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出发

奶奶坐在院子里,安静的择菜,我撑着下巴,有些莫名惆怅。

爷爷一生去过许多地方:游过江南,闯过塞北,都是为了考察地形,奶奶则不,她是一个由青石板和乌篷船孕育长大的江南女子,旧时规矩女子足不出户,她不得不把一生的心血耗在这个家里,憔悴如黄花,太苦了。现在好不容易儿子成家立业,我就劝奶奶多出去看看,她总是出神凝视一会儿院外的天空,然后抿起干裂的嘴唇笑笑,摇摇头。

她说:“按规矩,女人家是不能出门的。”

“奶奶,那你有没有破了规矩,独自出发过?”许是微风不燥,岁月静好,我看着奶奶在银辉下的脸庞,忍不住问。

奶奶似乎怔了一下,手上择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啊!”她低着头——声音在青嫩菜色烘托下,竟有几分上扬的俏皮。

“去哪儿?干什么?”我追问。

“淮安,找你爷爷。”

爷爷的事我知道:刚结婚没几天,爷爷就被地震办公室紧急召唤回去。这可是坏了祖上的规矩,是不吉利的!临行前特向奶奶许下一月后,来接她的承诺。可是爷爷走后的第二天,就传来淮安地震的消息。奶奶奋不顾身,毅然背上行囊,一身轻装,破了“足不出户”的规矩,独自出去找爷爷。

她是以怎样的坚韧,独自出发,不顾家人反对,去寻找杳无音讯的丈夫。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爷爷笑盈盈地走来。“还不是在聊你这个不守规矩的老家伙!结婚没两天,就去跑路了!”奶奶鼓起腮帮,嗔怪道。“嚯!你也教人不省心呀,老太婆!你要是伤着了,那可要让我悔恨一辈子咯!”奶奶故作天真的昂起头,对上了爷爷的双眼,相视一笑。咫尺月光,霜满松堂。

我莞尔,想起才女李清照抛头露面,吟诗作赋,破了“足不出户”的规矩;想起花木兰,替父从军,征战沙场,不也破了那条规矩?

“纵然远方,烟雨茫茫;汝在之处,皆是吾乡。”那独自一人的出发,去远方,归故乡;会成长,守过往。

奶奶破了的规矩,是为了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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