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姿态

有那么一个女子。

会在烟雨朦胧的某一天独自驻足于檐下,会在雾色弥漫了的巷口,撑起纤薄的青伞目光迷离。她注视着谁也看不见的远处,仿佛惟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宿。伫立着,久久地,任凭雨水凉了指尖,湿了鞋,融入无声的雨景之中。恍若隔世。

那是很久之前的友人,描述我。确是,我承认。寂寞是我惯有的姿态,行走在洒满夕光的归途上,身后的影子总会被拖得长长的,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把我的影子拉到天涯海角,带离这个世界。长期以这种姿态存在得无声无息,于是便在他人的眼中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有一种习惯叫做收集语言。在书本堆砌起来的围墙里,头顶上的那一盏明黄的灯充当我生命中的阳光,伴随了我好几年。我沉醉,我钟情,在页册之间的爱恨情愁或人情冷暖中度过寂寂流年。我能够在一纸书文上看见一幕幕我从未看见的场景,看见一个个绚丽纷呈的世界。我甚至以文字作为介质,越过时光的门槛,抵达遥远的往昔与咫尺的未来。看见触动人心的片段,我便贪婪地收集起来,不愿意遗漏一个字甚至一个代表节奏感的标点符号。阅读是一种维持自身专注的行为,而我更觉得那是一趟旅行,我所收集的一句句,一字字,都是我独自一人走过的痕迹。

有一种习惯叫做刻录记忆。胶片是一样神奇的东西,至少我这么认为。喜欢相机,热衷于用这一部小小的机器,记录下变幻莫测的世界。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迁,时光流转,总有一些可以永恒。安静地按下快门,一闪而过的白光,须臾即永恒,留下亘古的映像,以此作为自己保留记忆的方式。我带着一部相机出门,走过许多地方,独自拍摄,画面中是零零落落的残叶,轮廓坚硬的树枝,凋零中的优雅。也曾有拍过色调浓烈的天空,在天涯,在云端氤氲了一片华丽的紫红,给友人看过,他不相信那是现实中的景。亦有拍过下落成珠帘的雨滴,高快门,一滴一滴清晰可见,在镜头前凝聚成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泪。都是一些寂寞的琐事,我偏爱留恋这些不起眼的生活片段,生怕它们被世间遗忘。

有一种习惯叫做独赏风景。城市齿轮转动的高节奏几乎让人忘了自我,我发现,原来独处与闲适是那么奢侈的字眼。然而那却是我的习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纵然时光的步履也在我身上匆匆跨过,时间的河水也从我指间悄然淌走,我也不会吝啬于让自己停下来。倚窗边,凭栏远眺,夕阳无限好,这良辰,这美景,有几何。于是我爱,我爱上天空这遥远而神圣的境地。它寂寞,无法触摸这世界的任何一处,正如我无法触摸它。它的美如染开了水的粉彩那般淌进我的心底,汇成一眼泉,一泊湖,不由得令我产生一种感觉,似乎拥有与天空相互感应的能力。我迷恋它,久久地维持着仰望的姿势,直至成为一种习惯。记得安妮宝贝写过的一句话:“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或许,或许并没有多少人拥有这些习惯。你可以发现,无论是作为一个语言收集者,还是作为一个独立摄影者,抑或是一个仅仅喜欢仰望天空的人,这些习惯自始至终都是只由一个人来完成。一个人阅读,一个人拍摄,一个人仰望,看起来很有一种孤绝的美感,但终其究竟,不过是寂寞衍生的姿态。正如前文,友人描述的那一幕,最平常不过,最容易被遗忘。这种状态的存在,悄无声息。

于是习惯了静寂无声。于是,与这个喧嚣纷繁的世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于是,当你在某一日,晴天或雨天,遇见一个女子,左手书本,右手相机,以一种孑然的姿态仰望茫茫苍穹,遥远天际,神情专注。这时候,请别后退,可以赠与她一个微笑。

在她不长也不短的寂寂流年里,将会留下,你曾给过她的那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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