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绘地图
作者:赵奕 时间:2020-12-28 10:53:44 我要投稿!
“年轻时要去远方。”曾经,初三最煎熬的时候,我在书上看到了这句话。于是从那时起,心中就充满了远行的梦想。所以即使在暑假的尾巴上,我也赶紧收拾起行囊,背着满口袋的憧憬跟父母去欧洲走了一圈。
那些遥远的城市,有着各自不同的故事,留给我一帧帧零碎的影像,渐渐沉淀在心底,拼成了这幅带有我独特感受的手绘地图。
巴黎地下铁
初到巴黎的时候,我踏上了一班地铁。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地铁也可以比二等票的校车还破旧。没有空调,油腻的座位,关得死死的窗户,鱼龙混杂的人群带来浑浊的气息。一个穿粉色豹斑衣服的小姐坐在对面,细白的脖颈在灰沉沉的乘客中不动声色地直挺着。
我听着列车哐当哐当地前进,窗外是一片久远的黑暗。印象中,巴黎是明信片上古老的建筑和干净的街道,那么浪漫精致,像只优雅而高傲的波斯猫。然而刚踏上这座城市,第一班地铁就给了我截然不同的感受。斑驳的墙壁和陈旧的车厢和国内地铁的明亮舒适相去甚远。
挤下车后,我跟着父母走在复杂错乱的通道里,古老的砖墙画满了污秽而鲜艳的涂鸦。列车开过黑黢黢的洞口,从地底带来一阵凛冽的风。我拢紧吹乱的头发,忽然听到对面飘来了乐声。
手风琴,长笛,悠长的歌声涓涓流过,像一匹剪不断的丝绸,缠绕在这空荡荡的隧道里,成为庞大而模糊的人群的背景。
乐声像花一样在没有阳光也没有歌颂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芬芳着。它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人们寻不到它的源头,依旧行色匆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原来巴黎,她的魅力在于繁华也在于颓败。她披戴着香榭丽舍大街的皮草和绸缎,也收留了地铁站里孤独的音乐家们。所谓浪漫,所谓优雅,在于这座城市对文艺气息的包容性。昏暗破败的角落里,处处滋长着潦倒的艺术家和他们美丽的作品。无论是谁,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
流浪者的歌声像冰凉的青苔,吸附在阴冷潮湿的墙角。但在这里,至少你可以歌唱。
巴黎夜色游船
我们的旅店在市中心,穿过公园朝着大片绿树走去就到了塞纳河。
乘游船游览巴黎的城市景观,是最简单而传统的方式。在浅浅的摇晃里,一个个旅游册上标记的建筑沿河缓缓而过。虽是走马观花,亦能亲身感受这里独特的氛围。
我们踏上游船时已近晚上十点,天色才渐渐暗下来。倚着船舷,寒冷的河风吹鼓了大衣。古老的石桥在夜晚来临时,悄然点上了暖黄色的灯。由近到远的几座桥也渐次亮了起来,像是入夜时分的路灯一盏盏照亮寂静的街道。天终于黑了。
这时,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忽然闪烁了起来。霓虹幻彩,火树银花,冰冷的钢铁像是瞬间有了热情似火的生命,变得美艳妖娆,绽放在歌舞升平的夜幕中心。痴痴的游人才想要举起相机,铁塔却静静收敛了光芒。
游船慢慢驶向河中央的西岱岛驶去。巴黎圣母院坐落在岛的东侧,哥特式建筑带来古老的气息,让人想起那本厚重的精装书。高高耸立的钟楼,圆形蔷薇花饰,扑朔迷离的彩色玻璃。巨大的拱形屋顶边,细密的雕刻犹如小说里繁复的辞藻。我寻找着故事的场景,游船已离开主河道,缓缓前行。
夜深了,静了,两岸生着丛丛青草。年轻人三五成群地坐在河边,聚在昏黄的路灯下一边喝啤酒,一边向游船招手欢呼。岸边的树上挂满细小的彩灯,哪里又有乐声远远飘来,情侣踩着月光悠悠跳着舞。
我坐在船上,仿佛坐在电影的慢镜头中,古旧的马利桥就在头顶。经过的时候,亲吻你的邻座然后许愿。导游轻轻地说。
我闭上双眼,只愿永远沉醉在夜色下巴黎的繁华与浪漫中。
佛罗伦萨半人马
佛罗伦萨,徐志摩将它译为翡冷翠。在我看来,对于这座身为文艺复兴起源地的老城来说,那的确是更加贴切的名字。它就是一块被精雕细琢的翡翠。与巴黎相比,这里的艺术气息更为典雅厚重。其中令我深为感动的代表,是乌菲兹美术馆边的雕塑。
健壮的勇士与生猛的半人马,白色的大理石凝固了搏斗的瞬间。勇士粗壮的手臂勒住半人马兽的脖子向后扳,人马扬起巨大的蹄子在空中疯狂地乱踢,后脚死死蹬地挣扎着拼命撑住。它庞大的身躯被狠狠按到地上,上身整个向后扭曲,膝盖弯折着被压在石头上,绷紧薄薄的一层皮。勇士凶狠地跨在半人马的身上高高举起握着铁棒的左臂,右臂向下死命按着人马硕大的头颅。人马一只手紧紧扳着那只按着自己脑袋的大手,另一只手绝望地用力撑着勇士的胸口。
每一个动作,每一块牵连的肌肉,每一条暴起的青筋,力量的冲撞逼迫着人的感官。生猛的巨兽,强健的勇士,盘曲的头发是翻涌的海浪,突起的肌肉像咆哮的乌云,青筋在黑压压的天空哐地炸开一道闪电,撕落的毛发在空中飘飞。
我紧紧盯着这座雕像,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活过来。
难以想象,在几百年前,人们用粗糙的工具将坚硬的石头塑成这样健美的形体。从雕像深邃的眼眸中,我仿佛穿越世纪看到了这座城市年轻勃发的时候,艺术之火正熊熊燃烧,人们对美那种深刻的理解和执著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