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中变幻的天堂
作者:张可 时间:2019-05-31 13:06:59 我要投稿!
我不喜欢医院,总觉得它牵扯着太多的生生死死,大彻大悲。
窗外小雨纷飞,打在渐渐失去光泽的植物上,无声无息,多余的水从叶子周围滑落,眼泪一般无助,也正如我愈加恶劣的态度。
医院的灯光总给人以黄昏的感觉,也没有高分贝的声响,可总有些荒冢,奶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乳白色的液体顺着纤纤长长的导管缓缓流动,心电图上一起一伏的绿色弧线似乎见证着生命的痕迹,我更不喜欢医院了。
“奶奶。”我轻轻唤她,奶奶抬头看了我几眼,笑了笑。“妈,还记得她是谁吗?爸爸拉起奶奶的手指着我问道。”
奶奶一脸迷茫,因为治病的药物会麻痹神经,奶奶已经不记得我了,昔日最疼爱我的奶奶已经不记得我了!
“妈,她是你孙女啊!”爸爸对奶奶说。“孙女……”奶奶重复着这两个字,她黑珍珠般的眼睛透出黯淡的灰,我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眼睛湿湿的,大家都沉默了。
窗外雨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几位大夫推着金属的医药车走了过来,暗灰的光芒反射在金属车架上,竟如碎玻璃般折射出割人的冷光。奶奶见到医生就害怕起来,还大声叫着“我不要打针”。医生几乎残忍般将奶奶固定住,我看见了奶奶浮肿的手臂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针眼。
我别过头看向窗外,情绪终于在听到奶奶孩子般的啜泣时爆发“你们放开奶奶!都是你们,奶奶才会失忆,可你们还这么残忍地对她,我讨厌你们。”我指着医生喊道,爸爸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医生们一脸错愕。
这本是清秋时节。
爸爸为奶奶盖好被子。眼中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那是只属于奶奶的温柔。他将我轻轻拉出房门,等待我开口。许久,我才道出自己的心事,我听见自己说:“我讨厌医院。”
那几个小时雨一直在下,似有很长很长的愁思。
黑夜漫漫,窗外玻璃般的灯光竟如银河般绚烂,渺小而盛大,我望向安静沉眠的奶奶,思绪万千,我终于懂得了我应有的态度。
我不喜欢医院,因为我挚爱的亲人在这里倍受煎熬,可医院却是治疗病痛的唯一希望。我该做的,不是反抗,而是该积极配合,和医生一起为奶奶减小病痛的折磨!
奶奶出院了,尽管她还不曾记得任何人,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傻笑,我知道,奶奶会恢复,纵然没有记忆,却再也不必承受疼痛的折磨。瞬间,我对这幢白色建筑的态度转为肃然起敬。
这正是槐树扬花的季节,洁白的槐花绽满枝头,沉甸甸地垂了下来。
坐在老式桑塔纳上,又一次路过医院,车灯,白炽灯和霓虹灯在疾驰的车窗外变成一条条昏幽的长龙,流光溢彩般怕人地妖娆着,刹那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似乎在路过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