,巴比康也不会在这里付钱给你了!”

“我的赌注存在巴尔的摩银行里,”巴比康老老实实地回答,“既然尼却尔不在了,我的赌注会转给他的继承人。”

“呵!你们这两个讲究实际的人呀l”米歇尔·阿当嚷道,“你们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我真是既佩服,又无法理解。”

“十点四十二分!”尼却尔说。

“只有五分钟了!”巴比康回答。

“是呀!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了!”米歇尔·阿当接着说,“我们现在被关在一颗炮弹里,炮弹又安放在九百英尺深的炮筒!炮弹底下又放着四十万磅火棉,等于一百六十万磅普通炸药!我们的朋友莫奇生,手里拿着表,眼睛盯在指针上,一只手指放在电钮上,正在一秒一秒的计算时间,他马上就要把我们送到星际空间去了……”

“够了,米歇尔,够了!”巴比康用庄严的声音说。“快来准备吧。我们离这个庄严的时刻只有一会儿工夫了。我们来握握手吧,朋友们。”

“好,”米歇尔·阿当大声说,他比他所希望表现的更加激动。

三位勇敢的同伴最后一次拥抱在一起。

“愿上帝保佑我们!”虔诚的巴比康说。

米歇尔·阿当和尼却尔在炮弹中央的床垫上躺了下来。

“十点四十六分!”船长嘟嚷着说。

还有二十秒钟!巴比康迅速熄灭了煤气灯,在他的同伴们身边躺下。

一片寂静。只有时计的滴答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突然可伯地震动了一下,抛射体在火棉燃烧时释放出来的六十亿公升气体的推动下升入天空。

第二章 第一个半小时

抛射体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可怕的撞击的后果如何?抛射体制造者的精心杰作是否取得了可喜的成绩?那些弹簧、缓冲垫和用易碎材料做隔板的排水装置能够减轻撞击吗?他们能够经受得住初速每秒一万一千米的可怕的反坐力吗?用这个速度,只消一秒钟就能横穿巴黎或者纽约。当然,这也正是好几千目击这一激动人心场面的人向自己提出的问题。他们忘记了旅行的目的,单单想这三位旅行家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够朝抛射体内部张望一下——比如说,梅斯顿就想这样做一他能够看到什么呢?

什么也看不见。炮弹里一片漆黑。但是它那圆柱形和圆锥形的墙壁的抵抗力很好。没有裂痕,没有弯曲,也没有变形。在火药激烈燃烧下,这个了不起的抛射体竟然一点没有损伤,更没有象大家显然要担心的那样,化为一阵铝雨。

总而言之,内部也没有造成什么混乱。只有几样东西猛然间被抛到拱顶上去,但是,所有重要的东西仿佛都经受得住这次撞击。所有的绳索都完好无损。

水垫隔板破裂,清水逸出以后,活动的金属圆地板一直下沉到抛射体底部。地板上躺着三个一动也不动的躯体。巴比康、尼却尔和米歇尔·阿当还在呼吸吗?这个抛射体难道变成了一口金属棺材,载着三具尸体在空间运行了吗?……

炮弹被发射出去以后几秒钟,三个躯体当中有一个动了一下:两条胳膊转动了一下,抬起头,最后爬起来,跪在地板上。原来是米歇尔·阿当。他摸摸自己,叫了一声:“晦!”

接着就说:

“米歇尔·阿当,安全无恙。现在来看看别的人吧!”

勇敢的法国人想站起来,但是他站立不稳。他的头在旋转,血液突然涌人脑海,眼睛也看不见了。他好象一个喝醉了的人。

“嘿!”他说。“我好象喝了两瓶科尔东酒一样。不过这个酒可不是味儿!”

他随后抬起手来,揉揉前额,在太阳穴上按摩了一会儿,最后用坚定的声音叫道:

“尼却尔!巴比康!”

他忧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连一个能够说明他的同伴们的心脏还在跳动的叹息声也没有。他又叫了一声。同样的寂静。

“真见鬼!”他说。“他们仿佛是从六层楼一头栽下来的!”接着,他怀着在任何情况下部不会动摇的信心说,“只要一个法国人能够跪起来,两个美闺人就能够毫无困难地站起来。不过,咱们先摸清情况再说。”

阿当感觉到生命又象波涛一样回到他身上采了,他的血液已经安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循环。他振作了一下,重新恢复了身体的平衡。他最后终于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柴,将涂了磷剂的一端摩擦了一下,点着火柴。他马上凑近灯口,将煤气灯点着了。煤气缸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没有漏气。再说,如果漏气的话,也能够嗅到,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米歇尔·阿当也不会拿着一根点燃着的火柴在这个充满了氢气的地方散步,而不受到惩罚。氢气和空气混合在一起就变成爆炸性气体,爆炸说不定就会完成炮弹的震动没有完成的毁灭工作。

点好煤气灯以后,阿当马上俯身瞧瞧他的同伴们的躯体。两个人叠在一起,好象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尼却尔在上面,巴比康在下面。

阿当扶起船长,让他靠在一只沙发上,然后在他身上用力摩擦。他这套高明的按摩终于使尼却尔恢复了知觉,他张开眼睛,刹那间恢复了镇静,抓住了阿当的手,随后又向四周看了一遍。

“巴比康呢?”他问。

“每一个人都有轮到自己的时候,”米歇尔·阿当若无其事他说。“我是从你这儿开始的,尼却尔,因为你在上面。现在轮到巴比康了。”

说到这里,阿当和尼却尔把大炮俱乐部主席抬起来,放在一只长沙发上。巴比康好象比他的两个同伴的痛苦更大。他身上有血迹,但是尼却尔证实了血是从肩膀上一处轻微的伤口流出来的以后,也就放心了。这不过是皮肤擦伤,他马上给他仔细地包扎起来。

然而,巴比康过了不少时候才恢复了知觉,在这以前,两个同伴惊慌害怕,在他身上狠狠地按摩了一番。

“不过他还有呼吸,”尼却尔说,他把耳朵贴在受伤者的胸口上。

“是的,”阿当回答,“他好象一个每天进行按摩疗法的人那样在呼吸呢。来,按摩吧,尼却尔,用力按摩。”

两个客串的按摩师按摩得那么久,又那么好,使巴比康终于恢复了知觉。他张开眼睛,坐了起来,抓住他两个朋友的手,第一句话就问:

“尼却尔,我们是不是在前进?”

尼却尔和阿当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还没有想到他们的抛射体呢。他们首先关心的是旅客,而不是车厢。

“说真的!我们是不是在前进?”米歇尔·阿当跟着重复了一句。

“也许我们还安安静静地待在佛罗里达的土地上吧?”尼却尔问。

“也许是在墨西哥湾海底吧?”米歇尔·阿当补充了一句。

“哪里的话!”巴比康主席大声说。他的两个同伴提出的两种假设,使他立时恢复了感觉。

不论怎样说,他们还是无法对炮弹的情况发表意见。由于内部安安静静,而又没有和外面取得任何联系,他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说不定抛射体已经逸出它在空间的轨道?或者上升以后又坠落在地球上,甚至墨西哥湾里了吧?

因为佛罗里达地形狭长,好象一个半岛,这也是可能的啊。

情况很严重。这个问题关系重大,必须很快解决。巴比康非常激动,他的精神力量突然战胜了肉体的虚弱,他站了起来。他在听。外面一片寂静。但是,厚厚的壁垫足以隔绝地球上所有的声音。然而有一件事突然引起了巴比康的注意。抛射体内部的温度特别高。俱乐部主席从防护罩里抽出一支温度表,看了一下。温度表上升到摄氏四十五度。

“对!对!”他大声说,“我们正在前进!令人窒息的热度是透过抛射体外壁传进来的!热度是由抛射体和大气层摩擦产生的。但是温度马上就要下降,因为我们已经进入真空,在使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高温以后,我们又要经受严寒了。”

“什么?”米歇尔·阿当问,“照你这么说,我们已经穿过大气层边缘了吗?”

“毫无疑问,米歇尔。请听我说。现在是十点五十五分。如果我们的初速没有因为空气摩擦而降低的话,只消六秒钟我们就能穿过包围地球的十七法里大气层。”

“完全正确,”尼却尔随声附和,“你认为经过空气摩擦,我们的速度要降低多少?”

“降低三分之一,尼却尔,”巴比康回答。“速度相差很大,不过根据我的计算,必然如此。因此,如果初速是一万一千米,离开大气层以后,速度将降低到七千三百三十二米。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穿过了这段距离,还有……”“这么说,”米歇尔·阿当说,“我们的朋友尼却尔的两个赌注都输光了:四千美元是因为大炮没有爆炸;五千美元是因为抛射体已经上升到六英里以上。好吧,尼却尔,履行你的义务吧。”

“我们首先要弄清事实,”船长回答,“然后才能付款。巴比康的推论可能是正确的,那么我就输掉九千美元。但是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假设,说不定这个假设能够推翻赌注呢。”

“什么假设?”巴比康连忙问他。

“我的假设是,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也许根本没有点燃火药,这样我们的打赌就不成立了。”

“老天在上,船长,”米歇尔·阿当嚷嚷起来了,“我这颗脑袋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假设:你这话太不严肃了!刚才我们不是被震动得半死不活吗?难道不是我把你唤醒的吗?难道我们主席的肩膀不是因为反坐力的缘故受伤流血吗?”

“同意,米歇尔,”尼却尔反驳道,“但是我要提一个问题。”

“提吧,船长。”

“你听见爆炸声了吗?这个声音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没有听见,”阿当回答,他也觉得很奇怪,“的确没有听见爆炸声。”

“你听见了吗,巴比康?”

“我也没有听见。”

“究竟是怎么回事?”尼却尔说。

“这倒是事实!”俱乐部主席嘟嚷着说,“我们为什么没有听见爆炸声呢?”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炮弹既然发射出去,必然要发出爆炸声呀。

“首先要弄清楚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巴比康说,“来!我们来打开舷窗。”

这个工作很简单,他们很快就做好了。他们用一只活络扳手,旋下右舷窗外面护窗板螺栓的螺帽。他们把螺栓推出去以后,马上用带橡皮的活塞堵塞螺栓留下的孔洞。于是,护窗板刚刚象舷门一样在铰链上垂下,透镜玻璃就露出来了。第二个同样的舷窗在左面,第三个在拱顶,第四个在抛射体底部。这样就能够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透过两侧的透镜观察天空,透过下面和上面的透镜直接观察地球和月球。

巴比康和他的同伴们立即扑到刚露出来的舷窗上。外面没有任何亮光。包围着抛射体的是一片漆黑,虽然如此,巴比康仍然大声说:

“是呀,朋友们,我们没有掉到地球上去!也没有沉到墨西哥湾海底!情你们瞧瞧这些闪闪发光的星星,瞧瞧横在地球和我们之间这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吧!”

“乌拉!乌拉!”米歇尔·阿当和尼却尔同声高呼。

事实上,这片黑暗恰恰证明抛射体已经离开了地球,因为当时正当月明之夜,如果他们还在地球上,就能够看到月光。黑暗同时也证明他们已经穿过了大气层,因为光线扩散在空气里,就会在抛射体的金属外壁上留下微弱的亮光,舷窗也应该微微发亮,可是现在连这种亮光也看不到。用不着怀疑。旅客们已经离开了地球。

“我输了。”尼却尔说。

“我应该向你祝贺!”阿当说。

“这是九千美金,”船长从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币说。

“你要收条吗?”巴比康接过钱来问。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尼却尔回答,“这样更符合正常手续。”严肃、冷静,象坐在自己的出纳室里一样,巴比康取出一本笔记簿,撕下一页白纸,用铅笔写了一个合格的收条,注明日期,签字,画押,交给船长,船长把收条细心地放在皮夹里。

米歇尔·阿当脱下他的鸭舌帽,向他两个同伴鞠了一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如此讲究形式,他简直无话可说了。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么“美国味”的美国人。

巴比康和尼却尔办完了手续,重新转向窗口,观察天空的星座。在黑色的天空上,星星好象一个个明亮的点子,特别引人注目。从东向西运行的”黑夜的天体”,这时候大概就要爬上天顶了吧,不过在这边看不到它。因此引起了阿当的深思。

“那么,月亮呢?”他自言自语他说,“它会不会偶然失约呢?”

“你放心好了,”巴比康回答。“我们未来居住的天体仍然在坚守岗位,不过我们在这边看不到它。我们来打开另外一边的舷窗。”

正在巴比康离开这个窗口,准备打开对面的舷窗的时候,一个越来越近的发亮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圆盘,对它的面积一时还无法估计。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反射着月亮亮光的小月亮。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前进,仿佛它那环绕地球的轨道将要和抛射体的轨道交叉在一起。它一面前进,一面进行自转,正象所有被抛弃在空间里的天体一样。

“哎呀!”米歇尔·阿当大声说,“这是什么,是另外一个抛射体吗?”

巴比康没有理睬他。这个巨大的物体的出现使他又惊讶,又不安。如果和这个物体相撞,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要么是抛射体受到它的影响逸出自己的轨道,要么是经过撞击之后,使抛射体重新坠落在地球上,最后,要么是被这个小行星不可抵抗的吸引力卷走。

巴比康主席刹那间总结了这三个假设的后果,不论哪一个设想成为事实,他的试验都要失败。他的同伴们一声不响地望着天空。那个物体越来越近,体积也越来越大,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同时由于视觉关系,仿佛是抛射体在向它飞驰。

“上天保佑!”米歇尔·阿当叫道,“两列火车马上就要撞在一起了!”

出于本能,三位旅行家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太可伯了。但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也许只有凡秒钟。这个小小的行星在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穿过,转眼就消失了,这倒不是因为它的速度快,而是因为它这一面背着月亮,突然沉入黑暗里,再也看不见了。

“一路顺风!”米歇尔·阿当宽慰地舒了一口气,大声说。“怎么样!空间无限广阔,足够让一颗可怜的小炮弹无忧无虑地在太空遨游!哎呀!这个差点儿撞在我们身上的冒冒失失的球体,到底是什么天体?”

“我知道,”巴比康回答。

“那当然!你什么都知道。”

“这是一颗普通的火流星,”巴比康说,“不过体积特别大,它已经在地球引力的影响下,变成了地球卫星。”

“真的吗?”米歇尔·阿当大声说。“那么,地球也象海王星一样有两个月亮啦。”

“是的,有两个月亮,我的朋友,虽然一般他说,地球只有一个月亮。不过,这第二个月亮体积是那么小,而速度又那么大,以致地球上的居民不可能看到它。正因为注意到空间的某些干扰,一位法国天文学家帕蒂先生才得以确定这个第了卫星的存在,计算出它的数据。根据他的观察,这颗火流星只消三小时二十分钟就环绕地球一周。它的速度当然要大得惊人了。”

“是不是所有的天文学家都承认这颗卫星的存在呢?”尼却尔问。

“不是,”巴比康回答,“不过,对于象我们这样和它见过面的人来说,就再也用不着怀疑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事实上,这颗几乎撞到我们,可能给我们增添很多麻烦的火流星,倒使我们有可能确定我们在空间的位置。”

“怎样确定?”阿当问。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它和地球的距离,在和它相遇的地方,我们恰好离地球表面八千一百四十公里。”

“两千多法里啊!”米歇尔。阿当大声说。“比地球这个可怜的天体上的快车开得更快!”“我倒相信这个说法,”尼却尔回答,他看看自己的表。“十一点,我们离开美洲大陆已经十三分钟了。”

“只有十三分钟吗?”巴比康问。

“是的,”尼却尔说,“如果我们一直保持每秒十一公里、的初速,一小时能够前进一万法里呢!”

“一切都大好了,朋友们,”俱乐部主席说,“现在剩下来的还是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哥伦比亚炮的炮声呢?”

由于没有人回答,谈话突然中断了,巴比康~面沉思,一面动手打开另一侧舷窗的护窗板。护窗板打开以后,皎洁的月光突然从窗子里涌入抛射体内部。尼却尔是一个讲究节约的人,他熄灭了没有用处的煤气灯,再说,灯光反而妨碍他们观察星际空间。

圆圆的月亮无比皎洁。月光再也不需要经过地球雾气腾腾的大气层了,它直接透入舷窗,在抛射体内部的空气里;洒满了银色的亮光。苍穹黑色的幛幔益发衬托出月亮的皎洁,在光线无法扩散的以太空间里,月亮再也遮不住它周围的星星了。从这里望出去的天空,蔚为奇观,这是人类的眼睛永远无法看到的。

我们能够想象到,这三位勇敢的人怀着多么愉快的心情凝视着他们这次旅行的最后目的地一黑夜的天体。地球的卫星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正在不知不觉地接近天顶,也就是说根据数学计算,它应该在大约九十六小时以后达到的地方,尽管在他们眼里,月球的山脉、平原和整个轮廓也并不比在地球上任何地方看得更清楚,但是透过真空,它的光线显得无比强烈,圆圆的月盘好象一面白金镜子那样光芒四射。至于在三位旅行家脚卞朝棺反的方向飞遁的地球,他们早已忘在脑后了。还是尼却尔船长第一个提到已经消失了的地球。

“是呀:”米歇尔·阿当回答,“我们不应该忘恩负义。既然我们离开了家乡,就应该最后再看它一眼,我要在地球完全消失以前再看看它!”

为了实现这位同伴的愿望,巴比康动手拆卸抛射体底部舷窗上的障碍物,在这里可以直接观察地球。被发射时的反冲力推到抛射体底部的金属圆板,毫光困难地被拆除了。一个个零件都仔细地堆在墙脚下,遇到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重新使用。底部露出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圆形窗洞,窗洞里镶着一块十五厘米厚的圆玻璃,外面装着一个黄铜护架,底下还有由螺栓固定的铝板。旋下螺帽,放松螺栓,放下护窗板,内部和外部的视力联系就建立起来了。

米歇尔·阿当跪在窗口上。窗口漆黑,仿佛是一块不透光玻璃。

“喂!地球在哪里?”他大声问。

“诺!这就是地球,”巴比康说。

“什么!”阿当说,“就是这个细得象一条线似的新月形的白东西吗?”

“用不着怀疑,米歇尔。再过四天月圆,也就是说在我们到达月球的时候,地球就完全看不见了。它现在好象一个细长的‘月牙儿’,可是不久就会完全消失,一连几天都要躲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啊!这就是地球!”米歇尔·阿当眼睁睁地望着他的故乡——地球的“月牙儿”,不住口他说。

巴比康主席的解释是正确的。从抛射体上看,地球已经进入“下弦”。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八分之一的弧面,在天空黑色的背景上,仿佛一弯狭长的新月。它的光线透过厚厚的大气层,显得蓝盈盈的,比上弦月的月光还要苍白。但是地球的“新月”硕大无朋。几乎可以说是一张悬在苍穹上的巨大的弓背。凹面上几个特别明亮的点子说明了高山的存在:它们往往被一个黑色的阴影遮蔽起来,在月球上看不到这种阴影。这是环绕地球的云层。然而由于一种自然现象,正象月球八分之一弧面受光时那样,可以分辨出整个地球的轮廓。地球好象一个灰朦朦的盘子,比月盘还要昏暗。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月球上的灰色亮光是地球承受的日光反射出来的。在这里恰恰相反,地球上的灰色亮光则是由月球反射出来的。由于两个天体体积大小不同,地球的亮光比月球的亮十二倍。因此,地球轮廓比月球昏暗,这也是很自然的。我们还应该补充一句,地球的下弦期的弧面仿佛比球面还要长,这纯粹是光渗作用。

在三位旅行家努力透过空间的黑暗进行观测的时候,一阵流星雨好象在他们面前开放的一束束鲜花,光芒四溢。几百个流星一接触大气层就燃烧起来,化为一条条火扫帚,仿佛在灰朦朦的地球上撒下一串串火花。现在正是地球接近近日点的时候,十二月里流星特别多,根据天文学家的计算,每小时甚至有八万颗。但是米歇尔·阿当不喜爱科学理论,他宁愿相信,大地正在拿它最明亮的烟火,欢送它的三个孩子呢。

总而言之,关于这个隐在黑暗中的天体,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些东西了。地球是太阳系的一个小天体,对那些大行星来说,它不过是一个从这一边升起另一边落下的普通的晨星或者晚星罢了。虽然它不过是空间几乎看不见的一颗小星星,一个隐约难辨的新月形星体,但是那里却寄托着他们所有的感情啊!

三个朋友怀着同样的心情,默默地眺望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抛射体正在以平均递减速度飞速前进。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这是肉体的疲乏,还是精神的萎靡?毫无疑问,在经受了地球上最后几小时的过度刺激以后,这原是必然要发生的反应。

“很好,”米歇尔·阿当说,“既然应该睡觉,”咱们就睡觉吧。”

接着,三个人在他们的床垫上躺下,过了不久就沉入了睡乡。

但是,他们刚睡了一刻钟,巴比康突然爬起来,用可怕的声音唤醒他的同伴们:

“我找到啦!”他嚷道。

“找到什么啦?”米歇尔·阿当跳下床垫问。

“我们为什么没有听到哥伦比亚炮炮声的答案!”

“为什么?……”尼却尔说。

“因为抛射体的速度比声速大!”

第三章 他们在这里安了家

这个答案虽然奇怪,可是完全正确。三个朋友得到这个答案以后,马上又重新沉入了梦乡。他们到哪里能够找到比这里更安宁、更寂静的地方呢?在地球上,不论是城市里的房屋还是乡村里的茅舍,都要受到地壳震动的影响。在海上,船只受到波浪的颠簸,只有撞击和波动。在天空里,气球在气流密度不同的气层里总是时沉时浮。只有这个在绝对的真交和绝对的寂静里飘浮的抛射体,能够给它的客人带来绝对的安静。因此,如果在十二月二日上午八点钟前后,也就是说他们起程以后八小时,没有一个突然而来的声音把他们惊醒的话,他们也许要一直酣睡不醒呢。显然是犬吠声。

“狗!这是狗叫的声音!”米歇尔阿当一骨碌爬起来,大声说。

“它们饿了,”尼却尔说。

“哎呀!”米歇尔说,“我们竟然把它们忘掉啦!”

“它们在哪里?”巴比康问。

他们寻找了一阵子,才在长沙发底下找到一条。它被第一次的撞击震得骨软筋酥,给吓呆了,一直躲在这个角落里,直到饥饿的感觉逼迫它发出叫声。

这是可爱的狄安娜,经过再三呼唤,它才露出一副羞答答的神气,离开了它的避难所。这当儿,米歇尔·;阿当一直在礼貌周全地鼓励它拿出勇气来。

“出来吧,狄安娜,”他说,“来吧,我的女儿!你呀,你的命运一定会记载在犬类的历史里的!你呀,那些邪教徒一定会请你去做阿尼比斯大神的伴侣,基督教徒也会请你去和圣罗克做朋友①!如果象朱庇特以一个吻的代价让给美丽的欧罗巴女神的那只‘汪汪’一样,如果地狱里的魔王也要给你树立一座青铜雕像的话,你也是当之无愧的!你,你的名望将盖过蒙塔尔纪和圣贝尔纳山的那些英雄!你冲入星际空间,也许要做月球大的夏娃哩:你,你将在天上证明图斯内尔②的话是正确的,他说:‘当初天主造人,看见他那么软弱,于是又给他一条狗!’来吧,狄安娜!到这儿来!”

我们不知道狄安娜听了这番话是不是高兴,它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面哼哼卿卿地叫。

“很好!”巴比康说,“我已经看见了夏娃,可是亚当在哪里?”

“亚当?”米歇尔回答,“亚当不会离得太远!总在附近什么地方:必须呼唤它才行!卫星!到这儿来,卫星!”

但是卫星没有露面。狄安娜还在哼哼。他们检查了一下,它没有受伤,于是给它拿来一盆刺激食欲的饲料,它这才不再哼卿了。卫星好象找不到了。他们找了好半天,才在抛射体顶部的一个格子里找到它,实在无法解释,第一次的撞击竟然把它撞到这里来了。这头可怜的动物受到的损失最大,它露出一副可怜相。

“真见鬼!”米歇尔说,“它不会适应环境!”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条可怜的狗抱下来。拱形圆顶撞碎了它的脑袋,看样子它很难恢复知觉。尽管如此,他们仍然让它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坐垫上,它叫了一声、好象是吁声叹息。

“我们会照顾你的,”米歇尔说。“我们应该对你的生命负责。我宁愿自己失掉一条胳膊,也不愿意让我可怜的卫星失掉一只爪子!”他一面说,一面给这条狗端了一点水来,它贪馋地喝了下去。

两条狗照料好以后,三位旅行家又重新仔细观察地球和月球。地球仍然象一只灰朦朦的圆盘,旁边镶着一个狭长的“新月",只不过比头天晚上更狭窄些罢了;和越来越接近浑圆的月盘相比,益发显得硕大无朋了。

“哎呀!”米歇尔阿当说,“真令人气恼,我们为什么不在地球月圆,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地球和太阳遥遥相对的时候出发呢?”

“为什么?”尼却尔问。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会看到我们的大陆和海洋的形状,大陆在太阳光反射下光辉灿烂,海洋的颜色则略微黯淡一些,正象有些世界地图描绘的那样!我巴不得能够看到地球的两极才好,人类的眼睛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们呢。”

“那当然,”巴比康回答,“但是,如果地球恰恰‘满月’的话,那么月球就恰好是新月,也就是说在太阳光照射下,我们就看不到月球了。不过对我们来说,看到目的地比看到出发点更好。”

“你这话有道理,巴比康,”尼却尔船长说,“再说,到达月球以后,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在月球漫长的黑夜里,悠闲自在地观察我们的同类象蚂蚁一样在上面蠕动的地球呢!”

“我们的同类!”米歇尔阿当大声说。“他们现在不再是我们的同类,正象月球人不是我们的同类一样!在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新世界里,也就是在这个抛射体里,只有我们这三个人是同类!我是巴比康的同类,而巴比康又是尼却尔的同类。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类,直到我们变为普通的月球人的时刻为止,我们三个人就是这个微型世界的全体居民。”

“再过大约八十八个小时,”船长纠正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米歇尔阿当问。

“八点半,”尼却尔回答。

“很好”米歇尔又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马上吃早饭。”

因为,这个新天体的居民们不吃饭也不能活下去,他们的胃囊也要受到饥饿的不可忽视的规律支配。作为一个法国人,米歇尔·;阿当宣布自己是大厨师,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和他竞争的重要职务。煤气供给他烹任用的足够的火力,食品箱也向他提供了第一次盛宴的原料。

早餐由三怀美味的浓汤开始,这是用藩帕斯草原反刍动物最肥美的肉块制造的各贵的利比希饼加热水冲制的。牛肉浓汤以后是几块压缩牛排,、和英国咖啡馆的牛排一样鲜嫩可口。米歇尔的想象力特别丰富,他甚至悦这些中徘还有点“血淋淋的”呢。牛排以后是罐头蔬菜,可爱的米歇尔说“比新鲜蔬菜还要新鲜",最后,按照美国方式,是茶和涂了牛油的面包片。大家都说这个饮料的味道很好,这是用俄国沙皇赠送的上选茶叶泡制的。沙皇送给三位旅行家好几箱这样的茶叶。

最后,为了圆满结束这顿盛餐,阿当弄来一瓶黑夜牌名酒,他说他是在食品架子上“偶然”找到的,三个朋友于是为地球和它的卫星的大团结干起杯来。

接着,仿佛布尔戈尼山坡上酿造的这瓶醇郁的葡萄膺:还不够助兴似的,太阳也来参加盛会了。正在这个时候,抛射体走出了地球投射的圆锥形阴影,“光辉的天体”的光线,由于月球轨道和地球轨道的交角关系,直接照射在炮弹底部。

“太阳!”米歇尔阿当嚷道。

“毫无疑问,”巴比康口答,“我早就在等待它了。”

“不过,”米歇尔说,“地球在空间留下的圆锥形阴影能够伸展到月球外面去吗?”

“能够伸展到月球外面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把大气层的折射计算进去的活,”巴比康说。“但是,每当月球进入地球阴影,那是因为太阳、地球和月球这三个天体的中心恰好处在一条直线上,如果逢到满月,就可能发生日蚀。如果在月蚀的时候出发,我们一路上都要留在阴影里,那就不方便了。”

“为什么?”

“因为,虽然我们的抛射体在真空里漂浮、但我们能够承受太阳的光线和热力。因此我们可以节约煤气,不管怎么说,节约总是可取的。”

事实上,由于没有大气层降低太阳光的温度,抛射体里暖洋洋的,又明又亮,仿佛突然从冬天进入了夏天。上面是月球,下面是太阳,两方面的光线照得抛射体光芒四射。

“这儿多么舒服啊!”尼却尔说。

“我也有同感!”米歇尔阿当大声说。”只要在我们的铝制行星上铺上一层腐植土,我们就可以在二十四小时以内种出青豌豆来。我只担心一件事,但愿炮弹壁不要熔化!”

“请你放心好了,我尊敬的朋友,”巴比康回答。“抛射体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已经经受过更高的温度。即使说它在佛罗里达的观众眼里好象一颗燃烧着的火流星,我也不会感觉到奇怪。”

“梅斯顿也许以为我们已经被烘焦了!”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巴比康回答,“我们竟然没有被烘焦。这倒是一个我们事前没有预料的危险。”

“我当时也在担心,”尼却尔若无其事他说。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们,崇高的船长,”米歇尔阿当握着他的同伴的手,大声说。

这时候,巴比康正在布置抛射体内部,仿佛他永远不再离开这个地方一样。我们还记得,这间空中车厢底部面积是五十四平方英尺。直到拱顶为止,高十二英尺,内部所有的旅行工具和器皿经过精心安排,每样东西都放在适当的地方,因此给三位客人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底部的窗玻璃很厚,能够承受巨大的重量。因此,巴比康和他的同伴能够来回走动,好象走在地板上一样:但是,太阳光直接从下面用进来、在抛射体内部留下许多奇怪的影子。

他们从检查水箱和食物箱着手。由于有防震装置,这两件容器没有受到任何损害。食物很丰富,可以养活三位旅行家整整一年。这是巴比康事先作好的准备,以应付抛射体降落在月球上一个绝对荒芜地区的情况。至于水和五十加仑烧酒,只够两个月的用度。但是,根据天文学家最近的观测报告,月球上有一个薄薄的大气层,密度很大,至少在深谷地带是如此,并且不会缺乏溪流和水源。因此,在旅途中和在月球大陆安顿好以后一年之内,三位勇敢的探险家就不会受到饥渴的折磨了。

剩下来的是抛射体内部的空气问题。这也没有问题。雷赛和雷尼奥装置里的氯酸钾足够两个月用的。当然,这里需要消耗一些煤气,因为必须使生产氧气的材料保持四百度高温。这也没有问题,因为煤气很充足。这个装置是自动化的,只要随时照料一下就行了。氯酸钾达到这个温度以后变为氯化钾,把所含的氧气全部释放出来。十八磅氯酸钾能够产生多少氧气?能够产生七磅氧气,足以供应抛射体的客人们消耗。

但是,单单更换氧气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吸收呼出的炭酸气。当时炮弹里的空气,经过十二个小时以后,已经充满了这种有毒气体,这是血液的元素经过吸入的氧气燃烧后释放出来的。尼却尔一看到狄安娜呼吸困难,就知道空气有问题了。由于重量关系一一在著名的“狗岩洞”里也发生过同样的现象一炭酸气总是沉在空气下面。可怜的狄安娜总是耷拉着脑袋,自然比它的主人受害更早。尼却尔船长连忙进行抢救。他从抛射体尽里头取出几只盛着苛性钾的容器,摇了几下,然后放在地上,这种材料极容易吸收炭酸气,因此一会儿就把有毒气体完全吸收进去,于是抛射体内部重新充满了新鲜空气。

现在开始清点仪器。所有的温度计和气压计都经得起撞击:只有一只最低温度计的玻璃管被撞碎了。他们从填塞棉絮的盒子里取出一只精良的无液气压表挂在墙壁上。当然,它只能经受得住抛射体内部的空气压力,并作出指示。但是它还能够指示空气的湿度。它的指针现在正在七百三十五和七百六十毫米之间摇摆不定,说明现在正是“晴天”

巴比康还带来几只指南针,全部没有损坏,我们可以理解,指南针在目前的环境里只会疯狂地转来转去,没有一定的方向,因为炮弹离地球太远,两极的磁力不可能对仪器产生明显的作用。但是到了月球上,也许就可以测量那二里的特殊现象了。无论如何,能够证实地球卫星是不是也象地球一样受磁力的影响,总是有趣的事;

另外还有一只测量月球山脉高度的沸点测高仪,一只测量太阳高度的六分仪,一只经纬仪。这是一种大地测量学仪器,用以测绘平面图和测量与地干线的角度,最后还有一副接近月球时极为有用的望远镜。所有这些仪器都仔细检查一遍,虽然经过起程时猛烈的震动,全部完好无损。

至于所有的器皿、镐、鹤嘴锄和尼却尔精心挑选的各种工具,以及米歇尔阿当准备栽种到月球上的树苗和一袋袋种子,都仍然留在抛物体上层原来的角落里。上面还有一个类似谷仓的地方,挥霍无度的法国人在里面堆了许多东西。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个快活的小伙子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他时常爬上固定在墙壁上当作扶梯用的一个个扣钉,一直爬到他的堆栈视察一下。他这边拾掇一下,那边整理一番,一面一只手很快地伸到几个神秘的盒子里摆弄一下,一面用走了调儿的嗓子唱法国歌曲古老的叠唱,他的歌声给当前的环境增添了一点快乐的气氛。

巴比康高兴地看到他的火箭和其它的火炮都完好无损。这些威力强大的火器,可以在抛射体通过失重线以后,因受到月球的引力下降的时候,减轻下降的速度。由于两个天体质量不同,月球上的物体降落速度是地球上的物体降落速度的六分之一。

检查结束了,三个人都感到称心满意。接着,他们又重、新回到两侧和底部的窗口,继续观察空间。

同样的景象。天穹上到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和星座,明亮皎浩,蔚为奇观,简直可以使天文学家高兴得发疯这一边是太阳,它那光辉夺目的圆盘,没有圆晕,仿佛一个火光熊熊的炉口,轮廓鲜明地浮现在天空黑色的背景上。那一边是月球,它仿佛寂然不动地停立在星辰世界的中心,向无限的空间洒下了太阳的反光。另外还有一个黑油油的圆盘,半边镶着一条银线,仿佛是谁在天穹上戮了一个又大又黑的窟窿:这就是我们的地球。这里那里,一团团星云好象是恒星世界里的一片片无比庞大的雪片,从天顶到天底,悬挂着一条由细沙般的星星组成的环形白带,这就是银河,在银河系里,太阳只是一个四等星罢了!

面对着这样新奇的难描难绘的景色,三位观测家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所有这一切,多么令人沉思、在他们的灵魂里唤起了多少新奇的情感呵!巴比康在这种情感的支配下,开始写他的赴月旅行记,他把开始时每一个钟点发生的事都一条一条地记录下来。他用他那粗大方正的字体和带点商业性质的文体安安静静地写下去。

这当儿,数学家尼却尔重新研究他的轨道公式,非常熟练地计算着数字。米歇尔阿当一会儿和巴比康闲聊,”巴比康不大理睬他,一会儿和尼却尔谈天,尼却尔根本不去听他,一会儿和狄安娜拉家常,狄安娜听不懂他的理论,他最后只好和自己对谈,自问自答,走过来,走过去,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弯着腰瞧瞧下面的窗口,一会儿又爬到抛射体拱顶,一面不停地低声唱歌。在这个微型世界里,他就是法国人浮躁不安和饶舌的化身,而且这个称号,请读者千万注意,他实在是当之无愧的。

这一天,或者不如说——因为这个说法不准确——组成地球上一个白天的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最后的一件事是一顿精心烹好的丰盛的晚餐。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一件足以动摇三位旅行家信心的意外事件。因此,他们怀着必然胜利的信心,心安理得地睡着了,这时候,抛射体正以平均递减速度穿越天空。

第四章 学点代数

一夜安然度过。说真的,这个“夜”字用得不够恰当。

抛射体和太阳的关系一直保持不变。用天文学术语说,抛射体底部是白天,顶部是黑夜。因此,在本书叙述中提到的“黑夜”和“白天”,指的是地球上太阳升起和落下之间的时间。

三位旅行家所以睡得那样安静,主要是因为抛射体虽然以极大的速度前进,可是内部却仿佛绝对静止不动。没有任何动作足以说明它正在空间飞行。当物体在真空里。或者在周围的空气和它一起移动的时候,不论速度多么大,都不能够影响人的机体。地面每小时移动九万公里,可是谁注意到它的速度呢?在这种情况下,运动和静止引起的感觉是完全相同的,因此,运动对整个物体毫无影响。一个静上的物体,如果没有外力推动,将永远保持静止状态。同样的,一个正在运动的物体,如果没有遇到阻碍,将永远保持运动状态。运动或者静止的不变性就叫做惰性。

因此,由于被关在抛射体里,巴比康和他的同伴们自然认为他们正处在绝对静止状态。此外,即使他们留在抛射体外面,结果也仍然相同。如果他们面前的月球不越来越大,他们下面的地球不越来越小的话,他们也许会赌咒发誓他说他们正处在绝对停滞状态呢。

十二月三日清晨,他们被一阵意料不到的快乐的叫声惊醒。车厢里传出了雄鸡的叫声。

米歇尔阿当第一个爬起来,他爬上拱顶,把一只半开着的木箱盖好。

“不要叫!”他小声儿说。“这个蠢货差点儿坏了我的大事!”

这时候,尼却尔和巴比康也醒了。

“哪儿来的公鸡?”尼却尔间。

“不!我的朋友们,”米歇尔连忙回答,“是我在用农村的歌声催你们起床哪!”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咯咯哩咯”的雄鸡叫声。哪怕是最骄傲的鹑鸡类动物也要引以为荣呢。

两个美国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本事,”尼却尔带着怀疑的神气望着他的同伴说。

“是的,”米歇尔回答,“在我们家乡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很有高卢味儿。我们在上流社会里,也象这样学鸡叫!”

接着,为了改变话题,他对巴比康说:

“你知道我整整一晚上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俱乐部主席回答。

“我在想我们剑桥天文台的朋友们。你当然已经注意到我对数学一窍不通,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出,天文台的那些科学家怎样计算出抛射体离开哥伦比亚炮到达月球必须具有的初速。”

“你的意思是说,”巴比康纠正他,“到达地球引力和月球引力保持平衡的失重线的速度,因为到了那里)也就是说到了抛射体的行程大约十分之九的地方,它就会由于本身的重量降落到月球上去。”

“就算是这样吧,”米歇尔国答,“不过,我再说一遍,初速究竟是怎样计算出来的?”

“没有比这更便当的了,”巴比康说。

“你能够计算吗?”米歇尔阿当问。

“当然能。如果当时天文台的材料没有给我们省掉这个麻烦的话,尼却尔和我两个人都可以自己计算。”

“很好,我的老巴比康,”米歇尔回答,“哪怕是从头到脚把我劈成两半,我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你不懂代数,”巴比康安安静静地回酱。“啊!你们倒说得好听,你们这些X专家总是这样,认为只消说一声:代数,就什么都解决了。“

“米歇尔,”巴比康说,“你相信没有铁锤熊够打铁,没有犁能够耕地吗?”

“那就太难了。”

“好吧,代数也是一种工具,正象犁或者铁锤一样,而且对于懂得怎样使用的人来说,是一种很好的工具。”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你能在我面前挥舞这个工具吗?”

“如果你乐意的话。”

“给我证明怎样计算我们的车厢的初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