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

花儿开满枝头,如起舞的仙子曼妙娇羞,尽显轻柔;树木苍翠葱茂,似甘洌的清泉流入心头,供人酾洒。

父亲爱花。天渐寒时,父亲把那几盆花搬进客厅。中午日头好时,再把它们搬出来晒晒太阳。冬去春来,花枝上的小骨朵白得如初雪,粉得似小孩子冻得通红的颊。父亲天天看呀看,眼中满是慈爱。而它们回报父亲的方式是活泼的生命热情,是父亲满心期待的一院花开。

一次,父亲从市场上运来一株较大的开得繁茂的杜鹃花。它长得很茁壮,很精神,像一棵小树。它颜色明亮,仿佛一碰那花瓣,就能挤出水来,很是惹人怜爱。母亲却抱怨说:“杜鹃花不好养,你那么贵买来这一盆,开的花只能看这几天,明年就看不到了。”父亲蹲坐在院内的台阶上,只笑。四月温柔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泛黄的皮肤上有几滴汗珠被晒得闪闪发亮。

养育几株花,只需洒些水,松松土。而对于孩子的成长,却要倾尽半生的精力,那是您美好的青春时光。

我有时开玩笑说,您是只对小花好,却从未感受到您对女儿的悉心呵护与照料。

冬日,地板发凉,我卧室的课桌下有您铺的一件旧毛衣;我不爱喝牛奶,您让妈妈买来奶粉做替代品;夏日的睡梦中总是泛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您不知何时点好的蚊香散发出的气息……

暑来寒往,我将花捧在手指间,正要低眉轻嗅,却瞥见时间的黑斗篷翩然闪过。

您把青春给了我和哥哥,换来的是您额头上那深浅不一的沟壑。如果说孩子是空中飞舞的风筝,牵挂就是那缕丝线,您只能默默地、空空地望着。风筝肆无忌惮地飞啊,那时紧时松的丝线,是地上人被拽着的心弦。

您包容我的倔强,成全我不轻易放弃的坚强;您用有力的臂膀,给予我勇往直前的力量。

您明白,总有一天我要走出您筑造的城墙,就像龙应台说的那样: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而我知道,对比花的娇羞,您更希望我能成为一棵大树,不一定参天,却要给人阴凉。

有一段关于王阳明的记载: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于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干?”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我想,我便是父亲三寸之地上的那株花了吧。

父亲疼爱努力蓄积力量,含苞待放的她;

父亲守护饱经凄风冷雨,霜冻雨打的她;

父亲珍惜在他心上独一无二,永远光鲜的她!

我又何尝不想珍惜您呢?

半生岁月擦肩而过,如春日落英了然无痕。我希望我能有一朵七色花,摘下一片片花瓣,许下一个个心愿,让曾经意气风发而如今已露出白发的他再慢一些,再慢一些老去。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挽起他的臂膀,到满是花树的小路上,任夕阳把我俩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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