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山茶,梦里春晖

倏忽人间,二月花妍。倘若他年春泛,还来梦景山茶?

——题记

井栏旁的一树白梅初放了,我在冻河的冰裂声中轻轻合上了眼睑。蛱蝶的翅膀,携着暮冬的极乐,于我头顶的那树白梅花香里:轻盈,轻盈。忽如朔风拂面的料峭,又仿佛细雪霏然的寒意,我竟马上醒过神来——“我是来看山茶花的。”

我把眼神转向身后,目光里的欣然霎时间消泯:十多亩的山茶花田,只有墨一样沉沉的叶绿,寻觅不到山茶花苦笑似的一点堪怜。

可能因为同情,我有了一些猜忌:外婆家的山茶花田,孤零零的和我一样。

那是在上海的秋天,热衷水墨画的我收到了一位国画师的回信:“我看完了你的画作,不值预想中的令人满意。我知道你对画画的追求,可它无法回报你的真诚……你有没有想过学古琴?”自那天以后,我的脸上没再出现笑容。放冬假的时候,母亲竟提前把我接回了外婆家的老别墅。瞅着一路上忧郁的我,母亲一句话也没讲。

我踽踽地走进花田,衣袖上还沾着清晨的雪粒。在一片金黄的阳光里,我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山茶花苞:她是那么小,附近没有一片叶子给她挡风。她倚在那根细枝上,好像随时就要被被西风拽下来。

又是一阵同情。我伸出手掌,小心翼翼的扶起那个山茶花苞。茫茫的灰天,隐约能听见远山谷的吹笙。悠悠的乐声里,我似乎嗅到了花苞里的芬芳,听到了花苞里那颗心的欲望:“我要第一个开花。”多可爱的花苞,她的轮廓像缠上一圈圈绯红的丝带。我的指尖停在花苞的端顶,默默地赞颂了许久……就这样,我决定好好认识她。

翌日,天空意外地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伫立在老别墅的纱窗边,眺望着外婆家的山茶花田。“她说不定埋进雪里了。”我感到一阵凄惶。

雪停后,天边映出晴霞。我匆匆地赶去花田,踏雪的步伐像一架织布机,缝纫声中藏着不安。奇迹是令人欢乐的:明霁的投射处,伴着晚风轻拂,她第一个绽开在雪后的花枝上,它代表着春天的第一朵山茶新生。回眸,无阻拦的旧景飘零:井栏旁的白梅凋谢在雪的西墙,花瓣铺在晶莹的雪下,蛱蝶的背影何处停留?

谁换来黄蜂的莅临于她的四面,在沾满鲜露的花蕊里饱啜一瞬瞬山茶暗香?我把鼻子悄悄凑近她,绯红色的花香里,趁目光的几分温柔,醉心的我大吃一惊:她花瓣的背面,竟裹着一层雪亮的薄冰!她,从来没想过与白梅争春,她只愿意在一场大雪中秉性独开、孤芳自赏,毅然冰雪也听凭西风。

二月不久就来了。响晴的天,我和母亲出现在花田,这里早已成了山茶花海。新来燕语,山茶花笑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更烂漫。乍一望,像闪着一只只绯红的星星;猛一瞧,像流着一朵朵绯红的云彩。

我们走到她跟前:她的头顶,依旧有一片阳光,只不过今天的更耀眼,是一片春晖。“起初的你,也和她一样,渴望着美丽的春晖。固然,她的意志更值得信仰,就如同她的梦永远装着春天。”我沐浴着山茶花香,嘴里轻声喃喃,“被我搁置了一个冬天的画笔,再犹豫就生锈了。”

山茶有梦,予我温暖,春晓他年,初心不改。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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