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也似水

上了初中之后,因为学校离家较远,我便常常住在爷爷奶奶家。不久,爷爷家邻单元一对奇怪的父子引起了我的好奇。那是一个身材瘦小,还跛着脚的男人,带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神情呆滞的男孩。进进出出时,男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孩子。见到邻居们,他也只是微微笑一下,并不言语。在我的追问下,奶奶简单讲述了这对父子的故事。 

男人是一名普通的铁道护路工人,当他和妻子因为家里降生了一个小生命而欣喜的时候,却遭遇了当头一棒:他们的孩子被查出患有先天性智障。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厄运再次降临到这个不幸的家庭,孩子的妈妈又患上了绝症。在欠下一大笔医疗费后,孩子的妈妈终于还是丢下这对父子而去。从此,这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妈,苦苦拉扯着这个连“爸爸”都叫得含糊不清的儿子。然而命运和他们的玩笑还没有开完。在孩子三岁多的时候,一次男人带着他去检修他负责的那段铁路。他把孩子放在离铁路稍远的一片草地上玩耍,自己便沿着铁轨走走停停地检查起来,还不时望一眼草地上的儿子。当他听见远远的汽笛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儿子时,却发现儿子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那辆火车飞奔来的铁轨上。他疯了般地冲回去,在火车闪过的一瞬间,将儿子甩出了铁轨,自己的脚,却因为来不及抽回被碾了个血肉模糊。奶奶说当时好多邻居都去医院看望这对可怜的父子,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舍得责骂孩子一句,只是一个劲地说:“怪我,怪我。” 

没等奶奶讲完,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我的内心被感动与内疚折磨着。我住到爷爷奶奶家,除了因为学校离家远,还有一个我不愿说出的原因,就是想躲开我那个“不近人情”的爸爸。 

我从小的印象中,爸爸不苟言笑,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怕黑的我,是在他的斥责中睡到了自己的小屋,早上没有按时起床迟到的时候,也是他要求我自己去面对老师的责罚……我不止一次地暗暗叹息自己命不好,摊上这么一位冷酷无情的爸爸。所以我常常和爸爸怄气、使性子,现在干脆借口学校远住到了爷爷奶奶家。奶奶的讲述,打开了我记忆中的另一道闸门。我刚上小学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我因急性胃肠炎上吐下泻,看着因脱水而神志不清的我,爸爸背上我就往外跑,因为一路上打不到出租车,他就那样一直跑到了医院,直到我已经住了院安顿下来,妈妈才发现爸爸连袜子都没顾上穿……还有,爸爸半夜时总要到我的房间里给我盖上被我蹬掉的被子,饭桌上不露声色地把我爱吃的菜推到我面前……只是任性的我,故意淡化了爸爸这些点点滴滴润无声的爱。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父爱不仅如山冷峻坚韧,也似流水般温情细腻,父爱如山也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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