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扬州看烟花
作者:张易萱 时间:2022-05-02 18:43:17 我要投稿!
春日的阳光斜射入雕花木格窗,透明的空气里尘土飞扬。扬州的三月总是慵懒而温暖,慢悠悠、无忧无虑,带着清新柔媚的花草香气。
桃叶渡的水面洒满碎金般的光,波光粼粼,破碎成千万片温柔。戴着竹笠的艄公站在船头,一嗓吆开暮春的午后,长篙荡开水里落花如雨。
午睡的坊市渐渐醒来了,阳光温柔下去,茶馆里安静了一个中午的鹦鹉又开始叫着“小二,倒茶,有客来!”客栈里休憩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去游湖,去赏花,去品味这温婉而略带闲愁的三月扬州。
屋后的小巷,青石板路上仍留着淡淡的潮润。是黄昏的雨?是清晨的露?抑或是昨夜灿烂的星辰,落下一滴薄凉的泪,久不干涸?
食肆过了忙碌的中午,渐渐清闲了下来。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和柜台里低头拨算盘的先生闲嗑牙。老板还没桌子高的小丫头咯咯直笑,惦记着院子里埋下的一坛女儿红。
成衣店里迎来了娇客,青衣的丫头,取走早早订好的夏季衣物,又趁机到胭脂水粉铺里,挑一点女孩子家心事的铜黛紫鹃。
深宅的小院,桃花落成一地锦红。茜纱窗下,谁的素手轻拈起蝶粉蜂黄,匀上桃花般的脸颊?镜中映出的,又是谁魂牵梦萦的容颜?桃花啊,轻风惦念着那年他的手指划过你的脸,你心心念念的,怎是轻吻落在你鬓角的蝴蝶?千年后桃花落尽,又是谁已昏花的眸中,闪过谁拈花轻笑,艳若桃李笑春风?
暮色渐了,渐了。
河面上,已染成一匹华美而温柔的绸缎,破碎着变幻着,遥遥与天边致一场最后的盛意,艄公的橹停了,是不忍打搅这满城夕色吧?点一锅水烟,默默地吸着,等建筑和行人皆化作沉憧的剪影,星斗渐次为黄昏谢幕,那左数第七幢炊烟袅袅的小屋便已备好温香的饭菜,等他归来。
无论何时,天,总是离扬州城的人不远的。
富丽的变幻的画卷,被青墨色的夜丝丝噬尽。风还未停,轻轻摇动镜般平滑的水面。早有人走出来,艳质香秾的小姐身边随着明眸皓齿的丫环。佳人轻褪柳袖,盈盈烛火的河灯顺河漂去,寄着闺愁,飘去夜色深沉的远方。
放灯的人多了,满河的夜遍漫了盈盈烛火的心愿,盈盈烛火的思念。满河的夜,尽是盈盈璀璨的光点。怕是会漂到天河的尽头,化作盈盈璀璨的漫天星辰?还是今夜点点繁星,便是天上素娥织女,放下的河灯盏盏?
河旁的商贩,兜售的吃食、玩物总是受欢迎的。李家的小小姐左手擎一架风车,右手举一根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尚不知柳下灯火阑珊处,有人的眼眸贮满温柔。
柳州的公子和人迎面撞上,手中的栗子洒了满地。一面忙不迭致歉,一面蹲下身去捡。指尖碰上白皙纤柔的指尖,歉意重上莺声软侬的语言,抬头伊人飞红了脸颊,倾城浅笑便定了三生姻缘。
终究是年轻人的地方,无心嫁娶的人是从不来的。
树影婆娑的暗处,不知是谁在等待谁来赴谁的约。山盟海誓多少遍,终是抵不过京城洛水如烟,繁华春梦,明月楼西厢一度温柔缱绻。
空留她年年俏装立于树下,从暮色守到鸡鸣天晓。夜凉露重,看看又是一年,她早不复当日如花容颜。
夜要深了。
水里零散的河灯漂到下游去,终是看不见了。扬州城人美而柔顺,风也一样遂心,断断是不会中途便翻倒在河里。如意的,不如意的,终究心愿远了,这世上,留不得退路。
一条精致的小舟划过来,在河面上停了。一只修长的手,点亮了河灯,珍重而又珍重地放入水中。河水如墨,烛火倒映着模糊着一个心愿,像雨季江南,水墨在纸上浅淡氤氲。
舟中一声浅浅的,遥远的叹息逸出,便又悄无声息地划走了。孤独的灯火,依旧静静地向下流漂去。眼见那精致的灯火闪了一闪,悄然地暗了。
没有人管它,一盏灯而已,灭了便灭了,总要灭了。
夜色深沉,二更时分了。
河里的灯暗了,地上的灯熄了。独天上的灯,依旧熠熠着。天上的人,是不知休憩的。
一团耀眼的华光突然炸开,破碎成华丽的幻景,片刻消逝。又是一团……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盛世安宁,歌舞升平,地上的花在天上,也中是绽片刻而已。
如此静好岁月,如画江山,能居一隅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何尝不是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