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瓦

瓦是江南的帽,楚楚然,如片片古铜色暗玉覆在檐上。

老人是江南瓦的帽,悄悄然,似升腾的幻景,如烟如梦如花。

江南多雨。这时瓦便是铮铮硬骨,欣然接受了这番雨水的抨击。我细细辨着这水声与风声在瓦间游走的声音。可在隔壁老王家单单能听见那清丽的水滴声,就此化开。一声声悠扬有致。

老王是我们村唯一一个修瓦的老人了。他年纪不大,却饱是沧桑,因常年在房子间爬上爬下,他的身子骨十分硬朗。屋子老了,那瓦儿总有些缺损,老王也只能如父母般,一一照料它们。

瓦在江南一带,晴挡阳,阴遮雨。若瓦有了缺口,可真是“气韵悠扬”了。阳光在缝隙中穿行,恣意撒欢,每每到这时,母亲往往让我去隔壁找老王,而我也只便硬着头去了。

我走进了老王的家,壁上全是各式各样的老瓦片。这些瓦片是绝没有北方瓦的贵气的,可在我这种江南人看来却是流光溢彩的。我进了屋。打了招呼。

“老王爷爷,能不能修一下我家的瓦?”他循声健步走来,听后便又上楼拿了几块新瓦和一些叫不上名的工具。

老王跑了几步,我忙持伞跟了上去,尾随着。

他拿出了梯子,动作麻利,一点儿都不含糊,自个儿撑伞上去修瓦了,我便也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他伏在屋檐上,任雨水打湿,衣服渐暗沉下,与瓦色融为一体。他手中的榔头也是不紧不忙却又熟悉地拿下破瓦放在一旁。瓦就这样一片一片被拿尽。新瓦又被一层一层地敷了上去,好似蜻蜓点水,不留一点儿痕迹。他的手与脚之间也极协调,让人不住赞叹这手艺。

雨时的江南,十分潮湿。老王就要完成瓦的复合时,卧在屋顶上,课不留神给滑倒了。我和母亲急忙跑去,却只是看到一个痛苦不堪的僵硬表情。由于楼层较高,老王因病再不能修瓦。他的后代也怕易出意外而断了这业。

咱们这个村,除了老王,家家也都渐渐用水泥胶了顶。

日下,隔壁的瓦日渐暗淡,再无他日那般生辉。岁月催人老,亦使那隔壁唯一的江南瓦泛了墨色。天长日久,沙土烂在瓦上,叶片落在瓦间,一层层积累起光阴的故事。钢筋水泥一步一步把江南逼近历史的暗觉。

在人们狐疑的神情下,谁还如我那般深情地怀念那江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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