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之光

在这个古老的小镇周围,连绵不断的青山如波涛般起伏,无边无际。站在远山上望去,那镇子只是山沟里的一个小点,由于树林太茂密,只能通过飘在空中的几缕炊烟来辨别它的方位。

镇里,老旧的房屋上爬满了爬山虎,散发着一种幽深的绿。那一条条藤蔓似乎缠住了它和外界沟通的脚步,使这里的人们出奇的贫穷。这个小镇里的居民几乎全都以农耕为生,但镇子旁的大山上却长满了品质极好的药材。只是,镇里只有一条和外界连接的山路——杂草丛生,蛇虫满地。走这条路的,也只有几家以卖药为生的人。虽然有路,也得走上好几天,才能到达最近的一个城镇。

小朱的祖祖辈辈都以卖药为生,但因为路途遥远,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到了父亲这一辈,生活过得更艰难了。为了儿子以后的生存,父亲毅然决定送小朱去城里读书。十几年后,小朱已长成了男子汉。他再次回到小镇时,带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铁路要修到这里来了!当铁路完工时,镇里的大好药材便可源源不断地运送出去,贫困百年的小镇终于可以翻身了!想着想着,小朱脸上不禁漾出笑容——他是这条铁路的设计师。

可是,修铁路谈何容易!那一座座险峻的大山便是一道道阻拦。从开工那天起,小朱就没好好休息过。白天,顶着烈日在山上勘测;晚上,拖着疲惫在桌前修改设计图纸。在工人们都睡下的时候,煤油灯映出一张专心致志的脸。

夏夜的大山中,清风吹来。草丛里,树枝上,半空中,蓦地亮起一个个微弱的金黄色光点。呵,那是萤火虫。它们飞在深邃的夜空中,闪闪烁烁,似金粒点点。清晨,有人发现,一个抱着图纸的年轻人睡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支铅笔……

一个昼夜又一个昼夜过去了,工人们早出晚归。弹指间,两年过去了,小朱每天的生活也是如此。铁路修了大半,小朱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旧不堪。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多了一份坚毅。傍晚时分,他总习惯独自一人站到山上,望着一轮血红的残阳慢慢落下,然后废寝忘食地投入工作之中……

又是一年夏夜,萤火虫漫天飞舞,荧荧点点的光亮仿佛在给辛劳一天的工人们表演灯光舞蹈。这天,小朱遇到了工程中最大的难题:在离小镇十几公里的地方,挡着一座大山。这山极高,镇里人称它为“云霄山”。想修通铁路,就必须打通一条隧道,横穿过云霄山。为了缩短工期,小朱决定从两边同时开凿。云霄山的岩石疏松,不能大规模使用炸药,只好靠人工开挖。小朱拿起镐子,同工人一起干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敲击时溅起的尘土“打”在身上,他的衣服也早已湿透。尽管这样,小朱仍用力挥动镐子,砸向前方,也不去擦一下满面的汗珠与灰尘。工人们见“头儿”都来帮忙了,士气大涨,用出十二分干劲,挥起工具,狠狠朝岩壁砸去。

开凿到山的深处时,山泉水从岩缝中渗出,隧道中不一会儿就有了积水,混合着尘土,眨眼间就形成了泥浆。小朱当然知道积水太多的后果,急忙喊道:“大家快点把水挑出去!”话音未落,他便卷起裤腿、提起桶,冲进积水区,把桶装满后便跑到洞外倒光,又快速跑进去,工人们尾随其后。就这样,不知跑了多少趟。突然,小朱脚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片殷红在水中散开,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莲。他抬脚一看,一根两寸长的硬物扎入了脚掌!

小朱不管那么多,一咬牙,猛地将这根硬物拔了出来。顿时,一股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小朱也差点叫出声来。他忍不住坐到水里,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三下两下把脚捆了个结实,重又灌满水桶,一跛一跛地走到洞外……第二天,他不顾脚上的伤,挣扎着去挑水,却在傍晚收工的时候晕倒在地。工人们急忙跑过来,看见脸色苍白的小朱,把缠在脚上血迹斑斑的布揭开一看,可怕的伤口还渗着血,被细菌感染了……在场的工人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三个月后,隧道终于打通了,云霄山终于被他们征服了!躺在病床上的小朱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年后,铁路开通了。小镇上的居民笑呵呵地把药材装上火车,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目送着它离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划过苍穹,小朱久久地依靠在新建的站台边的一棵白杨树上,望着列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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