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雨花都带着疼痛坠落

虽然过了很长时间,我依旧清晰地忆起,那些冰凉的雨点、歪歪斜斜的脚印,风雨生长的我,还有蹬三轮车的母亲……

那一年,我八岁。

我家种的花生,获得了丰收,晒干的花生果,用纤维袋装着,一袋一袋地垛起来,堆了满满一间屋,后来屋里装不下了,就垛在走廊里。满院都是沁人心脾的馨香。

那一天,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妈妈借了一辆脚蹬三轮车,我帮着妈妈往三轮车上装了十几袋子干花生,妈蹬着车,我们到市郊的一个集贸市场去售卖。家到市场将近20里全是碾烂的土路,一路上黄烟飞扬,让人窒息。路面大坑小坑,总有一个坑告诉你生活不易。

那一趟,简直就不是去卖花生,而是去卖命。

路上累了,我们就在路边树荫下歇歇,咕咚咕咚喝口自带的凉开水。天色好像要变,越走感觉天上的云块越暗。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突然阴云密布,出门时还是青云排鹤的晴空,像被妖魔装进了口袋,天地间霎时变成混沌未开的世界。

好像云层里站满了天兵天将,我害怕极了,我央求母亲:妈,我们回去吧,我怕。妈妈好像没听见,只顾弓着腰,吃力地蹬着车。

一阵狂风过户,大雨点开始啪嗒啪嗒砸到头上,脖子里、后背上。附近的人惊叫起来,我和妈来不及躲避,大雨滴就穿成了线,继而倾盆而下。

雨幕遮住了视线,我们只得紧赶几步,把车推到路边的大树下避雨,身上的汗水被雨水一淋,冻得我直哆嗦。妈妈安慰我说,坚持一会,咱把花生卖了,给你买身新衣服,两年都没给你添衣服了,都是拾你姐不穿的。我听了心里温暖了很多。

过了很长的时间,大雨变成小雨。我们还是无法赶路。枝叶稀稀落落的,根本遮不住风雨,妈妈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像刚从水盆里捞出来一样,水从头一直往下流。妈妈怕我冻着,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天快黑时,雨停了。妈妈挂在车厢底的皮包里,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是爸爸打来的电话,他问我们怎么还不回去。妈妈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赶忙告诉他我们的位置。爸爸说,现在咱家还下很大,不下了我去接你们,你俩赶紧回来吧。说完就挂了电话。妈妈拿着手机,许久没说话。

夜里,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低洼的地方,还存了很深的水,车轮一旦陷进坑里,我们两个根本推不上来。我们只好先把花生一袋一袋卸下,把三轮车推上来以后,再把浸泡着雨水的花生重新装上车赶路。就这样,我们走走停停,装装卸卸,走得十分辛苦,走得刻骨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散了,天上出来好多颗星星。路边的水沟里,远处灯火辉映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

走着走着,对面好像有了人,我心情好多了,立即催着妈妈赶快走,对面的人忽然开口问,是娟吗?我一听是爸爸的声音,鼻头一酸,立刻扑到爸爸怀里痛哭起来。

父亲蹬着三轮车,我和母亲推着车的两边,说笑着,向着黎明走去。

那些冰凉的雨点、歪斜的脚印,风雨生长的我……每当回想起来,都有一种波澜,在心底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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