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瑜《下一站》全文
一
5月12日是伊琳的生日。这一天她33岁，尚待字闺中。不要以为她的条件差所以才孑然一身。实际上她长得不错，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套城市边缘的欧式大house，还有一辆车，唯一的缺憾是在这个年龄没有一位爱她和她爱的男朋友。
这一天她向单位请了假，这是她的习惯，她希望在每一个新的年龄都有一份轻松惬意的心情。父母一早打电话叫她回去吃晚饭，她说有事拒绝了。33岁的生日，她想一个人过。
因为要保持体形，她平时对自己的饮食很有节制，但这一天例外。她给自己准备了很丰盛的生日午餐，做了最爱吃的烤羊排、蔬菜沙拉，加上奶油蘑菇汤，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听着舒缓的音乐，她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还一事无成，连家也没有一个，不禁有些黯然。
回到房里，电话响了起来，是明欣打来的，祝她生日快乐，问她要不要人陪。伊琳拒绝了，她打定主意这个生日要一个人过。
明欣是伊琳的大学同学，也是单身，在外企工作，一个月在北京的时间不过十来天，总是很忙很忙满世界飞，她们的沟通大多是用电话，有时候半年也不一定见面，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的友情0
晚上的时候，在长长的餐桌前，伊琳在蛋糕上点了三根蜡烛，然后许了愿，愿早日找到有缘人吧，她心里想。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她用手拿了一小块蛋糕放入嘴里，走到窗前，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偶尔看到一对对情侣或是夫妻牵手走过，伊琳觉得怅然若失，她不知道如果这样等下去，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伊琳觉得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单位里虽然男同事不少，可要么已经结婚，要么有了女朋友，未婚又没女朋友的也没有伊琳看得上的人，再说她也不想在单位里找，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工作，很没意思。若是等人介绍，又不知何时才能碰到合适的人，伊琳不想再等待。
她想到了网络，对她而言，这大概是一个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了。
二
伊琳开始在网上寻找合适的征婚网站，终于发现一个叫做“情缘”的网站还不错，页面干净整洁，大部分会员都有照片，而且从登记内容来看，会员的素质也不错。决定了以后，伊琳先注册了一个“冰清”的名字，而后挑选了一张既模糊又能让人看到淑女轮廓的照片传了上去。
伊琳舒了口气，现在只能看老天爷给安排什么样的缘分吧。
当天，她的留言簿里有了第一条留言：
“冰清，喜欢你的名字，喜欢照片上你的样子，希望见面，会员天明。”
伊琳随即打开天明的资料，照片里的天明看上去敦厚有风度，登记的资料上写明49岁的他，离异有一子。若是以往别人介绍这样条件的人给她，伊琳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会拒绝，更别提和他见面了。可这是第一个留言给她的人，她不忍心放弃，于是回复了天明的留言：“有人喜欢就是快乐，也许我们可以见面。”
当晚天明就回复了她的留言：
“这个周五晚7点，在建国路的日本餐厅，我的样子请参考照片。”
伊琳觉得他很细心，因为在会员资料里登记就餐口味时，她写了喜欢日本菜，没想到天明会注意到。这个约会没理由拒绝，伊琳简单的回复了四个字：“不见不散。”
两个人来来往往的留言中没有说到手机号码，连私人邮箱也没告诉对方，这让伊琳很舒服。若是见了面，双方没有兴趣，出了门就可以形同陌路了，伊琳这样想，她猜天明也是一样的想法。
在伊琳和天明约会确定了的时候，第二条留言出现了：“冰清，碰巧看到你的照片，就想给你写几句话，我不算优秀却也并不平庸，我相信可以给另一半好的生活，在孤独的夜晚让我给你温暖。林峰。”伊琳有些动心，仅仅是为了“温暖”二字。是啊，自从三年前结束了上—段恋情后，她就一直没再恋爱过。她真的需要爱的温暖了。
从照片上看，林峰很年轻，38岁，未婚，IT行业工作，若是像萝卜白菜一样配对的话，对于伊琳来讲他倒是从各方面都合适。伊琳很快回复了林峰的留言：
“也许你可以多讲一点，让我们相互了解。”
第二天伊琳收到了林峰的留言：“文字不如相见，若是第一眼我就不在你的眼界里，写再多又有何用？见面吧，让我们知道等了三十多年的那个另一半是不是对方？星期六下午建外星巴克。我的手机号是1380×××1039。”
伊琳觉得这个人好自信，他就没想过伊琳可能会拒绝他吗？不过他也够真诚，先把手机号给了伊琳，于是伊琳写了两个字回复他：“好吧。”
往常寂寞的周末现在有两个约会在等待她，伊琳对自己的魅力忽然间有了信心。
第三条留言的出现，彻底填满了伊琳的周末。
“看到你的照片让我想到久远的学生时代。我很普通，但很真诚，如果你是我梦想中的人，我会爱你如己。希望周末见面。竹凡。”
这个时代的人很奇怪，在生活中怎么也遇不到你想要的人，为什么上了网倒好像遍地都是呢？伊琳打开竹凡的会员档案，35岁，未婚，照片上的他很精神，自营公司。伊琳周日还空着。不如就见见他吧。于是回复：“周日可以。”
很快得到他的回复：“中午12点复兴路的韩餐馆。”
伊琳想知道他为什么选择韩餐，于是去看他的会员档案，果不其然他写明了就餐喜欢韩式料理。这个人看来更重视自己的口味。这个细节，让伊琳对他的印象已经打了折扣。
还有一天就是周五，伊琳对这个周末充满期待。
三
周五终于到来，伊琳本想准时赴约，可是周末的拥堵让她不得不迟到了15分钟。下了车，她一眼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天明，和照片上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天明也认出她来，向她招了招手，好像老熟人一般。伊琳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紧张，可是看到天明以后，反倒觉得很踏实。两个人点了自己喜欢的菜，然后开始闲聊。天明很坦白地讲起他的状况。他是一个律师，在美国待了十几年，去年回国，因为妻子不愿意回来，所以离了婚，儿子已经6岁了，他想让孩子在国内接受教育，他说受不了美国的香蕉孩，黄皮肤下完全被西化，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中国话都不会说，孩子在美国上幼儿园时，平常就不爱讲中国话，他觉得这样不行，所以就带他回来了。
妻子其实不愿意离婚，她在美国没有工作，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天明回国她不愿意，可是她又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离婚后，常常会给天明打电话要钱，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天明时常会给她一些生活费。
说到他的婚姻，天明叹了口气，“有时候婚姻就像赌博，赌赢了你可以一生无忧，赌输了就会让你血本无归，伤心欲绝。”
伊琳说：“好在你已经结束了噩梦。”
“谁知道是不是彻底地结束了，”天明说，“我的条件其实不太好，可是看到你的照片我又忍不住觉得这是我想找的那一个，我不想放弃机会。”
“其实你是个好人。”伊琳说，她觉得天明说的都是真心话，在网络上能够碰到一个说真话的人也不容易，连自己都没有把真实的名字告诉天明。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天明说了很多他的现状，对于伊琳他什么也没问，连名字也没问，结账的时候，伊琳说我们AA吧，天明说，“那怎么行？我约你出来，当然是我结账。”出了门，天明递给伊琳一张小纸片，上面有他的电话，“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如果愿意，下周五之前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另一家日本餐馆。”他帮伊琳打开车门，看着她走远才离开。
开车回家的路上，伊琳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天明是一个绅士，诚实周到，有自己的事业，离婚也就算了，可是做一个6岁孩子的后妈，对于伊琳来讲，还真的没有思想准备。况且天明已经49岁了，两个人相差16岁，这就意味着，天明和她的好时光不过是十年的时间，之后她就会担当起照顾天明的任务，她，行吗？
犹豫，左思右想都是犹豫，好在天明把抉择的权利放在了她手上，如果她不愿意，她可以下周不打电话给他，之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伊琳发现，这个年纪遇到的人，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其实，这也许和年纪没有关系，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好在还有周六的约会可以期待，伊琳开始重新收拾心情。
周六下午，伊琳准时到了约会地点。在星巴克她找了两圈，终于发现在角落里专心看报纸的林峰，于是买了杯摩卡，走到了林峰的跟前。“我是冰清，”林峰赶紧站了起来，连说不好意思，看报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这是一个斯文的男生，长相很一般，看上去是个老实的知识分子的样子。看到伊琳已经买了咖啡，他连忙问需不需要一些小点心，伊琳摇摇头说，“不用，我们坐下来聊聊就行了。”
林峰开始介绍自己，看得出他是一个内向的人，不善言辞，对自己的介绍就像在公司里做简报，江西人，在美国读的硕士，现在在一家IT公司做首席代表，讲完了他依照惯例地问伊琳有什么问题，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伊琳笑了，“我没问题。”
“那讲讲你自己吧。”
“我？在机关上班，父母退休，家里的独生女。”伊琳觉得像是在报户口。
林峰想了想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伊琳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这个年纪说没谈过可能吗？
“谈过。”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呢？”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要是碰到合适的，谁还会和他坐在一起聊天？
“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伊琳心里有些不耐烦，反问道，“你呢？”
“我没谈过恋爱，工作了几年就出国了，在外边除了读书就是打工，没时间也没条件谈恋爱，回来后工作很忙，所以到现在一直单身。”
“真的？”伊琳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以后的谈话渐渐自然了许多，林峰说已经38岁的他不想再过漂泊的日子，在北京他想尽快买房娶妻生子，过上安稳的家庭生活。老家的父母盼望抱孙子也望眼欲穿了。他说这些的时候，伊琳想起了天明，和天明在一起，完全没有生活的压力，无论是买房还是生子，这些好像完全不用考虑。
两个人聊了近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林峰问伊琳要电话号码，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伊琳，所以伊琳也没有理由不给他。
打开车门，伊琳客气地问他要不要顺路载他一程，他说好吧，这样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于是就坐进了副驾驶，车开起来的时候，林峰说他觉得买车太浪费了，平时打车就足够了。伊琳没说什么。放下他以后，觉得下午的时间很浪费。
她终于发现，文字绝对不能代表一个人。怪不得有些人专门在网上聊天，却从不在生活中见面，因为文字和现实很有可能体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好在还有明天呢。
第二天伊琳提早十分钟到了竹凡约好的餐厅，她找了一张很容易找的台子坐下来，拿出一本杂志来看，过了约定的时间大约十分钟，有个人站在了她身边：“冰清吗？”伊琳抬起头，果然是竹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迟到了，路上堵车。”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用在北京时时刻刻都合理。“没关系，我也刚到。”伊琳说。这个人看起来很精明，可是不知怎的让人觉出他的一点点圆滑。两个人边吃东西边聊天，竹凡对伊琳的工作似乎很有兴趣，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之后说了一句，要是有机会和你们合作就好了。伊琳没出声，只当作没听见。吃过饭结账的时候，伊琳说我们AA吧，竹凡没有反对，于是两个人各自付了各自的饭钱。
出门的时候，伊琳没有像对林峰那样客气，说了再见就直接离开了。如果伊琳对林峰只是没有兴趣的话，对于竹凡她简直有些厌倦。她讨厌世俗的男人，她可以提议AA制，但是内心里却期待着对方可以绅士般的拿出钱包，她并不喜欢占便宜，她可以在下一次埋单，但是如果第一次的约会就AA的话她会觉得对方是个吝啬且计较的人。当然这样也好，因为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她想再也不会见到竹凡了。
四
新的约会留言不断，搞得伊琳没有心思上班。33岁生日那天她还为自己的孤单而难过，而现在她发现原来这个城市里寂寞的人很多，只要她愿意，时间很容易被填满。
周一她收到了三条留言。
第一条留言，“我们认识一下，可以吗？”打开会员资料，一个长相一般的离异男人，看到他的照片，伊琳一点感觉也没有，说不出好与不好，只是觉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她选择放弃。
第二条留言，“我28岁，很想找一个善解人意的姐姐做女朋友。”伊琳心里笑道，我还想找个哥哥来照顾我呢，于是删掉了留言。
第三条的中文有些不同，“我好久没有拍拖，也许我们可以一起。”伊琳打开他的会员档案，原来是个香港人，怪不得中文说得别扭。香港人？伊琳以前没有想过，她不想把自己的恋爱复杂化。她不相信在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找不到她的缘分。她回了留言，很客气地说了NO。
对于伊琳，第一周的新鲜劲似乎减弱了不少，她不再有看到第一条留言的那种兴奋，加上新收到的留言一点特色也没有，至少至少，在留言的文字里应该有些吸引力吧。以她三次的经验来说，如果连文字都枯燥无味，那真实的人就更难说了。
这一天没有收到让伊琳动心的留言，她期待新留言的出现。
坦白地讲，按照现在男人选择老婆的条件来看，伊琳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人，除了外貌、身材、工作这些条件以外，她还是个喜欢厨务的人，她的西餐做得非常好，在这方面她的领悟力很不一般，简直可以说是有做菜的天赋，在外边餐厅吃过的菜她大都能在家里如法炮制，而且味道还相当不错，朋友们常常对她的菜品赞不绝口。
不止这些，她还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学了十年的钢琴，歌唱得也极好，喜欢收藏字画古董，对于收藏她很有自己的见解。她还喜欢中国古文化，平时也交往一些另类中人。之所以她一直单身，没有碰到合适的人是理由之一，而她的条件好又不肯将就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伊琳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要是下决心做事情，就会立刻开始行动。就像这次征婚，她不想像一般人那样，或是等人介绍，或是听天由命，她要靠自己，她知道网络里有些东西未必真实，但仍然决定一试，她相信有像她一样的人存在。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她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专门为了约会使用，平常她用的号码是绝不会轻易给人的。
这件事情她告诉了明欣，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觉得一个人考虑事情总会有局限，而明欣总是能够给她一些有效的建议。对于明欣来讲，伊琳做什么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知道伊琳做事从来都是有理由的，她只是再三叮嘱伊琳一定要小心谨慎，等都等到了三十几岁，不要因为寂寞把自己草率地嫁出去，这个年龄没有时间后悔。明欣表面上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可实际上她很注意细节，她提醒伊琳，无论在哪里和谁约会，最好事先有个记录，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伊琳很感激。
这是伊琳人生第一次征婚。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河边，卷起裤脚，一边试探水的温度，一边慢慢地把脚放进水里，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她不知道，前边是浅浅的溪水，还是湍急的险滩，但没有办法，这是她走向婚姻的必经之路。她只能祈祷，上帝保佑她一切顺利。
又有新的留言了，现在每天都有新的留言。伊琳告诉自己不要每隔一个小时就去网上查看留言，但她还是心神不宁。
生活已经由原先简单平静变得波澜起伏，这不容易，伊琳的心情自从初恋结束后就再没这么起伏过。一时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很好的感觉，起码知道自己还没老。伊琳心里想。
坐在她对桌的同事叫做陈君，四十几岁了，至今单身，公司里常有一些已婚的男人跟她打情骂俏，偶尔传起的绯闻也常常有她的名字。
伊琳可不想像她一样，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尽快结束单身生活的原因之一。虽说社会对于单身的舆论压力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可是在同事们闲聊的时候，每每谈到她单身的问题，伊琳还是能够看到别人眼中的问号，没人觉得单身是一个自愿的选择，她的朋友同情她，她的对立面觉得幸灾乐祸，而伊琳，决心让他们羡慕。
留言继续增多，有了三次约会的经验，伊琳已经不再轻易回复留言。她要仔细筛选。
有人只写一句话，“我们联系好吗？”这样的留言，让伊琳没有兴趣。更可笑的是，一个25岁的年轻人给她的留言，“我能做你的情人吗？”想什么呢，养个情人还不如养条狗呢！伊琳心想，看起来网上确实是鱼龙混杂，就像明欣所说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终于有一条让她动了心。
“感谢父母给了我健康的身心，让我能够感受美好的爱与被爱。阳光灿烂的天底下，一定有不容错过的精彩，我没有理由不期待，不等待。也许我们的相遇，就是人生新一幕的开始。网络给了我们无限的空间去想象，让我们也许有机会在现实的时空相识相知，即使没有成为最亲密的那位，多一个红颜知己也未尝不可。凯文”。
很有文采！伊琳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看看她喜欢的钢琴、字画和古董就知道。所以这样的文字当然能够打动她。
她回复留言：“很多也许，也许代表很多可能；很多可能，也许可以变成现实。我不介意多一个蓝颜知己，也期待人生新的一幕。”很明白的表达，对方一定知道伊琳已经被文字所打动。回复了留言以后，伊琳才想起去看看凯文的资料，一个大她10岁的离婚男人，照片看上去有些文弱，拿了把扇子，坐在竹林里，谈不上风度翩翩，但看上去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
留言当天就回复了。“很高兴收到您的留言。如果可以的话，也许短信联络会更方便，我的手机号是139×××5098，期待。”
伊琳显然已经被吸引，她很快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下班时分，一条短信翩然而至：
“上了一天的班，累吗？晚间有没有节目？打电话聊聊天可好？”
伊琳向来不喜欢短信这东西，从来都是人家发短信给她，她就打电话过去。她觉得写短信太浪费时间了。
可是换了凯文，她就恢复耐心，“晚上有个同学聚会，十年没见的老同学。想聊天的话要晚一点。”
“替你高兴，十年的同学还可以相聚就是缘分了，玩儿得开心。我是夜猫子，如果不介意，我们晚些时候联络，好吗？”
“好吧。”
因为有个让她牵挂的电话要打，晚上同学聚会的时候伊琳就有些心不在焉，她盼望着早些结束。十年不见的同学，话题不外乎工作、家庭、孩子等等，伊琳自觉孤单。在她看来，那些关心她结婚与否的话题很是刺耳，很多女同学都有了孩子，席间不断地拿出照片来传阅，伊琳一边象征性地夸奖着孩子的可爱，一边觉得无聊。快十点的时候，大家渐渐散去。伊琳也拿起包准备离开，原先大学的班长张浩叫住她，“一晚上忙来忙去，都没空和你聊聊，这是我的名片，哪天我们单独聚聚。”上学的时候伊琳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往，她接过名片。
“董事长，厉害啊，你！”
“哪里，自己的公司，叫什么都行。”
“做什么的？”
“广告设计。”
伊琳笑了笑，她知道张浩为什么要约她单聚了，大概是希望有机会合作吧。
伊琳摇了摇手中的名片，“我可是公司里的Small Potato，说话不顶事的。”一眼被人识破用意，张浩有些尴尬：“什么嘛，不过是老同学聚聚。”
才怪，大学四年我们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伊琳心想。
坐到了自己的车里，她拿出手机，写了一条短信：
“聚会刚刚结束，对于夜猫子来讲，是否太晚？”
然后她发动车子，回家。这样的聚会令她失望，她希望一些其他的东西可以点亮这个晚上。
30分钟后她回到了家。进门后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凯文的短信在那里。“十点，对夜猫子来讲，生活才刚刚开始，回家洗个热水澡，收拾舒服了再发短信给我。”
伊琳很满意凯文的善解人意。她放下手机，先去洗澡，半个小时之后，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里，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现在可以了。”三秒钟后短信回复，“一分钟，打电话给你。”
这一分钟忽然变得很漫长。伊琳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加快，对即将到来的通话忽然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电话铃终于响了起来，伊琳拿起电话。
“你好，我是凯文。”一个悦耳中年男士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好。”伊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还没睡吧，我一直在等你的短信。”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
“不要这样客气，我本来都是一两点才睡的，今天的聚会怎么样？”为什么他像个老朋友一样，完全不像第一次打电话未曾谋面的人？
“聚会还好吧，大家的变化都不是很大。”
“你听起来没什么心情，这样吧，跟你讲讲我的工作，说得好听点，我们是做文化产业的，说得不好听，就是在娱乐圈里赚钱。”
“那你为什么不在娱乐圈里找个美女呢？”伊琳有些疑惑。
“我很懒，娱乐圈的美女不好照顾，我还是找个普通人家的美女吧。你在哪里工作？”
“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
“在哪个区？”
“朝阳。”
“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这样好吗，周五如果有时间我们去紫玉阁吃饭，如何？非常有情调的一个地方，去了你绝对不会后悔，在朝阳区，应该离你不远。”
伊琳不想拒绝。
凯文的电话把同学聚会带来的失望一扫而光。晚上躺在床上伊琳有些莫名的兴奋，她似乎看到爱情在向她招手。
第二天，她迟到了。到了单位，刚好碰上新来的领导。往常她会很担心，这次她对领导笑了笑，大言不惭地说：“路上堵车，不好意思。”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网上留言继续增多，她一个也没回复，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没了兴趣，心里只惦记着周五的约会。
五
周五终于到来。伊琳特意选择了一条白色的丝质连衣裙，配了一条别致的项链，用了一点点浅色的粉底，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连同事们见了都说，她看起来格外迷人。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她算好了时间出门，那个餐厅离上班的地方不远，开车20分钟就到了。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情调的餐厅。餐厅中间有一条小溪，地面是用石子铺的，每个座位用顶层垂下来的紫色沙幔所分隔，浪漫得别有洞天。想不到市区里还有这等好去处，伊琳感叹。抬眼望去，看到了凯文坐在落地窗边。她走了过去，凯文正专心地翻看着一本杂志，所以没有注意到她。
“你好，我是冰清。”
凯文这才抬起头，很快起身和她轻轻地握了握手，然后很绅士地帮伊琳拉出了旁边的椅子。
“小姐，请坐。”
伊琳笑了笑，她喜欢他的绅士风度。
“你很准时。”
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很有教养，很文弱，和他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很受保护，倒是很想去保护他。奇怪。
“我已经点了这里好吃的菜。”凯文说。
很好啊，像个大哥哥。
“你和照片上没什么两样，很漂亮。”凯文看着她仿佛下定义一样，“真的很少见，网上碰到美女的几率不高，呵呵。”
“你见过很多人了吗？”伊琳开口。
“没有很多，有几个，不过总觉得人和照片有很大的差距，像你这样真实的很少。”
凯文转了话题，“天气很热，点的菜都比较清淡，你不介意吧？”
“都行的。”
既然是做和娱乐圈沾边的工作，自然就有很多新闻可以八卦。就着娱乐新闻吃饭伊琳还是头一次，好在女孩子大都比较八卦，喜欢听些明星趣闻，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吃过饭已经9点多了，两个人走了出来，伊琳说，“我真实的名字叫做伊琳，你呢？”
“伊琳？很好听的名字。我的中文名字叫郑凯文，英文名字叫Kevin。”
伊琳说开车送他一段，凯文拒绝了，他说一个大男人，让女孩送，不是他的习惯。
看着伊琳离开，他才打车回家。
那一夜，伊琳失眠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一种久违的恋爱的感觉。她一直不太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和凯文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吸引了。虽然他既不高大又算不上英俊，但是他的幽默和讲话时妙语连珠，以及他的绅士风度，让伊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伊琳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两周前，她还是落寞的单身贵族，两周后她的感情已经开始波澜壮阔了。
她很想找人分享这种感觉，于是拨通了明欣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睡意蒙眬的声音。
“哪位？”
“是我。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我有点一见钟情了。”
“大姐，都几点了，您fall in love，害得我也不得睡。”
“难得我三十多年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你就陪我聊会儿吧。”
“唉，要说这老房子着了火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哈。”明欣在电话那边呵呵地笑道。
“你知道本小姐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可是今天见到的这个人真是有才华，又幽默，听他讲话就开心。”
“有那么夸张吗？”
“哪天一起吃饭，你帮我参谋参谋。”伊琳需要明欣帮她把把关。
“好啊，先过试用期吧，三个月后再说。”一边说明欣一边打起了呵欠，“我睡了，姐姐您一个人兴奋吧。”
挂了电话，伊琳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然后关灯睡觉。一个晚上好像都睡不踏实，脑子里总是浮现凯文的样子，折腾到了4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六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近9点。又迟到了，伊琳很是懊恼，收拾妥当匆匆忙忙赶到单位已经10点多了，她悄悄地溜进自己的办公室，赶紧假装干起活来。坐在对面的陈君幸灾乐祸地望着她，“经理刚才找你。”
伊琳有些不安，这个刚调过来的经理很有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感觉，上次迟到就被撞见，这次又被抓到，可真是倒霉！
伊琳边想边起身去了经理室，经理室的门半开着，正在打电话的经理看到她，向她招招手示意先过来坐。
5分钟后经理挂了电话，起身把门关上，然后问她：“伊琳，你今天又迟到了，是不是？”
伊琳很是难堪，三十多岁的人还让领导批评，“对不起，经理，今天路上堵得一塌糊涂。”
经理打断她，“我知道。堵车是天天有的事，但总拿这个当迟到的理由不合适吧。我找你来，不是要跟你谈迟到的事，都是成年人，要有自觉性。”顿了顿，经理接着说，“你们科室下个月要调整，单位考虑你毕竟是大学毕业，又工作了这么多年，讨论决定留下你带几个新的大学生，陈君另做安排，从下个月起你就是负责整个科的科长。”
“啊？”伊琳有些意外，她虽然知道单位要调整，但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时候获得提升。
“有什么困难吗？”经理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问道。
“没有，谢谢经理。”伊琳当然很开心，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接下来经理有一搭无一搭和伊琳闲扯了一会儿工作，看看快到午饭时间了，经理站起身来，伊琳也赶紧站起来，“今天就谈到这里，伊琳你要好好干啊！”经理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伊琳的肩膀上，“改天我们一起吃晚饭。”伊琳笑着附和：“好啊好啊。”连忙抽身走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以往最积极去吃饭的陈君还没走，她试图从伊琳的表情上读出些什么，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伊琳这些年也练得很老到，明欣常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她，“外表冷漠，内心狂热”，反正一般人不容易看到她的内心世界。
陈君终于忍不住问：“经理找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批评我迟到呗。”伊琳心想你不就希望这样吗。
“嗨，这么点事至于吗，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走，咱们吃饭去。”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伊琳不想一中午对着她，面和心不和的，一起待着太累了。
同事们都去吃饭了，伊琳打开电脑。网上又有新的留言了，内容很普通。读过凯文的留言后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人的文字了。
前两周见过的天明一直没有打扰她。大概是等待她的决定吧。她觉得天明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可是她不想陷入他个人生活的麻烦。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比一个人过得好才对，要是她结了婚，就开始照顾一个孩子不说，还要和天明一起为他的前妻烦恼，无端端地多出许多麻烦又何必。伊琳是个怕麻烦的人，她不想自寻烦恼。对于天明，她决定放弃。
林峰连着两个周末都发短信给她，约她再见面，伊琳对他的感觉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虽说他的条件和自己很般配，可是普普通通的他就是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伊琳一直推托工作繁忙，俩人这些天只是短信联络。林峰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发现伊琳并不怎么喜欢他，于是开始用短信来温暖她。“天气很热，注意休息。”“明天有雨，记得带伞。”等等，简单又确实让人觉得温暖。伊琳虽然说不上喜欢他，可是对于这样的“天气预报”也不能拒绝。她的经常性回复就是两个字或是四个字：“谢谢。”“谢谢关心。”
这些天的经历伊琳都忙里偷闲地汇报给了明欣，因为是独生女，有些事不愿意和父母说，所以明欣是她所有事情的军师。明欣倒是鼓励她和林峰的交往，因为觉得年纪差不多，职业也不错。总之就是相配的那种。对于天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定的，她觉得让伊琳去做人家的后母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对于凯文，明欣觉得有些担心。娱乐圈、喜欢舞文弄墨的人总让人感觉不踏实。她问伊琳，“你为什么想结婚？”
“我想找一个人照顾我，爱护我。”
“那么林峰和凯文究竟谁能照顾你？”
“林峰好像好一点，可是我还想要爱情的感觉，我等了这么多年，要是般配就可以结婚，我早就结了。”
“唉。把‘爱情’这两个字抬出来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随你吧，只是，不要太快就陷进去。”对这样傻气的朋友，明欣觉得很无奈，“别急着做决定，也许以后还有更好的。”
不管怎样，伊琳还是听从了明欣的意见，决定和林峰保持联系。
七
接下来的一周，伊琳的短信多了起来，以前她很少使用这个功能。
除了林峰的短信时常在天气变化之前出现外，凯文的短信也会在每天下班时分如期而至。有的时候是一个笑话，有的时候是一两句问候，晚上睡觉前也常常会收到他的短信，他和别人发短信很不一样，常会把想做的一些动作写上去，比如晚上睡觉前他会说：“摸摸后脑勺，好好睡吧。”感觉像是—个老爸爸对着自己孩子的疼爱，这样的短信的确可爱，伊琳没办法不喜欢他。
但是除了短信，凯文似乎并不急着见伊琳，他也不大打电话，每次打电话之前都先用短信询问伊琳方不方便说话，之后才打过来，讲个十来分钟就挂了，这让伊琳感觉很舒服，因为她不喜欢太黏人的男人。
到了周末，凯文没有约她。他说周末要加班，没办法陪她。倒是林峰发来短信约她吃饭，伊琳没有拒绝。两个人约了周六一起吃饭。
虽然网上的留言一直不断，可是伊琳应付两个人已经觉得身心疲惫了。所以她没有接受其他的约会。这个年龄谈恋爱还真是个体力活。
周六，她和林峰在东三环的一家西餐厅见了面。这一次林峰没有坐在里面等她，而是站在餐厅门口，看到她的车过来，就赶忙跑来主动拉开车门，右手轻轻地扶住车门上方，仿佛门童般周到的服务，让伊琳忽然间有些感动。下了车林峰居然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边说：“我好想你。”然后俨然像情侣般地牵着她的手走进西餐厅。
直到坐下，伊琳才回过神来，怪不得这个家伙今天这么殷勤，原来想进一步发展。她正想着，坐在对面的林峰又来拉她的手，她很快地躲开了。她不习惯第二次见面就这样亲近。况且她还没决定要和他怎样呢。刚才不过是太突然，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家伙带了进来。
林峰觉出了伊琳的不快。他尴尬地抽回手，说：“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冒犯你，这一周我真的好想你，你的样子总在我眼前，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很受用，可伊琳还是觉得太快了，她忘记了自己也是第一次约会就喜欢上了凯文。眼前的这个文弱书生说起甜言蜜语落落大方，这让伊琳很诧异。林峰看出她眼神里的疑惑，“我真的喜欢你，这些话其实需要很大勇气才能说出口，相信我。”林峰看起来很诚恳。伊琳笑了笑，心想我可真没看出来你有些许的羞涩呢。不过也好，中国男人的缺点就是太不善于甜言蜜语了，他们可以天南地北的胡侃，但是让他们说一句我爱你可太难了。林峰看起来是个例外，虽然看着是个内向的人，可是表达自己的时候却很直白，可能是因为在国外待了几年吧。
饭吃得平平淡淡。林峰这次拿了自己的护照和毕业证给伊琳看，其实伊琳对于国外大学的学历一窍不通。很显然林峰想赢得她的信任。俩人在饭桌上并无太多话可说，林峰也不是个健谈的人。饭后林峰主动去结了账，离开的时候，林峰又像门童似的跑去给伊琳打开车门，伊琳有些不好意思，就问要不要带他一程，他没有客气，跑过来坐到副驾驶上，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在二环的一个路口，林峰下了车。从反光镜里看，林峰等她的车开了好远才离开。
到了家没两分钟，短信提醒又叫了起来，“玩得开心吧？”是凯文发来的，伊琳吓了一跳，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出去约会了？
“是啊，你也开心吧？”模棱两可的回复。
凯文并不追究，短信很快就回复，“不开心，瞎忙，我讨厌应酬。”怎么像个孩子？
“讨厌就别应酬，应酬我如何？”
“好极，不过和你一起就不是应酬，是享受了，呵呵。”
一时间伊琳不知如何回复，“忙你的吧，有空再聊。”
“好吧，晚上想听你的声音。”
“好。”
短信归于沉寂。
伊琳觉得很奇怪，这个43岁的男人为什么有时候像个老父亲，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男朋友伊琳从高中时就有，不过大都是同龄人，像凯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对一个女人来讲角色是多变的，父亲、兄长、弟弟、孩子，凯文让伊琳体验了多重的角色，难怪伊琳被吸引了。可是这样有魅力的人怎么会离婚呢？她忽然很好奇，很想知道他选择了什么样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为什么离开了他。
这个晚上伊琳给自己做了香煎银鳕鱼，做得像模像样。吃饭的时候她选了一盘爵士乐CD来听，当音乐响起，一个人的生活变得很有情调。
吃过晚餐，她坐在露台的摇椅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偶尔有一丝暖风飘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小竹扇，有一搭无一搭地摇着，想起了生日那天一个人站在窗前寂寞的感觉。
这才不过一个月，伊琳坐在这把摇椅上心里已经没有了孤单的感觉，要是早几年下决心开始行动，也许她的小孩儿都会打酱油了，她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笑了笑。还好，33岁，虽然已经不年轻，可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缘分这东西是命中注定，不早不晚，刚刚好，赶上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是凯文。
忘记坐了多久，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来，她赶忙跳起来去接，原来是妈妈的电话。她有些时候没回家了，妈妈叫她第二天回家吃饭，伊琳有些愧疚，连忙答应了。
10点钟，手机嘟嘟响了两声，提醒她有新的短信。伊琳热切地拿过手机，原来是明欣的短信，“最近怎么样？”她可没耐心发短信给明欣，于是直接打了过去。
“没怎么样，我正等凯文的电话呢。”
“就是怕打扰你的二人世界，所以才发短信给你，进展如何？”
“每天下班的时候他都会发短信给我，搞得我过了5点钟就开始盼望收短信。还有，今天我和林峰一起吃的午饭。”
“好啊，怎么样，他还好吧？”
“好是好，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是个枯燥的好人。和凯文一起就不一样，即使是短信，也觉得那么吸引人。”
“你一定是着了魔了。”明欣笑道。
“我知道你会笑话我，不瞒你说，接到他的短信我都会紧张。”
电话那头明欣笑得更厉害了，“大小姐，看来您又回到了18岁那个年代了，重拾青春岁月，最近有没有起青春痘？”
“还真是，青春虽然不再，痘还是要起的，因为这星期都没好好睡过觉。”
“I服了you，你真的掉进去了，小心啊，据旁观者清的原则，我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当然，”明欣停了停，“要是你真的想投入地爱一次，忘了自己，估计谁也拦不住，万一以后受伤害，可别怪我当初没提醒你啊！”
“道理我明白，但是感情这东西有时候是没办法控制的。”正说着，凯文的电话打了进来，伊琳赶紧对明欣说：“不跟你说了，凯文打电话过来。”
“重色轻友的家伙。”明欣收了线。
伊琳接了电话，听到很嘈杂的背景音，凯文在那边喊，“听得到吗？”
“听到，怎么那么乱？”
“在钱柜呢，一群人非要来唱歌，拦都拦不住，我怕你等我电话，所以先给你说一声。”
“喔。”伊琳有些失望。
“怎么不开心了？”凯文很敏感。
“没有，不过是有点困了。”伊琳赶忙掩饰。
“那早点睡，抱抱你，妞妞，睡个好觉。”凯文那头大声说。
“好，我睡了，你也早点回家。”伊琳轻声说。
电话挂断后，伊琳抱着枕头，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凯文的样子。她喜欢凯文，喜欢得毫无理由，才一个星期，她已经开始放不下他，那是个大她10岁的老男人，为什么她总想去呵护他，照顾他，而一切又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第二天起床，她的脸上又多了两个小痘痘，真是的，平静的生活中忽然掀起波澜，生理上看来也承受不起。
早上伊琳给自己沏了杯菊花茶，又吃了一个苹果，涂了一点爽肤水在起痘痘的地方，算是紧急处理了一下。
她心里觉得好笑，自己好像真的又回到了18岁。
早上出门买了些水果，然后回父母家。
吃过午饭后，她收到了凯文的短信。
“有些想念，不知道该不该说给你听？今天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忽然间想念家的感觉，可以约你见面吗？”
他又开始像个孩子了，伊琳没办法拒绝，“晚些时候可以，我在家尽孝道呢。”
“孝顺的人一般都是好人。多陪陪他们，我是夜猫子，多晚找我都行。”
伊琳又怎么忍心让他等得太晚。
“7点半，陪你吃晚饭，老地方。”伊琳喜欢用老地方这样的字眼儿，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
“小弟感激不尽。”伊琳看到他的回复不禁失笑，这个家伙真的很可爱。
因为不忍看父母不舍的神情，伊琳快8点才到约会的餐厅，凯文已经点好菜，正捧着一本时尚杂志专心致志地看。
“抱歉，我迟到了。”伊琳坐在他对面。
“老头老太太舍不得你走吧？”凯文放下手中的杂志。
“你又知道？”
“我也有过此情此景啊！”他狡黠地笑了笑。
“我要饿趴下了，因为想你，一天都没吃饭。”凯文夸张地做出要晕倒状。
“还不是因为你懒得做。”
“你又知道？”凯文扬起眉毛，“应该像范伟一样，握着你的手，说，缘分啊，呵呵。”四十多岁的他笑起来还像个大男孩。
晚餐不消说是很开心的。吃过饭已经10点多了，凯文为伊琳打开车门的时候，假装一脸幽怨，“唉，每次你开着车就跑了，想和你拉拉手散散步都不行。”“那我今天不开车了，”伊琳也假装一脸认真，凯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东西，逗你玩儿呢，明天还要上班，早些回家歇着吧。”
一路上，伊琳的心情就像绽放的夜来香，开心且充满甜蜜。
八
晚上伊琳睡得很香。早上按时到了单位，在电梯口看到了经理。
“早上好，经理。”她很热情地和经理打招呼。
“今天很漂亮啊！””经理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说。
伊琳穿了一条蓝色的长裙，配上浅粉色的丝质衬衫让她的脸色显得非常好看，难怪经理夸她。
“听说最近您要去法国考察？”在电梯里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伊琳没话找话。
“嗯，下个月去，有什么东西想带？”经理问道。
“没有没有。”伊琳赶忙说。生怕经理误会了她。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伊琳工作的那层。科里的人还没来。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就打开了电脑。这两天忙着约会，她一直没有上网。又有好几条留言，但是没有特别出色的人，也没有让人动心的文字，其中居然有一个55岁美籍华人的留言，他可真有自信，伊琳想，算了吧，虽然去美国是一个小小的诱惑，可是和五十几岁的人一起生活恐怕需要足够的勇气。
还有一两个二十一二的大学生言辞恳切地要做她的情人，这年头年轻人怎么了，总想着不劳而获。
伊琳忽然觉得很厌倦，她彻底删除了自己在网上的资料。她觉得遇到凯文已经足够，再加上一个林峰的追求，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应付其他人了。
这时候陈君兴冲冲地进了门，手里拿着两张皇马的球票，放下包就热情地对伊琳说，“刚才碰到经理，给了两张球票，你去不去？”
她明知道伊琳对于足球毫无兴趣。“有什么可看的？”伊琳看了这两天的新闻报道，觉得这些人狂妄无礼，一点儿也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她才不屑去看，况且她对足球本来就不喜欢。
“不看白不看嘛。”陈君看起来有点兴奋。
伊琳心想，“还不是因为经理给的票，要不也没那么大兴趣。”
“经理说给咱们俩的。”陈君说，“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那帮人不值得劳我大驾。”伊琳很坚决地回绝了。
“那我叫别人了啊！”她巴不得伊琳不去。
一天没什么太多的事情。下午4点多的时候，短信提醒又叫了起来。她以为是凯文的，打开一看却是林峰的短信，很简单的一句“我好想你！”伊琳以前很少收到这么直白的表达，她有点不习惯。对于这样肉麻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于是就保持沉默。
下班的时候凯文的短信如期而至。“快下班了，准备回家吗？我可惨了，因为最近的一个文艺活动，今天又有应酬，喝酒吃饭，真不喜欢。”伊琳有些心疼他。“不喜欢就少喝少吃，应酬是件很无奈的事。”凯文的短信很快发了过来，“真想在郊区买个大院子，和你一起听风看雨。”他还真是个浪漫的人。“让人向往的好风景呢。”伊琳回复。
不知是谁发明的短信，比起面对面的谈话，短信更容易传达一些不容易说出口的东西。
“做我女朋友吧。”凯文很聪明，他把伊琳拉进了这个话题。
“试试。”伊琳回复他。
“好，试用期三个月，然后转正。”转正？难道是结婚吗？伊琳心里想，这个家伙真的很聪明，他把自己的意思很自然地表达得一清二楚。
“还要看你的表现是不是能过试用期。”伊琳很乐意把事情说得明白。
“哈，你就是块石头，我也能把你融化。Wait and see，I'm perfect BF。”
“那我们好好相处吧，要回家了，你加班愉快！”伊琳想结束短信的对话。对桌陈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半天。
“好，回家想我。”这个家伙说话总是这样。不知为什么比起林峰那样直白的甜言蜜语，伊琳觉得凯文的表达更让她喜欢。
回到家吃过饭，她还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地想念他。她不想自己那么快地陷进去，于是就打电话给明欣。
“我想你了。”
明欣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这么肉麻的话我可受不了。出什么事了？”
“我要陷进去了。今天他发短信说要我做他女朋友，我答应了。”
“那林峰怎么办？”
“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算了吧。”
“你自己的事情你做主，我的意思还是再看看，别那么急着就掉进去。要是从表面的条件看，我觉得林峰更适合你。”
“唉，我也知道，可是感觉这东西，不是那么跟随理智的。”
“随你吧，这会儿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明欣觉得很无奈。恋爱的人不仅智商低而且还固执得不可救药。
九
转眼就到了周末。伊琳的这个周末当然是属于凯文的。林峰约了她几次，她干脆说自己去南方出差了。
周六中午俩人约了在建国门的日餐厅吃饭，吃过饭凯文带她去了钱柜。伊琳才发现凯文的声音很好听，而且模仿力极强，无论是张学友还是周华健，他都能学得惟妙惟肖。伊琳是学过唱歌的，所以很有些功力，无论什么歌唱起来也是有板有眼，两个人尽情地唱了一下午，对对方的欣赏又加深了一层。
晚饭去了附近丰联广场的一家餐厅吃。伊琳想和凯文谈谈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问题。她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始提问，“为什么你会离婚？”
凯文的脸色变了变，“因为不合适，她比我大8岁，可她却骗我说是一样大。”
“大8岁？那你看不出来吗？”
“你不知道，我前妻看上去有多年轻。”凯文顿了顿，“而且漂亮。就是她生完小孩，恢复身材后，还有人把她当学生看。”
“她是做什么的？”
“大学老师。教英文的。”
“就因为年纪吗？如果两个人有感情，年纪也不算什么啊。”
凯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不能忍受她欺骗我，结婚一年后我才知道她真实的年龄。”
那怎么可能？
“那……”
不等伊琳说完，凯文打断她，“我们可以好好吃饭吗？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伊琳没有再问。她感觉到凯文的不高兴。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什么话可说，凯文的情绪低落。吃过饭各自回家，凯文没再摸着她的后脑勺说，慢慢开，小心回家。
伊琳回到家也觉得沮丧。她打电话给明欣，把一天的经过如实汇报。
“我不该问吗？他那么有魅力的人怎么会离婚？”伊琳真的不明白。
“奇怪，离婚总是有理由的，为什么他的理由那么牵强，让人很难相信。说真的，你信吗？”明欣说。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提起离婚的事情他可不高兴了。”
“也可以理解。你和他在一起，拥有的是现在和将来。如果你总想追究过去那你就不要选他，还是选择一个过去比较单纯的人比较好。”
“可是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婚？”
“这重要吗？这样你会把他吓跑的。”明欣一针见血地说。
“你说得对，可是我……”
明欣那边手机响了起来，“你再好好想想，我有一个电话，回头再说。”她挂了电话。
这个晚上伊琳迷迷糊糊地又没睡好。她一直在想，到底他为什么会离婚？她真的喜欢凯文，因为考虑到和凯文的未来，所以她就更想知道凯文离婚的理由。
第二天，她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去上班。
在楼道里碰到了经理。
“昨天没睡好吗？”经理看到她的熊猫眼，关切地问。
“是啊。”伊琳没什么心情。
“周末有没有去看比赛？”
“什么比赛？”伊琳问完马上又想了起来，“皇马吧，谢谢您，我对足球一窍不通，所以就给了陈君。”
经理一脸惋惜，“我还以为你喜欢小贝他们呢。”
“我不喜欢那些牛烘烘的球星，体育明星我只喜欢咱们国家的姚明。”
经理笑了，“品位不错嘛。好，下次有篮球票给你。”
“好啊，先谢谢您。”伊琳有些纳闷，这个新经理看起来对自己很好，不会有什么企图吧，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新来，所以想建立起一个好人缘吧。伊琳在这方面是个懒惰的人，她最怕在人际关系上花心思。
快下班的时候，她又开始心向往之地盼望短信。结果手机一直都很安静。她心情沮丧地回到了家，草草地吃了饭。整个晚上都觉得烦躁不安，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十
第二天，她魂不守舍地期盼着手机的短信提醒，结果只收到了一条林峰的短信。约她周五一起吃晚饭。她答应了。
晚上照例心烦意乱。伊琳终于忍不住发了条短信给凯文，口气假装很轻松。
“你的表现不佳，试用期要延长。”过了半个小时，凯文打电话过来。
“喂，你在家吗？”凯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是啊，我还以为背着我去和别人约会了呢。”凯文笑道。想到今天和林峰定的约会，伊琳有些心虚。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吧？”凯文开玩笑地说。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伊琳转移了话题。
“忙得我快要疯了，现在正和几个策划人讨论呢。”凯文说，“下周的一个活动还有些细节没搞定。”
“那你忙吧，小心身体。”
“你也是，这两天没有时间陪你，不许乱跑啊。周末找你。”凯文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他好像真的很忙。这样想来，伊琳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这两天凯文没找她完全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太多。
这回伊琳可以睡个好觉了。
周五转眼就到了。和林峰约在了一家离伊琳公司很近的西餐厅见面。
她其实没什么兴趣。因为明欣的劝告以及对凯文的没有把握，所以她还是觉得有个后备军比较好一点。
林峰比以前爱说话了，但是听过之后就没什么印象，既不生动也不幽默。眼睛里总是显出关切的深情，但实际上这个人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他总在有意无意间靠近伊琳。伊琳装作没感觉，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这顿饭依然是平平淡淡。伊琳能够想象如果和林峰结婚，生活也是一样地平平淡淡，没有激情没有味道也没有起伏，和其他的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但那并不是她向往的生活。
凯文约了伊琳周日一起吃晚饭。那天伊琳特意地打扮了一下。灰色的吊带背心外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一条灰色的很中式的长裙，看起来很淑女。
果然，凯文一见面就赞她有品位。
两个人一周没见，感觉上很是亲热。
“小东西，有没有想我？”凯文问。
“没有，我才不想那些心里没有我的人。”伊琳调皮地回答。
凯文刮了刮伊琳的小鼻子，然后假装生气的样子说：“不给你点好吃的了。”
伊琳于是摇着他的手说：“不要嘛，和你在一起就这么一点乐趣。”
俩人一起大笑。
吃过饭，点了水果。伊琳又想问有关他前妻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点点不安的预感，越是喜欢他越是不安。她想搞明白，以后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和凯文一起了。
“说说你以前的事情，恨你前妻吗？”
凯文皱了皱眉，看得出他很讨厌提起他以前的婚姻。“缘分尽了，没什么可恨的。”
“那她很优秀吗？”
“一般。但也还可以。”一说到前妻，凯文顿时没什么话。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她？”对于凯文的从前，伊琳好像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
“漂亮。”凯文又开始不耐烦了。“你那么在乎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那么优秀，不至于离婚。”伊琳毫不隐瞒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凯文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就是说说我的感觉，你不喜欢，我们说点别的。”伊琳觉得凯文有些反应过激。
两个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状态，草草吃了些水果就各自回家。
回到家，伊琳打电话给明欣。
“我感觉他们还没有分手。”
“那你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明欣不以为然，她本来就觉得网络上的事情很不靠谱。
“对啊，我有个朋友在公安局，叫他帮我查一下就行了。我怎么没想起来。”伊琳拍了拍脑袋。
“就是，查查清楚再说。”
第二天，她请朋友去查了凯文的档案。下午的时候，人家把资料传真给了伊琳。果然，凯文的婚姻状况上写的是已婚而不是离异。天哪，她的感觉居然是准确的。
她顿时觉得很伤心。她几乎以为凯文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这些天她惦记他，想念他，甚至她已经想象过如果凯文向她求婚，她会感动得立刻答应，尽管他们认识仅仅三周的时间，但她很久没有过那种喜欢和被喜欢的感觉了。
而现实，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她打电话给明欣。明欣的手机转了秘书台，大概出差了。伊琳一时间觉得心痛头痛，就请了半天病假，回家休息。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一头倒在沙发上，抱着厚厚的靠垫，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十一
第二天上午，伊琳被叫到经理的办公室。经理看到她肿肿的眼睛，“怎么了？看起来没有睡好？”
伊琳揉了揉眼睛，“没什么，眼睛有点难受。”
经理没多问，“这个周末有事吗？总局有几个领导想和基层同事沟通一下。”
伊琳很疑惑，“是要加班吗？”
“不是，一起去打高尔夫。”
“可是我不会打高尔夫。”伊琳心里觉得奇怪，沟通难道需要打高尔夫吗？
“没关系，那边有专人教，你去就是了。周六别安排事情，9点在东直门集合，好吧？”
伊琳除了说好似乎没了别的选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还觉得很纳闷，想起忘了问需要带什么东西，还有没有其他同事去，就起身又去了经理室。
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边传来经理的声音，“是，是，李局，您放心，已经帮您约了伊琳，她周六准到。这回您和她可以好好沟通一下。哈哈……”伊琳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李局，难道是总局负责业务的李局？伊琳想起来今年公司的新年联欢会上，坐在她身边的李局总是色迷迷地盯着她，还拼命地灌她喝酒。之后李局来公司时常常有意无意地跑到办公室和伊琳聊上几句，难道是被他看上了？天哪，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色狼，他不仅泡公司里的女同事，对于漂亮的女客户，下属公司的女职员，无论已婚还是未婚，他都不放过，这回要是陪他“沟通”可就糟了。想到这里，伊琳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打定主意找个借口不去。
凯文似乎彻底地从生活中失踪。这一周没有他的短信和电话，伊琳本想发个邮件问问他为什么会骗她，可是和明欣探讨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凯文就此放弃，就说明他心虚得没有理由再见她，一个声称自己离婚的已婚男人不值得留恋，虽说伊琳心里一时半会儿还忘记不了他。
明欣给了伊琳一个很实际的建议，忘记伤痛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恋爱。好在还有后备军呢。
这回林峰再约伊琳可比以前容易多了。
一周伊琳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偶尔路过丰联的时候，就会想起凯文。真的觉得很奇怪，两个人好的时候每时每刻都会感觉到对方的存在，而分手后就像对方从没有在生活中存在过似的。那些短暂的回忆就像梦境一般虚幻。
好在和凯文的交往只有短短几周，要是时间长了，爱上他，感性的伊琳愿意做他的情人也未可知。
这个世道！伊琳这两天常常打电话给明欣，大叹世风不古。
周六转眼就到了。伊琳算好了时间，给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装作有气无力地说自己发烧了，没有办法去参加“沟通”活动。经理在电话里半天没出声，后来很没好气地说，“那你歇着吧。”
挂了电话，伊琳觉得轻松了许多。“大不了就不干了。”她理直气壮地想。
后备军下午发了短信给她，“想你了，可不可以晚上见面。”明明是约了第二天的午饭。可是赶上伊琳正觉得无聊，于是就很痛快地答应了晚上的见面。
这回约了什刹海的一家客家菜，人挺多的，周末要排号。伊琳特意选了这样一个热闹的地方，因为她希望用嘈杂赶走心中的寂寞。
望着什刹海静静的水面，酒吧一条街闪亮的灯火，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伊琳觉得恍如隔世，她忽然觉得很迷茫。好在很快她就置身于嘈杂的环境，她和林峰没怎么说话，因为太吵了，想说点什么要费好大力气，伊琳觉得自己很虚弱，她不想讲话。她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是想吃东西，什么也不想。
吃过饭，林峰和伊琳走出来。林峰提议到对面的酒吧坐坐，伊琳没有反对。俩人并肩走的时候，林峰鼓足勇气，把手轻轻地搭在伊琳的肩膀上。伊琳没有躲开，她心里劝自己接受林峰。
坐在酒吧里，伊琳渐渐打起精神来。生活要重新开始，她对自己说。喝了一杯啤酒下去，林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开始追溯他以往艰辛的日子。出生在江西一个小城镇的他，为改变命运付出了很多，他拼命读书，努力工作，完全没有背景的他下定决心靠自己出国，终于在28岁那年去了美国，虽然在美国的日子也很苦，但是他认为很值得。
伊琳一直认真地听他讲话，“那你为什么回来？”
“几个同学想一起做点生意，他们都说国内的机会多，我觉得也是，就回来了。”林峰又喝了一口酒，“你喜欢美国吗？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美国。”
伊琳没有回答，转过头问，“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年纪的人会没谈过恋爱。林峰忽然握住伊琳的手，“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他停了停，“我曾经和一个女孩子领过结婚证。”
“什么？！那你还说你未婚？！”伊琳忍不住喊道。
林峰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你听我解释。我工作的第三年我们单位分房子，对我一直有好感的一个女同事就商量和我结婚，她说等房子到手后给我三万块钱，那时候三万块是个挺大的数字，于是我们就领了结婚证，但是我没和她住在一起，两年后我出国，就离婚了。”
伊琳觉得血往上涌，她真的很气愤，“你知不知道，领结婚证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你怎么可以还说自己是单身呢，还说自己没谈过恋爱，究竟哪一句是真的？”林峰结结巴巴地解释，“都是真的，我虽然领了结婚证，可是没和她住在一起，也没和她谈恋爱，你相信我，好不好？”伊琳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这太离奇了，我怎么相信？”说完离开了酒吧。
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的心情起起伏伏，可是所见所遇几乎没有什么是真的。原本以为林峰是个老实可靠的人，谁想到连结婚这样的事他都撒谎，真的太可怕了！
到家她担心林峰再打电话给她，于是直接把手机关掉了。
星期日一整天她都闷闷不乐，除了对网络情缘的失望，她对自己也很失望。她决定无论如何要把握自己，再不能让感情泛滥。
十二
星期一刚上班，经理就打电话叫她去办公室。她知道一定是因为周六爽约的事。她一进门，经理就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得她很不自在，“伊琳，你看起来不错嘛，星期六怎么会发烧了？”伊琳装出一脸歉意，“真的不好意思，周五天气热，就洗了个凉水澡，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烧了，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听伊琳这么说，经理也没再说什么。伊琳赶忙问：“你们玩儿得好吗？局长和您沟通得怎么样？”
“局长可是冲你去的。”话一出口经理又觉得不妥，“玩儿得还行吧，不过你真该去的，有个很有名的教练在那儿教，你肯定一学就会。”
“我对运动一窍不通，这个贵族运动还是比较适合您和局长。”伊琳赶紧给经理拍马屁。
“周三局长和我们一起吃晚饭，这回你一定要来。”经理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征询伊琳的意见。
吃饭伊琳是没办法推托的，于是她笑着说，“好啊，您去我就去。”
“就这样说定了。”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很少骂人的伊琳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没有办法不趋炎附势，没有办法去拒绝一个明知无聊的晚餐。
这一整天她都觉得很无聊。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了短信，是林峰的，“请原谅我，你是老天赐予我的缘分，求你和我见个面，我要当面向你解释。”
伊琳没理他，接下来每隔一分钟一个短信，全是林峰的，内容无非是要和她见面。收了三十多个短信后，伊琳决定见他一面，说清楚然后分手。于是她很简单地回复了林峰的短信，“好，7点，朝阳路麦当劳见。”
伊琳一走进麦当劳，就看到林峰热情地向她招手，看来他早就到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我说不清楚，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一见面林峰就急急地解释。
“你想，我都快40岁的人了，就是说离过婚也没什么的，我没有必要假装纯洁，可是我真的没有和她住在一起，让我说结过婚我觉得很冤枉。”伊琳没说话，这个解释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我不是一个有魅力的人，但是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好。”林峰认真地说。“你相信我，我会带给你幸福。这一天我都没吃东西，你原谅我了，我才能吃，你看买来的汉堡都凉了。”
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伊琳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算了，你先吃东西吧。”伊琳把汉堡递给他，汉堡已经凉了，看起来他的确等了一段时间。“你原谅我了？”林峰眼巴巴地望着她，“真怕你不理我了。”这个原则性的错误在林峰恳切的道歉下，就这样过去了。伊琳想，也许应该相信他，就算他是离异，也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人结过婚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尽释前嫌，所以这顿简单的快餐气氛格外友好。林峰说：“我在北京没有亲人，有了你就觉得这个城市很亲近了。”这样肉麻的话，伊琳居然觉得有一丝温暖。
就这样，两个人和好了。林峰要求每两天见面，伊琳没同意，一周两次比较好，她说。林峰欣然同意。于是约好了周六在一起。
十三
周三的晚上很快就到了。伊琳那天特意没穿正装，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加上一件格子衬衫，很朴素。
经理带着伊琳来到了餐厅的包间，等了十几分钟，李局和另外几个处长一起来了，寒暄了几句就入席，经理很善解人意地把伊琳安排在李局身边的座位，酒过三巡，局长又开始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经理赶紧说，“伊琳，敬局长一杯。”伊琳举起满满一杯五粮液，和局长干杯，“还请局长多多关照。”局长笑着她的手说，“伊琳，我早就知道你是人才，跟着我，你很有前途的。”说完干了酒，伊琳也干了。
这顿饭吃到了将近十点钟，局长提议去唱歌，伊琳喝了几杯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她有些头晕，但还算清醒，局长拍着伊琳的肩膀，把嘴凑到她的耳朵上说，“伊琳，我们一起去唱歌怎么样啊？”伊琳顿时觉得恶心，她捂着嘴跳了起来，跑到了卫生间一阵呕吐。
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大家正起身准备离开，“我有点难受，唱歌我就不去了。”伊琳和经理说。“不好吧，局长的兴致正高，你这样走了多扫兴，要不你自己和他说。”经理好像觉得很为难。局长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伊琳就说，“伊琳，坐我的车去好不好？”伊琳忙说，“真不好意思，我觉得头疼得难受，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好好玩儿吧。”李局的脸上显然有些失望，但是当着那么多人也不好勉强她。于是伊琳就独自打车回家了。
在车上，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太讨厌这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她知道，局长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伊琳接到了李局的电话。
“伊琳，听得出来我是谁吗？”他腻腻的口气让伊琳很恶心。
“当然当然，您什么指示？”伊琳赔着小心。
“没什么的，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啊？”
伊琳心里一惊，他怎么这么直接？但是就这样拒绝肯定是没有好结果的。于是伊琳耐着性子笑着说：“以您的眼光怎么会看上我呢？”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你前途无量，要不这个周末来我家好不好？”
伊琳更惊讶了，“去您家？”
“对呀，我的家很安全很舒服的，你来就知道了。”局长热切地说。
伊琳没了办法，只好嘻嘻哈哈地说，“看来我真没这个福气，周末我约了男朋友。”
“怎么？你有男朋友吗？怎么没听说。”
伊琳心想，凭什么你要知道我的隐私，嘴上仍然很有耐心地解释，“我这个人低调，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他在市委工作。”
“喔，那很好嘛。”局长的声音听起来立刻低落了许多。“那就算了，改天我们再约。”
伊琳放下电话，心里觉得舒服了许多。终于摆脱了这只苍蝇，但她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不出她所料。本来经理说，科室架构调整后她会提升做科长的，可是公布的时候，科长变成了陈君，而她被调到了行政科，一个清闲且没有什么业务的岗位。她很想当面去问一问经理，可是看到经理躲闪的眼神，就明白了这一切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回的打击报复并不算严重，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嘛。实际上伊琳对当官也没多大兴趣。她并不在乎做什么工作，那不过是谋生的一个手段。看到对面陈君拿着电话神神秘秘阿谀奉承的样子，伊琳对于事情发生的原委也猜到了几分。算了，要是靠出卖自己才能往上爬的话，她宁可不做那个科长。
十四
和林峰重归于好的这个周末过得很温馨。
一早，两个人一起去了一个广式餐厅吃了早茶，聊到对未来的打算，林峰显然已经做好了和伊琳共度此生的计划。他说：“我们买房子吧，你喜欢哪里都可以。”伊琳虽然有自己的房子，但是拿出来做新房是不合适的。“好啊。”伊琳觉得就是和他没有结果，买个房子做投资林峰也不亏。林峰看她同意了，很是高兴：“买了房子写你的名字，本地人买比较好，我们一次性付清。”伊琳有些诧异，“写我的名字？那怎么合适？”虽说每个女人都希望听到这样的话，但这样的事情让自己碰上她还真有点不敢相信，“那我付一半房款吧。”林峰听了这话连忙说：“不用不用，你一分钱也不要花，只要嫁过来就好了。”有这样的好事？伊琳一边有些惊喜一边有些怀疑。“不如我们今天就去看房子吧。”林峰提议。反正也没事，伊琳痛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他们看了城市中心的几个楼盘，每每进入售楼处，他们都被当成是一对夫妇，伊琳陪着林峰精挑细选，好像已经完全进入了女主人的角色。
吃晚饭的时候，俩人都有些累了。林峰一边揉着腰一边说，“咱俩的事儿秋天就办了吧？都老大不小的了。”伊琳心里一惊，这难道是求婚吗？这么简单一说？她没出声，脸上已经有了不悦之色。心里有些懊悔，她干吗要跟他一起看房啊，搞得好像什么都答应了似的。林峰是个聪明人，看出了伊琳的不高兴，赶紧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先计划计划。这可不是正式的求婚啊。我打算月底回美国先办些必要的手续，如果我们决定在一起，有些东西我需要准备一下。”伊琳没说什么，跑了一天，她有些累了。
回到家伊琳给明欣打电话汇报了林峰的结婚计划。明欣很是诧异，“这么快，你们不到两个月吧，新工作也要三个月试用期啊，时间太短，你要好好想想。”
伊琳无奈地说：“可是我好累啊，我真的想找个人嫁了算了。我已经厌倦了见人，约会，再约会的日子。”
“连约会的热情都没有了？还是了解多一些才好，万一嫁错人还不如不嫁呢。怎么也要三个月或是半年吧，你们交往的时间太短了。”这个伊琳真的疯了，年轻的时候千挑万选的，要不也不至于到这个年纪还单身一人，现在可好，随便就要嫁了。明欣觉得伊琳是受了凯文的打击，所以想赶紧结婚算了。作为好朋友这样的事也不好多说，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终归是个人的事，万一是份好姻缘呢。于是明欣提醒伊琳说：“不管怎样，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然你先去见见他家人再说。”
也对，都是有父母的人，总不能私订终身吧。
和林峰再见面的时候，伊琳提出见见双方父母。她还记得第一次约会林峰说他在老家的父母盼着早点见到下一代。可是听到伊琳的提议，林峰并不高兴，他看起来有些迟疑，表情凝重地说：“请原谅我，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你不是说他们在老家吗？”伊琳很惊讶，难道这也值得撒谎？
“他们是在老家，我不愿意说他们过世了，我觉得他们一直都活着，都在等我回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撒谎，可是我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林峰看起来一脸悲伤。
“我还记得你说你父母希望早点见到孙儿呢。”
“没错，这是他们的遗愿。说起这件事，我真的很伤心。”林峰开始掏出纸巾擦眼泪。
伊琳虽然心中疑惑，可是看到一个大男人在跟前那样难过也不忍心再责怪他。于是就转了话题。“那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林峰说：“我有个哥哥，在澳洲做生意，见面不太容易，要不先通个电话谈谈也行。”
“这有什么意义。”伊琳心想。
当晚伊琳和明欣说起此事的时候，俩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留恋亲人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能把过世的父母说成健在呀，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做法。
“你要小心。”明欣说。“要非常小心才好。听起来这个人有点不靠谱。”
“要不我约他出来，你先见见吧。”伊琳不想直接带给父母看，让他们担心。
“也行，我再约个朋友和他一起聊聊。就这个周五晚上吧。”明欣说。
十五
周五在一个很安静的餐厅，四个人见了面。明欣的朋友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来之前明欣特意叮嘱他和林峰多聊一聊。
看到林峰的第一眼，明欣感觉和伊琳描述的基本一致。一个老实的知识分子，除了平淡几乎没有什么形容词可以用在他身上。
晚饭吃得很安静，林峰对于所有问题都用最简单的一两句话回答，反倒是明欣和伊琳东聊西侃地讲了很多，剩下的两个人成了听众。林峰看出明欣的重要性，于是表现得很殷勤，周到地添茶递水，吃过饭还悄悄结了账。
晚饭后打发了那两个人，明欣和伊琳来到一间酒吧。
伊琳急切地问：“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明欣想了半天说：“城府太深，整个晚上他也没说几句话，看不出什么。”
“很普通吧？”伊琳说。
“普通其实没什么，最担心的是不能相信他的话。看他以前说的，婚姻、父母没一件是真的。”明欣叹了口气，“女孩子一定要小心，错了这一步要受多大的伤害。”
自从伊琳开始网上征婚以来，小心已经成了明欣的口头禅。
“那我带他去见我父母吧。”伊琳说。
“也行，他们的阅历多，看人更清楚。”明欣说，忽然她想起一个问题，“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不知道，给我看过国外的学历，我也没看明白。”
“那下次问问再说，也许我们周围有他的校友呢。”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恋爱中的人智商低，有什么办法，哈哈。”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伊琳很快找到机会和林峰聊起大学生活。林峰脸上露出伊琳熟悉的尴尬。
“我没上过正规的大学。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大学，就工作了。”
伊琳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林峰总是给她意外的惊讶？
林峰看到她的表情，连忙解释说：“我们那时候考大学很不容易，家里又不富裕，所以没考上大学就直接工作了，后来在工作中上的成人大学。”
伊琳将信将疑。
“请相信我，正因为如此，我比别人更努力，出国读书也是为了弥补遗憾。”林峰进一步解释，“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是这样的。”
算了，伊琳简直觉得自己遇到了奇迹，每每问到林峰一些事情，他总是给你个难以置信的答案然后振振有词，还有什么可以相信吗？伊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次伊琳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林峰，我已经不知道能够相信你什么了。”
林峰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并没有骗你呀，你从来没问过我在国内上哪一所大学，婚姻和父母的事情我也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伊琳一时无话可答。是的，她想都没想过他没读过正规大学，当然也从没问过。不过这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峰很难过地说：“我很伤心，你总是不信任我。”
伊琳看着他那副心痛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该相信他一回。算了，学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能力，再说，她难道有更好的选择吗？
伊琳甩甩头，转了个话题，“那你哪天去见见我父母吧。”
“好吧，我很愿意。”林峰的情绪有所好转。
可惜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顺利。伊琳的父母不肯见林峰。他们觉得俩人交往的时间太短，也不同意他们尽快结婚，虽然一直很着急女儿的婚事，可是把自己唯一的宝贝随便嫁出去他们可不答应，这一点他们的意见和明欣是一致的。
伊琳没了办法，只好和林峰说：“老两口儿嫌天气太热，不想见他，等过了夏天再说。”
林峰并不在意，他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伊琳，他不断地对伊琳说：“还是先买房子吧。”
伊琳渐渐地习惯了林峰的温存。结婚似乎已经成了她的目的，她希望今年结婚，眼看着已经过了立秋，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狠下心来的伊琳决定接受林峰。
十六
放在几年前的伊琳一定不会看上林峰这样的人，可是现在的她，在无奈中比以前现实了许多。当决心把林峰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后，伊琳觉得自己无比包容。每个周末两个人都在一起，吃饭、看电影、偶尔去唱唱歌，林峰是五音不全的，这个项目等于是伊琳的个人演唱会，所以去了一次KTV就不再去了。伊琳提议去打网球，可林峰不会，他说自己缺少运动细胞，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活动很单调。伊琳感觉和林峰的恋爱生活实在很枯燥，有时甚至是无聊。
林峰倒是乐此不疲，在他的甜言蜜语中，只要是和伊琳在一起，他就很满意了。至于吃什么或做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好像很有空闲，如果伊琳愿意，他甚至可以每天中午都来陪她吃饭。从来没听他说工作忙，也没见他出过差。时间一长，伊琳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在一个周日的午饭时间，问起他公司的状况。
“你最近不太忙吧？”
“对啊，公司最近给员工放假，因为有些项目的进度太快，所以要稍微放慢一点。”
“那首席代表也放假吗？”
“是啊，只留两个员工值班就是。”林峰回答得很干脆。
伊琳想起了整天忙碌的明欣，她还没见过哪个外企这么轻松呢。
“工资照发吗？”
“当然。不过我最近想离开公司，快四十岁的人了，整天给别人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现在赚钱的机会也很多。”林峰看起来胸有成竹。
“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和几个同学已经注册了一个公司。”
伊琳有些吃惊，和林峰交往了一段时间，对于他的话，她总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公司？”
“等等看吧，买好了房子我就从现在的公寓里搬出来，然后辞职。”林峰很从容地说着这番话，可伊琳却听得心惊肉跳。伊琳从没去过林峰的住处，他们的约会从来都是在餐厅或是电影院，所以她不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可以边做首代边做自己的生意嘛。”伊琳觉得这么大的事林峰该和她商量。
细心的林峰感觉到了伊琳的情绪：“我不想让你担心，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放心好了，我们的未来我都打算好了。等买了房子，年底前把你娶过来，我就可以安心地大干一场了。”
伊琳听他这样讲，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本不是爱操心的人，要不是因为林峰是从网络上认识来的，她才不会关心那么多的细节。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伊琳打了个电话给明欣。电话响了半天才听到明欣气喘吁吁的声音，听到是伊琳，她抱怨道：“好不容易打电话给我，偏捡人家出恭的时候。”
伊琳不禁笑了，她叹了口气，“唉……”一时感慨良多。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不管你多久没见她，听到她的声音都是那种不能形容的亲切和踏实。
听她叹气，明欣说道：“叹什么气嘛？都抱得帅哥归了，还这样。那像我这样儿的该怎么办啊。什么时候结婚，我是不是该准备红包了？”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伊琳把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然后问道：“你觉得他的工作是不是有问题？”
“不好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外企会因为进度的问题给员工放假，不过小公司也可能吧。”
明欣不想说得太绝对，因为不同的公司可能会有不同的政策，她向来是一个客观的人。“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没同居吧？”她说话永远不会拐弯。
“没有，要是同居你觉得好吗？”
“我没什么感觉，都是成年人的选择。呵呵。你同没同啊？”
“没有，怎么会那么轻率。不过他这回真的要买房子了。”
“好啊，买一个大house吧，这样才算有诚意结婚。还是打算十月份结婚吗？”
“也许年底吧。我父母还没同意。”
“你可真行，那时候东挑西捡，现在没半年就把自己嫁了。作为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种微波炉式婚姻有点危险，还是多相处一段时间比较好。”
伊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再拖了，我觉得好累。”
听她这样讲，明欣迟疑了一下说，“只是，如果选对人还好，如果选错了，你会更累。”
“现在只有祈祷上帝保佑了。”伊琳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要是决定了，我就不劝你了。”明欣在外企待久了，观念上是尊重别人的任何选择。“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哪天你有空，我们见个面吧，很久没见你了。”伊琳对于这个朋友真的有些想念了。
“周五晚上吧。”明欣很痛快地答应了。
十七
周五伊琳订一家两个人以往常去的云南餐厅。离她单位很近，伊琳下了班就过去等明欣。点了喜欢的菜后，伊琳开始盼着明欣的出现。
明欣比约定的时间晚了15分钟。一坐下来，明欣就开始叹气，“城市的交通可怎么了得？每天下班都被迫看车展，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新鲜车型，这可怎么好！”
伊琳望着她笑，“晚就晚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明欣笑着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了。”接着热切地问道，“点了我喜欢的菜了吗？”
“那还用说。”
菜很快上齐，俩人边吃边聊。
“你最近忙吗？”伊琳问道。
“忙。我们这些打工的人不忙的话老板就该不愿意了。”明欣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瘦了，她一边认真地啃着一只烤排骨一边问，“你真的就这么嫁了吗？”
“当初不是你向我热烈地推荐林峰吗？”
“当初是觉得你们俩条件合适，谁知道他这么复杂。”明欣放下手中的排骨，叹了口气，“别说，你嫁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真的吗？”
“是啊。要是我有个哥哥该多好，绝不让肥水流给外人田。”
“我也想呢，可惜可惜。”
俩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一餐饭，之后跑去星巴克喝咖啡。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流，伊琳幽幽地说：“轮到我也要结婚了。”
听到她语气的不甘心，明欣神情认真地问她，“为什么你想结婚？”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明欣说：“真的决定结婚，一定要想清楚，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吃。”
“我明白。放心，和林峰在一起我不会陷得太深。”
“随你吧。好的别错过，不好也别将就。其实单身和结婚不过是不同的生活状态而已，用别人的眼光和自己较劲，太不值。”
有道理。伊琳心中叹道。
“好不好其实只在你一念之间，同样的事情，你觉得好就好了，你觉得不好它就有千万个理由不好。”明欣了解伊琳的苦衷，但她还是希望伊琳可以接受她的想法。
“是啊，什么时候我能像你那样洒脱呢。”伊琳道，语气中有一些羡慕。
“你也可以的。答应我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一定不要委屈了自己。”明欣望着她。
“唉，让你一说我都不知道这个婚该不该结了。”
“坦白讲，我有点担心。”明欣说话很直率。
她的想法，让伊琳心里对那个义无反顾的决定有了一些动摇。但是世俗的牵绊，仍然让她不那么容易放弃林峰。
十八
接下来的周末林峰又开始拉着伊琳去看房子。两个人在一起的谈话很像老夫老妻。房子，位置，价格等等，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讨论这些话题。在看房买房的喧嚣中，伊琳渐渐忽略了自己之前的失落和犹疑。
伊琳终于选定了市中心的一套，一万多一平米，南北通透，房子一百二十多平米，总价两百万左右。下定金的前一天，林峰郑重地跟伊琳说：“我认定要和你过一辈子，所以才买这个房子。我没有准备戒指，但是我要先向你求婚。”说着拿起了伊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要不要我跪下才答应我？”伊琳很感动，虽然没有戒指确实让人有些失望，可是从林峰的眼里她分明看到了爱和诚意，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好，我嫁给你。”
这样简单的求婚放在十年前，伊琳大约不会答应，可如今的她变得现实了许多，她已经没有了热情，也没有了心情去追求那些轰轰烈烈的浪漫了。就这样吧，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林峰很高兴，立刻叫了瓶红酒来庆祝。
一晚上林峰的话很多，看得出他真的很开心，不胜酒力的他喝了不少，按理说伊琳也应该很开心，终于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酸，就这样告别单身生活，她有些不舍，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她已经选了，输赢也只有天知道。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林峰索性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一间房，这一晚他们在一起了。
第二天伊琳很早就醒了过来，因为酒精的作用，她有些头疼。林峰还在一旁酣睡。她悄悄地穿好衣服，拿了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天还没全亮，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挂在上面。坐进车里，她打开车窗，让清晨的凉意浸入心底。昨晚，她做了什么？她不能再想。她觉得很累。
回到家后的她倒在沙发上立刻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近正午。手机上显示着林峰几条甜蜜的短信，想起昨晚的事情，伊琳的心情悄悄地滑落谷底。没过多久，林峰打了电话过来，“没什么事吧？”
伊琳不想说话，昨晚的酒和事让她很不舒服，“没事。”
“你要喝点蜂蜜水，还有……”
没等林峰讲完，伊琳打断他，“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要不要我过去看你？”林峰热情不减。
“不用，我没事，你也休息吧。”伊琳的声音里强忍着不耐。
“好吧，那我晚上再打给你。”林峰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林峰这一点让伊琳很烦。她看不上男人太黏人。她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要是别人太琐碎太关心，她就觉得很烦。昨天才答应嫁给他，今天就开始烦他了，伊琳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之后的日子林峰开始以伊琳的老公自居，常常缠着她要求住在一起。
伊琳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已经下不来了。
十九
房子最终没有买。
交定金的那天，伊琳才发现按揭和一次性付款的差额有十几万。即使不用她的钱，无端端的多付银行那么多钱伊琳也觉得亏得很。林峰嘴上说无所谓，但也并不坚持。他说自己的资金大部分在美国，如果要一次性付清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把钱转过来。伊琳觉得既然如此，多等些时候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急着住进去。
决定了以后，两个人终于从无聊的看房中解脱出来，又回到以往常规的约会活动中。
很快到了8月下旬，林峰告诉伊琳他准备回美国了。临行前一天，俩人一起吃晚饭。
“回去后有很多事情要办，可能没太多时间跟你联络。”林峰温存地望着伊琳，“我们用MSN联络，好吗？”
“还是发邮件吧。”伊琳打断他，换了话题，“你去多久？”
“不好说，看情况吧。应该不超过一个月吧。我另外有些资金让朋友帮我打理，很久都没过问了。这次要好好理一理。”
“哦，那有什么事打电话吧。明天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去送你？”伊琳觉得送他好像是自己的责任。
“不用了，我订了车。再说我最怕分别的场面。”
“那好吧，你一路小心。”伊琳也乐得省事。
分手的时候，林峰拥抱了伊琳。他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我会想你的。”伊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声，“保重。”
在伊琳的坚持下，这次林峰打车先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伊琳心里涌上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二十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林峰离开整整两周了，这期间没有任何消息。明欣担心这个人就此消失，而伊琳很奇怪地发现自己立刻就习惯了没有林峰的日子，甚至对他没有任何思念，即使如明欣所料她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甚至有些后悔那天轻率地答应了林峰的求婚。
晚饭她做了意大利面条给自己，放在露台上的玻璃小桌上，选了一盘CD送进音响，又倒了杯红酒，一边听着悠扬的音乐，一边坐在露台的摇椅里品酒吃面。单身的伊琳很享受这种惬意舒服的感觉。
晚餐后她躺在摇椅里望着天边的晚霞，开始若有所思。耳边飘来了一首好听的歌：
得失只在一线之间，爱恨的边缘；
不到终点无法预言，谁会在身边；
忽然间才发现失去的人早已不再惦念；
终点也许又是起点，就算风景一如从前；
总有个人在下一站等着你出现，等待陪着你到终点。
很好听的旋律，很对情绪的歌词。是啊，不管未来怎样，总会有人在下一站等你出现，不到人生的最后，怎么可以放弃希望？
秋天来了，风吹过来已经有了些凉意，想起三四个月前，过生日时的寂寥心情，伊琳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发生的改变，仿佛像梦一样浮现在眼前。
现在的她依然觉得寂寞，但却并不慌张，她甚至隐隐地希望林峰不再出现。因为她知道自己心底里依然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她并不情愿成为那平淡生活的主角。
明欣说得对，生活的目的不是工作不是婚姻，而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如果是这样，她为何要把婚姻当作任务匆匆出嫁？年轻时对爱的执著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周边并没有人勉强她。所谓压力，也不过是自寻烦恼，连父母也并不急着她嫁出去，她又何必为那些无谓的压力所困扰呢？
想到这里，她起身回到房间，打开已经落了些灰尘的琴盖，手指划过键盘，悠扬的乐声流淌出来，她的心也跟着欢快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洒进琴房，伊琳心底的希望也渐渐地升了起来。
作者简介
伍瑜，七十年代出生于北京。祖籍湖南。昆士兰大学MBA。九十年代大学毕业后分配为教师，后加入外企工作十年，2005年回归自由，写就《外企白领成长笔记》一书并由中青社出版。另有其他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